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梅逐马》鲜无名

67、067

　　景区人山人海的，姑且称它是热闹吧。我俩一人拿了支糖葫芦应景，在人堆里晃了半天，找了处僻静又向阳的屋顶坐了，远远地看台子上人唱戏。真是看，中间隔着这么些路人，你根本听不到唱的什么。
　　摇椅晃得人有点瞌睡，我正想跟覃商招呼一声睡会，一扭头，他已经睡着了。我笑笑，把围巾扯下来搭在他身上，自己摸了本书看。到了中午，我想喊他，他又自个儿醒了。我就乐起来。
　　覃商挥挥手：“一个人在那美什么呢。”
　　我笑着说：“养个你还挺省事儿的。”
　　覃商皱着眉头笑。一阵风过来，他打了个喷嚏。
　　“哟，可别冻着？”我有点紧张。
　　他揉揉鼻子，“我像你似的吗？”
　　我笑：“倒也是。”
　　没想到他晚上就发起热。我睡到半夜听他呼吸得急促，推推他，他咕囔一声没醒，身上却热得很，汗津津的。我拿湿毛巾给他擦了擦，再喊他，还是没睁眼。
　　胡乱给我俩穿了身衣服，我扛着他下楼，店里有值班的人，帮我把覃商放在了车里，给我说了医院地址。
　　我坐进去发动汽车，油门踩着没什么反应，还有东西一直在那响，下去一看，左边一个轮胎扁了。出门看了看，没见到出租车，折回去问店里的人，絮叨几句，我出去叫了救护车。把车退回原位，我坐到覃商身边搂住他跟他小声说话。
　　进去救护车，医生给覃商测了测体温，就给他挂了点滴。
　　躺到医院房间之后，我看覃商脸色好了很多，松了口气，坐下来就有点昏昏欲睡。不知觉打了个盹，点滴瓶里的药水已经快完了，赶紧去找护士，完后又请了个护士在这看着。
　　覃商身体都盖在了被子里，原本富有生气的脸，这时却是苍白的，眉头还微微敛着。我抚平他的眉头，摸了摸他的脸，寻到他的手握住。
　　眼皮越来越沉重……我身子一抖，清醒过来，我在床边趴着，但是床上空无一人。我站起来，凳子哐当倒地，凳脚撞到了我的小腿。
　　“覃……覃商？！”我心里有点糊涂，感觉路都不会走了，跌跌撞撞到了门边，左脚拌右脚，直直往前倒去。
　　一个人扶住我：“怎么啦？”
　　“覃商！”我紧紧抱住他。
　　覃商拍拍我的背。
　　“我以为你消失了……”话到最后我忍不住哽咽。
　　他微微叹了口气，“对不起。我去办出院了。没考虑周全让你担心，以后不会了。”
　　“没事，我自己心理脆弱。”我蹭着他的肩膀，又抬起头：“现在就出院？你好了吗？”
　　覃商对我笑：“你看我好了没？”
　　晨光斜映在他脸上，是张有颜色的脸。我端详半晌，点点头。
　　走在外面跟覃商说了车的事，他停下来思索片刻，说：“我们去买一身新衣裳换上，然后坐公共交通离开。”
　　“好。”
　　他揽住我：“饿不饿？先吃饭？还是睡一觉？”
　　“咦，不立刻行动？”
　　“唔，还是养好精神再出发。”
　　那天之后，我们彻底陷入奔波。好像从前我们轻松的时候，对方也松懈，我们稍微重视，对方就加十倍地严苛。这只是一种感觉，我们又做出轻松的姿态，对方却不减严苛。
　　机场去不了，一到那就有人抓我们。但是其余的像汽车站这一类都可以使用。像是刻意地把我们在掌心玩弄。
　　覃商说：“他们哪有闲心陪我们折腾？机场数量少，所以才可以布置人手。”
　　我握紧他的手。
　　一个上午，我和覃商坐在街边的公园久违地晒太阳，旁边树上挂着雾凇。我拨拉着覃商澡后湿润的头发，使之在风中迅速干燥。忽然一丝亮光闪过，我翻检那片头发，在里面看到一缕斑白，我仔细审视，那确实、无疑是一撮白发。覃商有白头发了。冒进脑海的话语让我震惊。
　　我的手垂在身侧，静默良久，覃商扭头看我，我说：“他们总能发现我们。”
　　覃商环视四周，末了身体微倾：“我们做出决定的时候就知道了。”
　　“但是，太快了，他们，太快了。”
　　覃商抬起我的头，从他眼睛里我看到了我茫然的模样。
　　“或许他们早就掌握了我们的信息。”
　　覃商直视着我：“你不要怕，他们就是想让我们产生压力。”
　　“我不怕。我说过我不怕。我记得。”
　　“是不是昨晚没睡好？想去休息吗？”覃商别过头。
　　我注视着他，他皱着眉出了神。我捏捏他的手，他反拢住，说：“不用怕，有我在。”
　　“我不怕，就是厌烦了。”我抽出手。
　　覃商望向我，眼里各种情绪混杂出的受伤清晰可辨。我受不了，重新握住他的手，本来要说的话也咽进了肚里。
　　“没事吧？”
　　“你别说话。”
　　覃商面向我的神色变得严肃：“我不说话，你说，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我张张嘴，甩开他的手跑走。
　　“——然然！”
　　我不理会他，越跑越快，涌进喧闹繁杂的人流。渐渐地，连覃商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我停在一条陌生的街道，扶着膝盖喘气，趁着旁边暴躁的音乐大喊。人们都离得我远远的，却有一双腿在身边驻足了。我把头埋得更低，转了个方向，背对他。
　　“你想回去了？”覃商说。
　　我站起来向前走。
　　覃商拦在我面前：“说，你是不是想回去了？”
　　我低着头没看他，不知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我不动，他也不动。
　　我扬起脸笑了：“我想回去。”
　　覃商直直地看着我，就那么看着我，我觉得我心要碎成粉末了，他说：“可是你哭什么？”
　　我捂住眼背过身。
　　“我不想看你这样……”
　　“你想看什么样子？”
　　“我觉得这不是正确的走向……人不应该这样活着。”
　　覃商拉住我走：“先暂停，我们休息一下。”
　　“覃商！”
　　他强拽着我，在人少的地方停下，转身说：“你不必替我做决定，你的想法是什么？你想干什么？”
　　我握了握拳，“时琦之前问我，想不想用一辈子自由去换和你开心在一起的一天，我当时烦她说这种话，但是想着情况恶劣的话我也可以换一换，没想到我们已经在一起这么多天，我觉得够了，我能怀念到死去的那一天。你不用陪我耗日子了。”
　　“你说不用就不用？你觉得够了就够了？”覃商紧紧握住我的手，又放开，颓然地后退一步。
　　“可以为我着想吗？”他说。
　　我按住胸口，深深地呼吸了几下，稳住身体：“我想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