《一条弯枝》那年北北

3、叁

　　后来和胡心聊起这事儿她说这是我们第一次冷战。那时我并不懂什么是冷战，只是她在生气，而我没有主动去和解。我们＂失联＂了近两周的时间，因为放寒假的关系大专没有课程，胡心大概一周多来一回我的实习单位，其实真的再见到时才知道原来时间的长短无法描述想念一个人的心情。周五上午，我在休息室和老师傅聊天，一起实习的同学说胡老师来了，我愣愣的看着他，那个同学被我看的有些不知所措，指指门口说：＂你不出去打个招呼吗？＂我掀开厚厚的门帘，看到胡心正在和我的实习领导说话，向我这边看了一眼又转回去，我站在门口等着她，虽然快到中午可温度依然很低，站了近10分钟，因为没有动，腿有些僵住了，胡心走向我时我用了最大的力气，脸部表情都狰狞了，往前走了两步，＂傻呀你，不在屋里待着，出来干嘛＂胡心责备的瞪了我一眼，手又往下挪了挪，攥住我的手，＂嘶＂，我的手已经冰凉透顶，＂也不知道你聊这么长时间呀。＂我这嘴怎么没冻住呢，说完就后悔了，＂嗯，对，全是我的错，这个给你，补偿一下行不行。＂我听出胡心的话里有话，她把手里的麦当劳外卖袋子塞给我，回去用微波炉热一下再吃。＂我没有说话，低头看着地，心里有些难受，不是委屈，是一种不能明说的心酸。
　　我和胡心走到公园大门口，谁也没再提那天的事儿，＂我过几天要去一趟哈尔滨，下周不能来了。＂，＂嗯，你忙你的，有事我给你发短信。＂我努力的把说出的话像一个大人，却把胡心逗笑了：打电话也可以。＂说完她又捏了捏我的后脖颈子，这个动作已经成为了她的一个习惯。回到休息室打开袋子，是一份儿童套餐，还有一个樱桃小丸子的挂件儿。
　　寒假很快过去了，其实对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实习还有两个月就要结束，学校通知我们回去拍毕业照。那天天气很好，我们排好队，按照班级一排一排的站到弧形的大架子上，老师坐在第一排，胡心穿着学校发的工作服，灰色西装，难得的穿上了高跟鞋，戴了眼镜，特意回头看了我站的位置，然后选了对应的座位，听到摄影师说1、2、3，然后所有人大声喊出＂茄子＂。被闪光灯闪的眨一下眼，我们就这样要毕业了。集体照拍完还有班级的小合照，我们班女生少，所以和老师坐在第一排，我故意没和胡心挨着坐，因为看到她的眼睛有些红，怕忍不住握她的手。后来大家在操场上又闹腾了会儿，人群中胡心冲我勾勾手指，然后笑着看我走向她，＂两个月以后我就不再是你的老师了，希望我们有新的身份给彼此。＂，＂嗯，我也希望能和你成为同事。＂胡心笑笑说：＂王觉，我期盼着你赶快长大。＂那时候我们说话总是包含很多意思，怕多说什么让彼此为难，又怕少说了什么让对方曲解了原本的意思。
　　领毕业证的那天胡心不在学校，王老师说她生病了，在医院，我拒绝了李蕾要出去庆祝的提议赶到医院，在服务台查询到胡心所在的房间号，随着人群走进电梯，走进楼道我抬头看到了妇产科三个字，找到胡心的病房，透过玻璃看见胡心半卧在病床上，旁边没有人，可我不敢直接进去，还是给她发了条短信：我在病房外面，能进去吗？胡心从桌子上拿过手机看了一下然后转向门口，勾勾手指，我不自然的走进去站在病床边，＂坐呀＂胡心伸手拽了拽我的手，我把病床下面的椅子拿出来坐下，＂终于毕业了，高不高兴。＂，＂我问的王老师你怎么不在，她告诉我你进医院了。＂，＂哦，那王老师有没有告诉你我生的是什么病？＂，＂她没说。＂胡心笑了笑因为脸色苍白显得有些失真。＂原本这里面有一个小宝宝，可因为我大意摔了一跤现在没有了。＂她像哄小孩讲故事一样拍着自己的肚子，＂还疼吗？＂，胡心捏捏我的后脖颈子说：＂不疼了，别怕。＂我走出病房又往远处多走了一些，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流，到底那时我为什么会哭，又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那是一种疼到手心发麻的感觉，我心疼胡心苍白的脸和无力的笑容，还有，对我的坦白。
　　我顺利的从实习生转为正式编制内人员，没有再去过医院，我想胡心也不希望我再出现在那里。我们以短信的形式保持联系，我会告诉她工作中或大专课程上遇到的问题，因为转了岗位有一些我没有接触过的事物令我困惑，胡心会跟我说她新带的班里的一些趣事儿，比如：男生女生早恋，比如有男生给她写情书。我会给她回复：胡老师你为人师表，一定要把控好自己。而胡心也不甘示弱：王同学你放心，为师不是什么学生都能看上的。
　　我们把感人的话当玩笑说，我们把愚人节当情人节过。那一年的4月1日张国荣从酒店窗户纵身跃下，结束了生命。我对他不是很熟悉，却喜欢他的一首歌，「追」，特意学过，单曲循环过很长时间。第二天下午胡心过来找我，我们坐在公园的长椅上，阳光正好，没有言语，像是在寻找彼此的呼吸声。＂王觉，他们牵手的那张照片看上去很幸福。＂我隔了一会儿说：＂无论他们在不在一起都会给彼此力量的。＂胡心的样子有些疲惫，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我听到耳边传来她的声音，很小声的：＂希望我们也可以这样。＂这是第一次谈起这个话题，没有暧昧的成分。胡心一直靠在我的肩上，闭着眼睛似是睡着，我轻轻的有些颤抖的唱起了那首「追」，我不知道胡心有没有睁开眼睛但她一定听懂了这首歌的意思，在我唱完最后一句时，我们的手合在了一起。后来在我们分开的那段时间里，我时常会想起这个下午，长椅上的我们，微酸的左肩，蹩脚的粤语和温热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