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聚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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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阳跟着罗小波走进川菜馆雅间的时候，桌子旁已坐满了人。
何阳一进门，便被满屋的人视线齐齐地聚集上，何阳觉得自己俨然成了放大镜下被光线炙烤的蚂蚁，全身都不自在起来。
罗小波倒是镇定得很，向在座的问了个好，将何阳安排到座位上，向众人笑道：“我们水之南平时主要专注创作，这些应酬一向是能少参与便少参与，今天听说郑导做东，特意来向您学习的。”
何阳垂下眼睛，旁人看不出他的情绪，没人知道他肩膀上搭着罗小波的手，压得死死的。旁边坐着位老者，似乎便是郑导演，头发花白，精神矍铄，闻言，笑着向何阳道：“年轻人，专注创作是好事。”他一接过话茬子，桌上的气氛便活络多了，服务员开始上菜，一桌人谈生意的谈生意，拉关系的拉关系，各自聊得热乎着。
罗小波在他身边坐下，拿起公筷给他布菜，贴在耳边，装作询问他要什么的样子，悄悄道：“多吃少说话，场面上的事情公司来，有关翻拍的事。”
何阳点点头，自己也伸筷子夹菜，一抬头，正好和对面的人撞上了眼神。
对面坐着的是个年轻男人，眉目深邃，五官轮廓硬朗，手里握着杯子，眼神直勾勾，往这边看。
何阳面上不动，相当淡定地送过去个“看什么看”的眼神，然后低头，淡定地伸筷子夹菜，再抬头时，本以为对方已经有所收敛，结果看过去，对方还是直直盯着他。
纵使淡漠如何阳，也觉得越发不自在起来，面上不动，膝盖碰了碰罗小波的腿。罗小波诧异望过来，低声问道：“怎么了？”
“对面那个人，一直在盯着。”
罗小波抬头看一眼，对面那人见罗小波望过来，转了眼神。
罗小波低声道：“甭管他，吃你的。”
何阳应了一声，耷拉下眼皮，不再管旁人眼光，只默默地吃。
自从水之南进门，秦屿的眼神就没离开过。
眼前的人像与记忆里的背影重叠。这么多年过去他似乎没太长高，更瘦了，似乎也更苍白了些，恹恹的不很开心的样子。
他走进来，环视了一圈，眼神淡淡地扫过来。秦屿的心脏在那一刻重重撞了一下，结果对方淡淡的，扫过他时，眼神并没有任何变化。
这么多年过去了，水之南压根不认得他。
秦屿不是不懂，可是心里不可抑制地有些失落，端起杯子，闷闷地灌了一大口酒。
水之南自从进来，只与自己身边带的编辑说过话，对面两个人亲密的互动，秦屿也想过去搭个话，可发现两人其实不熟，越发郁闷起来，索性眼神也不加掩饰，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水之南。
Wayne一抬头，瞧见自家艺人相当没礼貌地直勾勾盯着人家，叹一口气，偷偷掐了秦屿一下，低声道：“就不能端着点。”隔着桌子向对面打招呼道：“水之南老师是吧？我们秦屿可是您的忠实粉丝，您的书他整天向我们推荐。”
何阳正塞了满满一嘴，闻言，抬起眼睛，露出点淡淡的惊讶神色，没说话，点点头，眼珠一转看了一眼秦屿，然后自顾自地嚼着嘴里的东西，再咽下去。
罗小波则笑眯眯地接过话茬：“是吗？那合作起来，肯定容易多了。”
Wayne笑道：“有机会多多合作。”转手递给秦屿一杯酒，笑道：“跟作家老师打个招呼，以后多多合作。”
罗小波笑道：“您真是客气。”反手也给何阳添了酒，暗推他道：“回敬一下。”
何阳低头看了一眼杯子，低声道：“一杯倒。”
罗小波面上不动，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水。”
于是何阳冲对面人点点头，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秦屿瞬间想掏出手机发个微博炫耀炫耀，暗暗将没出息的念头压下，抬头向何阳随意状问道：“你是不是……”Wayne暗道不好，水之南从进屋说话不到半句，秦屿这是要碰冷钉子，可来不及阻拦，秦屿的后半句话已经问出了口，“W大毕业的？”
此言一出，出乎Wayne的意料，水之南反应大得很，迅速抬头瞪大眼，一脸惊诧的表情。何阳不晓得自己的信息什么时候泄露出去的，犹豫着点点头。
秦屿一副了然状，点点头，道：“我也是。”
罗小波讶异，低声问何阳道：“你俩认识？”
何阳摇摇头：“不认识。”
秦屿继续道：“我叫秦屿，06届艺术学院导演专业。”
何阳不晓得眼下究竟是怎么个情况，大脑有些当机，说好的只是来充场面，并没有人说会有掉马的风险，看了一眼罗小波，无奈地顺着回答道：“何阳，08届新闻系。”
都说中国人的感情都是喝出来的，秦屿端着杯子绕过来，给何阳匀了半杯酒，道：“老同学重逢，干一杯。”仰头将杯子里的酒喝干。
何阳没接触过这些人情世故，大脑有些当机，罗小波来不及阻拦，眼睁睁看着何阳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坏事了。罗小波脑子里仿佛慢镜头电影，缓缓地打出这几个字来。
何阳喝下去的瞬间，觉出了不对劲，热乎乎的感觉从胃里瞬间升腾而起，冲上两颊，全身冒了汗，脑汁里好像搅起了浆糊。罗小波看着何阳的两颊迅速红透，缓缓地露出一个傻笑来，转身对着罗小波，慢声慢气吐出最后三个字：“没……兑水。”整个人身子软了，沿着椅子滑了下去。
“扑通”一声，整屋的人都愣了。时间似乎静止在了这一刻，所有的人都没反应过来，屋里安静了好大一会儿，一个女人叫起来：“快扶起来！”
众人此刻如梦方醒，忙七手八脚将何阳架起来扶在椅子上，给他额头搭了条湿巾。
秦屿没见过酒量如此差的人，一时反应不过来，结结巴巴地问：“这……怎么回事啊？”
罗小波相当镇定地摆了摆手：“一杯倒。”
Wayne拉着秦屿对着罗小波连连道歉，罗小波摆摆手，道：“估计睡一觉就好了。”
Wayne忙道补救，见机行事推了秦屿一把，道：“既然秦屿和水之南是同学，就让秦屿送同学回家吧。”
众人点点头，罗小波瞧瞧何阳，睡得人事不省，叹一口气，随他去了。
秦屿扶着何阳踉踉跄跄地上了出租车，摇摇何阳道：“你没事吧？”
何阳被摇醒了，睁眼看了秦屿一眼，又合上眼想睡。
司机回头问：“这是喝大了啊，咱去哪儿？”
秦屿拍拍何阳，何阳毫无反应，秦屿无法，只好翻出何阳的手机。何阳没设密码，通讯录相当干净，没几个号码，何阳爸妈的电话是不能打的，何阳的编辑还在楼上应酬，能打的电话，只有何阳的朋友。秦屿拍拍何阳，问道：“顾白水是谁？”
何阳翻了个身，挠挠肚皮，不理他。
秦屿拨通了顾白水的电话。
此刻的顾白水正在酒吧里，酒场喧嚣，根本听不见手机铃声。
秦屿停了片刻，始终不见有人接，又继续向下翻，只剩了一个叫林江天的人。
秦屿只好又去摇何阳，趴到耳边问道：“林江天是谁？林——江——天——”
这次何阳有了反应，迷迷糊糊地抬头，问：“谁？”
秦屿无法，又重复了一遍：“林江天。”
何阳这次倒是对答如流，露出傻乎乎的一个笑来：“我老公。”
秦屿正拨着林江天的号码，听到何阳的回答，顿了一下，讶异地转头看向何阳，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可对方挨挨蹭蹭地，又趴在他大腿上没了声，不晓得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秦屿的心里瞬间有了丝狐疑，但是电话此时接通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似乎是被从梦中吵醒，微微有些哑，低声问道：“阳阳？”
秦屿只得将内心的疑惑压下去，答道：“你好……是这样，何阳喝醉了，你是他的朋友吗？”
对面迟疑了一下，答道：“是的。”
秦屿道：“太好了，你能来接他一下吗？”
对方还没来得及回答，电话那头又出现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这个人声音比起先那个要清一些，那个人问道：“江天，这么晚了，谁啊？”
秦屿低头看了一眼何阳，后者无知无觉地枕着他的腿，睡得正香。
林江天似乎捂住了话筒，对对面的人解释了句什么，然后迟疑着回应道：“不好意思，我现在有点不方便出去。”
秦屿赶忙道：“没事，你将他家的地址告诉我就好。”
“星宇名苑……26号楼，1单元，1702。”
“好的，谢谢你。”秦屿赶忙挂断了电话，将地址报给司机。
他低头看看何阳，不自觉地摸摸他的背，觉得手下的人格外的瘦，想来过得不是太顺心。
他犹豫了一会儿，又重新打开手机，将刚刚那条通话记录删除掉，犹豫了一下，又自作主张将刚刚那个人从通讯录中删掉，然后输进了自己的电话号码，拨通了电话，记下号码。
何阳身子拧着睡，难受地动了下脖子。他摸摸何阳汗湿的额头，再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聚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