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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章(番外) ...
(一)
我自认自己是一个生来有些古怪的孩子,十岁那年,当我的同学们还沉浸在未来成为科学家、宇航员、工程师、音乐家这样伟大的梦想之中时,我许下了一个心愿,希望我未来能够成为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它美丽、高雅,自由自在,最重要的是,它能够蝶舞双/飞。
所以年仅十岁的我,最喜欢的动物是蝴蝶,最喜欢的音乐是《梁祝》。
我是一个相当感性的人,我时常被自己的情感左右,难以用冷酷的理性控制自己。但我觉得这没什么不好,人类若是失去了感性,迟早有一日会沦为机器。而这个世界是由理性缔造,却是由感情在推动。十一二岁的我觉得看明白了这个世界,现在回想一下,后来的自己,还真的不如当时那个古里古怪的小女孩。
或许是小时候的我太过古怪又睿智,长大后的我渐渐归于平庸。那也就不过两三年的时光,我被繁重的学业磨去了脑海里那些古里古怪的棱角,渐渐地成为了学业的奴隶,学习的机器。人们说,成长,就是理性逐渐压制感性的过程。我想这句话用在我身上再合适不过。人们因为成长而变得平庸,泯然众人矣,不再离经叛道,而努力使自己变得和他人一样。陪我度过初高中时代的最好的闺蜜曾开玩笑说,我的青春叛逆期根本就没有到来,永远都是那个成绩超好的乖乖女。其实她不懂,我的青春叛逆期,早在青春生理期来之前就已过去了。
回想那个时候的我,其实真的有些“目中无人”,虽然总是有人说我乖乖女,说我性格温柔,是典型的大家闺秀,但他们都不了解我,我把自己伪装成这样的形象,内心之中却始终不曾放下一个疯狂的念头。这个念头从我十岁时许下蝶舞双/飞的梦开始,就已经在发酵,到我十六七岁时,已经在内心深处开成了一朵“恶之花”。
我渴望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与我理想中最完美的男生在一起,就从此刻开始,不怕烈火焚身,飞蛾一般扑将进去,感受爱情那难以形容的美妙滋味。
因而,我对于身边的男生女生们,总有些难以相融之感。他们与我的内心世界并不同步。青少年中不乏早恋者,可那些在我看来不过是玩过家家,真正的爱情绝不会是这样的,它必须浪漫又完美;我爱的人也不会是这些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他必须成熟又富有魅力。
他要英俊又儒雅,对我温柔,要时时刻刻地牵挂着我,要能为我做饭,能抱着我入眠,能浪漫地为我写诗,能优雅地煮咖啡给我喝,能弹琴又唱歌……只是想一想,都让我觉得战栗。
只不过即便当时只有十几岁的我也明白,这样的男人,世界上实在太难找了。
因此,即便我如此地向往爱情,我依旧是一个从不会涉及早恋的乖乖女。大人们根本看不出来我内心的疯狂渴望,同学们也以为我不过是一届学霸,对谈恋爱不感兴趣。不过也有意外发生,我十五岁那年,一个女孩进入了我的视野,她很奇怪,每次我与她对视,都有一种原形毕露的感觉,我总觉得,我被她看穿了。
十五岁那年我跟随父亲的工作调动而搬家转学,父母亲说是这样说,其实这一次搬家,追根溯源是为了我的高考。
那个女孩住在我家所在的楼栋对面的那幢楼里,我们上下学的路是相同的。起初我没有注意到她,她在人群中并不是那么起眼。那个时候的她有些土里土气的,头发短短的,皮肤晒得黑黑,校服垮垮的,走路总是低头含胸,稍微有些驼背。过了一段时间后,我渐渐发现了她,她与我上下学的路线是一致的,她总是跟在我身后,像个小跟屁虫。
于是我在某一个晚自习时下定了决心弄清楚她是谁,跑遍了整个初中部的所有教室,终于在初二三班中找到了她。我抓了个小学妹问她是谁,然后得知她的名字——顾凡。
一个很简单的名字,却意外地挺和我心意。
我仔细看了看她,稍微有些内向的孩子,但并不是不合群。和同学说话时露出笑容,白净的牙齿上还箍着矫正用的钢制牙套。她乍一看并不起眼,可能是因为皮肤黑的缘故。但仔细看,五官却很清秀,长得相当漂亮。特别是眉眼部分,很英气,透着一股男孩子才有的俊气。她瘦瘦的高高的,十四岁的年纪,已经与我一般高了,看这架势似乎还会继续长高。如果她不含胸,怕是会更挺拔俊秀。
这孩子总是跟着我,也不上来和我搭话,我自然更加没办法主动和她说话。于是这样跟踪与被跟踪的游戏持续了两年的时间,终于在我升上高二时结束了。因为她和我正式认识了。
说实话,最开始我发现她跟着我的那段时间,对她确实挺感兴趣的,但后来因为学业繁忙,我渐渐将她从脑海里淡忘了出去,她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我已经有一年多没有注意到她了。
那个时候她已经没有箍牙套了,而且不知为何,也不含胸驼背了,笔直地站在我面前,高高瘦瘦的,像棵小青松。她头发留长了一点,但不很长,在脑后扎了个小揪揪,皮肤也白净了许多,人仿佛一下子就长开了,瞬间亮眼起来。
我当时感叹了一下,青春期的孩子变化就是如此明显。
原本在我的认知里,她的学习成绩一般,似乎并不是什么能力特别强的人,身上也没有学生干部的职位。但这一次,她是作为学生会的新干部介绍给我认识的,而且身边我的一个好友还悄悄告诉我,她是最新冒上来的文科尖子生,成绩在高一年级里名列前茅。另外她似乎还是武术高手。
之后我渐渐自然而然地和她接触起来,因为家住在一块,也开始慢慢地一起上下学。这孩子挺腼腆的,我和她说话,她总是一副害羞的表情,而且特别认真,认真到有的时候我都不大忍心和她开玩笑。
我和她正式认识的那年冬天,圣诞节,我收到了她给我的礼物,她知道我喜欢蝴蝶,竟送了我一对非常漂亮的蝴蝶发夹。我虽然高兴,可收到礼物之后,却总觉得有那么些不对劲。我向来敏感,特别是对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经常敏感得过分。就从那个时候起,我渐渐察觉到这孩子对我的特殊感情。真正确认她喜欢我是在来年二月份的情人节时,学校放假,我正窝在家里做卷子,后来起身到厨房倒水喝时,不经意从窗户看到她站在楼下,仰望着我们家。我吃了一惊,站在窗户后小心翼翼地看她,就见她在我家楼下徘徊了很久,大冷天的,双手揣在兜里,鼓鼓囊囊,似乎装着什么。我眼尖,看到她反复掏出一个礼盒模样的东西,犹犹豫豫地,始终不曾上来。到最后,她还是离开回家了。
我还记得自己当时的感受,内心很复杂,古古怪怪的。有些不能接受,却又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像是喜悦,并不是那么排斥。但我还是觉得以后要离这个孩子远点,她可能不大清楚自己的想法,但我不能模糊了这种事情。两个女孩怎么能互相喜欢,那太不正常了。
我向来行动力强,于是很快,这情商挺高的孩子就察觉到我对她的冷淡和疏离,她很聪明地与我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不再靠近。但也没有与我就此断绝关系,再不来往。我看着她克制的模样,心里庆幸的同时,内心最深处却涌起了淡淡的失落,我想那或许是我渴望爱情太久了的缘故,看样子我考上大学后,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理想的男朋友,否则自己都要变得不正常,去喜欢女孩了。
就这样,日子渐渐溜走,我考上了理想的大学,去外地读书。那段时光里并没有太值得一提的事情,不过结交了几个关系很铁的好闺蜜,泡泡图书馆,有了兴致就出门逛街,不喜欢的课程就联合起来逃课,还有就是分享各自男朋友的囧事。我在大学期间交了个男朋友,崇尚理想爱情的我,到底还是找不到那种完美的男人,但这个男朋友还不错,至少及格了。他是我的舍友介绍给我的,理工科的男生,虽然学的是理工科,但身上有一股文气,戴着眼镜,挺秀气的。他有的时候傻得可爱,对我总是紧张兮兮的,我能感觉到他很喜欢我很宠我,但可惜的是,我并不是那么喜欢他。
后来,我要去留学了,我想和他分手。他很痛苦,每天晚上都来宿舍楼下找我,后来不找了,开始准备考雅思,说是要陪我一起出国。我渐渐开始厌烦这段感情,我不喜欢纠缠不清的男生。我希望他干脆一点,或者我应该狠狠心,甩了他。毕竟这几年的相处,我真的没办法很动情地喜欢上他,我觉得还是放他走比较好。
他终于没能拗过现实,他家境不是那么好,原本也没打算出国。所以,我们还是分手了,我去了国外。
(二)
在国外那几年,渐渐体会到了生活的艰辛和社会的残酷,我家里也并不富裕,出国留学是我从小的理想,为了实现这个理想,家里可谓是砸锅卖铁。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我每天除了完成学业之外,还要身兼两份工,在超市里理货,在饭店里端盘子刷碗。忍受着白种人对黄种人的歧视,渐渐发现,留学并不是那么美妙的事情,远比我想得要艰辛。我每日为了维持生活费尽心力,已经没有那个闲心去找对象谈恋爱了。
我咬着牙走过了留学的两年半时光,回国后,顺利地开始了自己的事业。忙于工作的我基本上要把自己那美好爱情的理想给忘光了,以至于父母亲着急了,打算给我物色对象。
之后,我便认识了张裕成,他是我父亲老战友的儿子,典型的青年才俊,年收入过百万的金领一族。有房有车还很有范,就是万千少女最爱的那种高富帅。他的外型完全符合我对理想男人的标准,高大、帅气、气质儒雅但并不娘气,反而很有男子气概。他非常有礼貌,一点也不粗俗,谈吐优雅,还会弹钢琴。我感觉自己几乎是对他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只觉得理想中的爱情就要到来了。
他对经济学很有看法,我们时常聊天,相当投气。我想我已经爱上他了,我感谢父母亲给我找到了真命天子,遇见他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后来回想起来,那段时间的自己大约是被感情冲昏了头脑,那么明显的细节,需要提防的细节都被我忽略了,以至于最后,我自己亲手将自己送入了地狱。
与他结婚后的那段时光,我真心不想再去回忆。那痛苦万分的三年,我被打入地狱生生受折磨,孤独、病痛、欺骗、暴行,这世上最可怕最丑陋的东西纠缠着我,让我甚至忆不起曾经的自己是一个什么模样。
有人告诉我,我生病了。我当然知道自己生病了,我疾病缠身,甚至觉得自己没有几年可活。我觉得自己活在满世界的谎言之中,身边所有人的嘴脸都万分丑恶,他们玩弄我,欺骗我,将暴行施加于我,我无力反抗,只能沉沦。有的时候,我十分愤怒,愤怒到想要杀人,狂躁地摧毁我眼前所有的东西。有的时候我又万分悲哀,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与这个世界隔离。我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绪,幻觉时常来光顾我,我的眼前总是会出现那些丑恶的,我不想去看的人,他们的声音环绕在耳边,让我窒息,我只能重复着去做某件事,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否则我会疯。
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躺在床上瞪着双眼,望着天花板,有的时候会感觉天花板在扭曲,扭曲成一种古怪的,我无法形容的面孔,那使我恐惧,我觉得黑夜之中有人在窥视着我,发出诡异的轻笑,谋算着下一步该如何折磨我。我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却无法把这样可怕的念头从我脑海里驱除。生了孩子后,梦魇更是加重,孩子的哭闹魔音一般,在我脑中无限放大,来回循环,我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要去掐死那个孩子,有的时候我甚至恶毒地想,那孩子是我这辈子最失败的作品,她的存在,就是附着在我人生路上的毒瘤,佐证着我跌入地狱的事实,她是谎言与暴行下的产物。
怎么办,怎么办,如何才能解脱?我只能死,除了这条路,我无路可走。我没有勇气杀人,我只能结束自己的生命,算是解放自己的灵魂,帮自己脱离苦海,不再受折磨。
于是我尝试着割腕,第一次,我该说是没经验吗?总之,没能成功,当我从医院中醒来之后,我只觉得灵魂轻了几分。不错,效果很好,看来我得尝试第二次。
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把纠缠在身上的世俗之物甩拖开来。比如工作、比如亲人,他们太累赘了,我不想背负着他们去天堂。哦,我会上天堂吗?但我想,我死后,即便下地狱,应该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于是我去公司辞了职,然后找到了相熟的大楼管理员,用公司打算在天台做活动的借口,骗来了钥匙。那天晚上我站在大楼边沿,再跨一步就是生与死的落差,我想我是下定了决心的,那没什么可怕,我反而有一种即将解脱的轻松感。
但是,大约是命数如此,老天爷不允许我就这样走了。当我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下来时,我感受到了出离的愤怒。为什么,为什么要阻止我解脱,难道还要强行留我在这世界受折磨吗?为什么不为我想想,为何不让我去死。
我发了疯般和那个人纠缠扭打在一起,耗尽我所有的力气。那人似乎不愿伤到我,始终让着我,但我依旧没能打过她,最终只能筋疲力尽地坐在地上。然后我感觉到了肩头一暖,那人将她的大衣披在了我身上。
我终于打算关注一下究竟是谁阻止了我解脱,然后我看到了一个俊秀的女人,瘦瘦高高的,乌黑的长发绑成马尾,因为刚才的纠缠扭打有些散乱。一张我熟悉的面孔在远处霓虹灯照耀下若隐若现,她喘着粗气坐在我面前,一言不发地盯着我,一身的狼狈,满面都是难以置信的惊愕。我脑子里却在回忆,这人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我想不起来她的名字,但我确认我从前应当认识她。但那又如何,她阻碍了我的解脱,我恨她。这么想着,她忽然靠近了我,我下意识地瑟缩,也感觉到了她一瞬间地僵硬。她没有对我如何,只是从披在我身上的她的大衣里,取出了烟盒和打火机。
她开始站在我面前抽烟,动作相当潇洒,手指夹着烟,迈着修长的双腿在我面前徘徊。我感觉到了气愤,我讨厌烟味。可她却问我要不要抽,我一时赌气,接了她的烟猛吸了一口,却被呛得直咳嗽,最后这烟被她收了回去。
她问我:“林依,你还记得我吗?”
我因为这句话,终于想起她是谁,十年前那个跟在我屁股后面的小学妹,那个暗恋我的女生,她是顾凡。
呵,又是个同性恋,真是讽刺。
(三)
她说她要带我回家,我没有反抗,反正我无处可去,到哪里都无所谓。我抱着一种认真钻研的心态,想要看看这些个同性恋的生活究竟是怎么过的,如何能如此的心理变态。反正我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就让我看看她会对我做什么吧。
到了她家,她果然对我产生了变态的感情,她想褪去我的衣服,怕是对我产生了欲/望,我能感觉得到。于是我故意吻她,观察她的反应,并恶毒地对她开口,来获得一种心灵上报复的快/感。可当我看见她受伤的表情时,我仿佛被什么噎住了喉咙,那期待的快/感,并没能如期而至。
她走了,丢下我一个人在浴室里。我开始洗澡,想要洗去满身的尘埃,我感觉自己好脏,特别刚才还吻了她,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狠狠地搓着自己的嘴唇,仿佛想要抹去那种柔软清新的感觉,但那感觉却越发在我脑海里放大,清晰起来。
我耗费了很长的时间清洗自己,及至浴室里的雾气要把我溺毙,我这才走出了浴室。她听到了响动,走过来将我领去卧室,我跟在她身后,她那身狼狈撕裂的衬衫都还没换下,满身的尘埃,我觉得心里有些堵,垂下眼来,不愿再看她。她将我安顿到床上,沉默地离开,将我留在卧室里。我脑子里开始回放今天的一切,却怎么也无法忘却她在浴室里那受伤的表情,那双漆黑眸子里的感情让我再次进入了失眠的境地之中。
我躺在床上不知躺了多久,身子有些僵硬,打算起来走一走。我开了卧室门,走到外面客厅,却看到客厅外的阳台上坐着个人影,我吓了一跳,后知后觉发现是她,她裹着毯子坐在阳台上,指尖夹着香烟,黑暗中,烟头红光闪烁,她静谧得好似一幅画,这幅画又好像用了太过浓重的色彩,看起来凝结着诸多繁重的情绪。我被这幅画吸引,站在客厅的暗处,默默看着她的背影。
她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烟,是什么让她大半夜不睡觉,坐在阳台上,忍受着冬日寒风抽烟,是什么让她如此思虑深重,满身愁绪,难以排遣?我不用动脑子都能想得出来。心口堵着的感觉越发厉害了,我想要转身离去,脚下却生根般立在原地,难以动弹。我不知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直到天际发白,直到她拿起手机开始打电话,我这才僵硬着身子回了那间卧室。
没过多久,我听见了外间的动静,开水的声音,洗漱的声音,出门的声音,回家的声音,碗筷的声音,最后是她敲我房门的声音。那个早上我的神智有些混沌,只记得她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她把一切都安排得如此妥帖,我甚至不用耗费一丝一毫的力气。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被人照顾的感觉,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内心的感受,或许更像是干涸的心灵,汲取到了几滴温润的水珠。我下意识地竟开始渴望更多,但却生生刹住了这念头,并用随即涌起的厌恶情绪掩盖过去。
她这么做,不过是因为她内心那龌龊变态的感情罢了,我怎能因此而动摇。
她联系了母亲,母亲来接我,她牛皮糖似的跟我们回了家,又恬不知耻地进了我家,甚至去看了孩子。我感到了厌恶,可我却没有表现出来,我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或许,我只是在感谢她,至少她收留了我一夜。
那天下午,母亲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居然跟我说,要我搬到顾凡家里去住一段时间,算是换换环境,换个心情。我不置可否,内心有抗拒,却居然也有隐隐的期待,我觉得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情绪,下意识地想拒绝。可看母亲期盼的眼神,我却没有办法开口,她因为我的缘故,这把年纪了却没办法享清福,要跑医院看护父亲,又要替我照顾孩子,甚至还要照顾我,心力交瘁,短短大半年的时间已经白了全部的头发。我想,顺从她,是我最后的孝道。
(四)
我开始了和她同居的生活。
这并没有我想得那般困难,她不会干涉我过多。除了最初的摩擦之外,我们相安无事。我进她家第一天,因为换了个陌生环境而感到很是不安,我没了那天晚上住在她家的有恃无恐,反而随处能够感受到幻觉和恶意。我很不安,开电视换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可却被她故意打断。看她坐在电视机前,对我露出诡异的笑,愤怒和恐惧使我炸开了头脑,我难以克制,我恨她,惧她,一切都是她的错,我要杀了她,杀了她!
我想去厨房拿刀,可却被她拦腰抱住,提了起来,无论如何挣扎都甩不开她。她力气大到恐怖,生生克制着我,我想我这回真的是落入了虎穴。但她却那般认真地喊我的名字,“林依,林依…”如此重复,从没有人这样认真到近乎虔诚地喊我,我渐渐冷静了下来,愤怒和恐惧褪去,留下的是淡淡的悲哀和怯意。我只得强打精神,再次用言语刺激她,并急于和她划开界限。她只是顺从地答应,我没看她的表情,但却从她的那简单的一句话中,听到了失落与受伤。我假装自己不知道,并强行忽略了她的感情。
那天晚上,我正躺在床上无法入眠,却听到门外有动静,很快响起了音乐声。那音乐虽然动听,可在我耳中却透着一股无机质的冰冷,让我无端升起了战栗之感。我开了门,关了音乐,并敲开她的卧室门把那播放器丢回给她。她追问我为何不喜欢音乐,我为了防止她继续纠缠我,便实话实说地拒绝了她。可没想到,她竟然说要唱歌给我听。我才不信她,将她关在了门外。我躺在床上,她却真的隔着门唱起歌来。她声音很好听,略有些低沉,但很悦耳的女声,唱起歌来也非常动人。她唱的是那首著名的催眠曲,我知道她是想哄我睡觉,我心中复杂也不知是个什么感受。但她的歌声却那般迷人,寂静的夜里仿佛成为了给我领航的灯塔光芒,我随着那歌声载沉载浮,竟真的入了眠,也不知多久了,我终于睡了一场好觉。
与她相处其实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当初我看的没错,她情商很高,知道该如何与我相处,并总能找到合适的方法,将我从痛苦的情绪中拯救出来。我有时很感激她,有时却又对她恨得牙痒痒,有时情不自禁想靠近她,可想起她对我的那特殊感情,就又望而却步。我陷入了对她的矛盾之中,反而没有那个心情去哀悼自己本身的不幸了。
一日,她做饭时不小心割伤了手,我正巧看见了。那鲜血使我想起了割腕时的可怖记忆,我开始难以喘息,恐惧将我淹没。我看到她的表情,她脸上满是担忧,我觉得自己不能将恐惧表现出来,免得她又来接近我。于是我强作镇静,一直忍到了傍晚。忍耐是有限度的,终于恐惧让我再也难以忍受。我必须找一点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感觉自己手上全是血,于是开了水龙头开始拼命洗手,可怎么也洗不干净。血源源不断地从我腕口流出,水池里都是血,怎么也冲不干净。我感到绝望,走出卫生间时,却听见了水声戛然而止,她就站在后面,我一时发愣,从血液的幻觉中抽离了出来。但我依旧很害怕,蹲下身来将自己蜷成一团,打算再次用这个方法将自己隔绝于世,可我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那样温柔地安慰我,告诉我没关系,一切都有她在,可我却没能从恐惧中挣脱出来。
当晚,我被梦魇惊醒,可怕的幻觉将我包裹,我发了疯地挣扎,响动引得她过来,她再次用那可怕的力量克制住了我。我渐渐平静下来,可内心却翻涌无比,忍不住对她吐露了心声。我告诉她,我恨我自己,不敢杀人,也没办法自杀,太过懦弱。我没想到,她居然对我打开了话匣子。
她没有说别的,只是谈到了我的父亲母亲,她远比我想象得要了解我,她知道我许多的过往。她的声音娓娓动听,说话十分文雅,用词很美,透着股书生气,却轻易勾动了我的心弦。我越来越难过,在她的话语中,认识到父母亲的艰难,认识到自己的不孝。她说得很对,我不该如此折磨自己,折磨爱自己的人。她甚至带起了哭腔,惹得我更是伤心哭泣,难以自拔。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她安顿我睡下,却要走了,我心里忽的升起不舍之情,不想她走,于是下意识地拉住她。我感觉她僵在原地,我把心一横,开口求她别走。她果然没走,留了下来。我看着她黑暗中的剪影,瘦削高挑的身材,线条柔和的侧脸,心底忽的升起一股别样的情绪,想起她温柔的嗓音,不由得开口求她唱歌给我听。我也不知自己怎么了,那一晚竟会如此黏她。她果真有求必应,顿了顿,就开始唱歌给我听。那是《journey》,我最爱的一首英文歌,年少时的我时常哼唱。如今从她口中唱出来,却那么好听,比我听过的任何一个版本都好听,动人极了。我随着那歌声飘飘荡荡,仿佛乘上了一片飞舞的树叶,随着微风向远处飞去,开启一段美丽又哀伤的旅程。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我记得那晚的梦,很美的一场梦,我梦见了父母,梦见了小时候,梦见了年轻时的自己和如今的她站在一起,她牵着我,在校园的操场上漫步,她走得好快,始终不曾回头,我小跑着追她,心中十分迷茫。虽然并不是什么好梦,但却十分的美。待我再次醒来,眼泪已经濡湿了枕头。
我躺在床上,发了会呆,才感觉自己的手一直紧紧握着什么。接着,我就发现坐在床下的她,她以一个别扭的姿势靠在床边睡着了。而我的手,一直拉着她的,没有放开。我触电般松开了手,却渐渐发现,她的样子不对劲,她发烧昏迷了。
这个人…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明知道我讨厌她,明知道我清楚她对我特殊的感情,明知道我排斥这些,依旧不顾一切地靠近我,温暖我,她是飞蛾吗?难道不知道飞蛾扑火的故事吗?我很难过,很纠结,但我明白,她是真心为了我好。
好,你不是要我振作吗?我便振作给你看,就先从照顾你开始,我会慢慢变好的,我欠你的,我都会还,等我还干净了,我就离开你,摆脱你,我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你!
我堵着一口气,费劲千辛万苦把她拖到床上,开始照顾她,在她生病期间,我用做家务来充斥自己的脑海,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不要想她,我要好起来,快点摆脱她,我不要再和她共居下去。直到她好转,我也没歇下来。
但我的这些赌气的做法却在她带我出门一趟之后,烟消云散了。天知道去超市那样热闹的地方有多么的折磨,我只觉得全世界都在喧嚣,吵得我想捂住双耳。每一个人的眼神都让我恐惧,我觉得自己无处躲藏,只能依靠她。她是我唯一的港湾,我不能离开她,她是我的氧气。当我因为小孩子的冲撞与她分开时,我几乎难以呼吸,惊慌将我淹没,我顿在原地无法动弹,求救地看着她,她却在那里,笑眯眯地看着我,也不过来拉我。我如何能主动,只有与她僵着,可我哪里比得过她。最后我气愤极了,用头去撞她,打她泄愤,她却始终笑眯眯,一副可恶的样子。等我打不动了,她居然还抱我,在我耳边低语,说着些可恶的话语。我内心虽然生气,可当她抱住我时,却感觉到了无比的温暖和心悸,我意识到,我…好像爱上她了。
我如何能爱上她,如何能变成我厌恶的同性恋。我意识到这件事后,开始变得恐慌,开始躲着她,开始对她更加冷淡。可内心深处的感情却开始发酵起来,莫名的渴望,莫名地想靠近,克制再克制,渴望又渴望,我感觉自己要疯了。我想逃离她的温柔,可内心深处却叫嚣着不能离开她,我陷入了巨大的矛盾之中。
后来孩子来了,我渐渐的将注意力转到孩子身上,总算好过了一些。奇怪的是,我印象里的优优是个极为吵闹的孩子,可那段时间在她家中,孩子却是那么的乖巧可爱,我从一开始地排斥,渐渐地慢慢靠近孩子,都是受了她的影响。她那么宠这个孩子,就像是她亲生的一般,我甚至因此忘记了这个孩子的生父是谁,只觉得这是我和她的孩子。她抱着孩子轻轻哼歌的模样竟会让我嫉妒,那歌声是属于我的,我不想与孩子分享。冒出这个念头时,我觉得一阵无力,我好像没办法逃开她了。
春节,她要回家过年。我感到了一阵恐慌,总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我开始打毛线,用这件事减轻我内心的恐慌。一开始我只打算为母亲织一点保暖的衣物,可不知不觉中,我竟然还为她织了一条雪白的围巾,最后竟然绣上了她的名字,为了掩饰,我只得再为她的父母亲织了两条围巾。当面给她时,看她傻乎乎的模样,我心里头一次升起了喜悦,喜悦又纠结,我只能逃开,不敢再看她之后的反应。
那个冬日,她走的那几天,我陷入了无尽的空虚和思念之中。想她,好想她,每日里都在想念,从不知道自己居然已经泥足深陷。她会发短信给我,一条一条,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但给我带来了不少安慰,至少我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可我不能回她,我假装看不见,却每日里都要握着手机看。大年三十守夜时,母亲逼着我给她打电话,我居然真的打了,听见她温柔好听的声音时,我差点落下泪来。喧嚣的鞭炮声从电话那头传来,当做我们的背景音,我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但那一瞬的悸动,让我记忆犹新。
可没过几天,我迎来了新一轮的梦魇。
(五)
大年初五那一天具体发生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我只知道自己发了狂,揪着那群混蛋,拳打脚踢。他们是恶魔,要来抢夺我最重要的东西,我最后珍贵的一点财产,我如何能给他们。
一个漂亮女人出现了,声称是我的心理医生。我哪来的心理医生,根本不知道她从哪里冒出来的。可她身上有着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像是顾凡一样,让人无端升起了信赖感。我下意识依靠了她,然后在派出所里,我看到了风尘仆仆赶回来的顾凡。
她说,她是我的律师。我知道她是学法律的,这一点并不意外。但让我意外的是,她居然喊那个心理医生“学姐”,那一瞬我忽然想明白了,她这样照顾我,其实不单纯出于对我的感情,她其实是受了我母亲的委托,她也是心理医生,这一切都是个骗局,她其实是在治疗我。怪不得,怪不得她总是喜欢观察我,其实她是在研究我。我感受到了欺骗,她骗我,她居然骗我,我内心骤冷,凉彻刺骨。那种感觉,甚至盖过了再次被张裕成一家骚扰的愤怒。
我决定搬出她家,我无法接受她欺骗我的事实。
那晚,我收拾好行李,发现她不在。我本想立刻就走,却在路过楼梯口时,听到了谈话的声音。她在和那个心理医生的女人说话,她们的对话,我一字不落地听到了。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她哭诉时的字字句句,都像是飞焰打在我的心头,灼得我心痛不已,难以呼吸。于是一大早,我便跟着她的学姐逃离了她家。
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过得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很努力地配合那个心理医生治疗,我知道自己病了,这个病也必须好,因为我要打官司了。可我想要治愈这病,却并只是为了这个,其实我心里明白,更多是为了她,这是她的心愿,她想看到一个健康美好的我,我如何能不如她愿。可是我却没办法靠近她,我告诉自己,我配不上她,她是那么好,可我却又是什么?我不再否认自己爱上她的事实,我只是依旧无法和她在一起,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自卑,觉得自己不知廉耻。
官司打完了,一切都结束了,那天法院外分别,我以为这就是永别。可没想到她居然打电话过来,说还要再来一趟。我怀着忐忑的心情,也或许是预知到了什么,总之那天我劝母亲去医院陪父亲一晚,母亲答应了。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这样的安排,内心的矛盾使我的大脑一片混乱,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大脑与身体都不同步了。
她来了,和从前一样,在楼下徘徊了很久才上来。我紧张极了,手心都在冒汗。我客气地招待她,就像我们是陌生人一样。我能感觉出她很难过,又似乎有话想对我说。我简直不能更紧张,期待与逃避让我快要难以呼吸了。
她进了母亲的房间,抱着孩子说了会儿话,她哭了,哭得很伤心,我真的好难过,捂着嘴不敢出声。她出来时我急忙躲到走廊尽头,她没注意到我,反而进了卫生间洗脸。我站在走廊尽头等她出来,内心的挣扎和纠结难以言表。
她出来时,和我隔着走廊对望了很久,我才调整好情绪,喊她吃饭。餐桌上的气氛难以形容,我几乎要窒息。终于她放下碗筷,我慌张起来,开始用各种言语试图打断她的话。可最终,我失败了,我们开始争吵,然后纠缠,她再次用她那强大的力量束缚住我,把我抵在墙上,坚定地要与我告白。我几乎不能呼吸,心脏在狂跳。她说:“我爱你,和我一起走下去!”那一瞬,我的泪决了堤。那么久了,我感觉我只是在等这样一句话,只要她说出来,我就能不顾一切与她在一起。可我又不希望她说出来,我就是这样的矛盾纠结。
我沉浸在对自己心境的感悟之中,她却误会了我的意思,以为我拒绝了她,转身就逃,我浑身发软,好不容易跌跌撞撞跑下楼追她,看见她扶着路灯柱痛苦的模样,我再也忍耐不住,狂奔向她,抱着她,我不要她走,再也不要,我这辈子都要和她在一起,永远都不要分开。
后来…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感觉,我只觉得得到了救赎,与她相爱的感觉太美妙了,我敞开了心扉,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了枷锁。她那么的美好,带着我高飞而起。
我幼时蝶舞双/飞的梦,终于在这一刻实现。
与她成婚的那一晚,我趁着她洗澡的间隙,情不自禁地动笔写下了一首抒情诗。我藏了起来,不让她看见,每天,我都会偷偷拿出来看看。原本我是想写日记的,可开篇写完这首诗后,我却什么也不想写了。
就像诗中最后一句写的那样:但那又如何,这就是生活。
再度修改,两人中学相遇相识的时间于前文有出入,已统一。15.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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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章(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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