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传之宫女难当》llandu

3、第 3 章

　　剪秋检查了一遍送给各宫室的礼品，强迫症般不断地抚着礼盒表面，似乎上面沾了什么不洁的东西般。又神经质地挨个摸了一遍给甄嬛的东西后，她才挽了挽头发，带着一群宫女太监浩浩荡荡出门去了。

　　这里的人长相和电视剧里不太一样，比如丽嫔，那才真的能被称作“丽”，真的是艳丽无双，比华妃也就逊色了一点而已。曹贵人竟然长了个小家碧玉的可人脸，真难想象背地里她是那么狠毒和果决。至于皇帝，长得还没有电视剧里好看，个子矮不说，成天板着一张脸，真难想象这样一个人怎么和甄嬛谈恋爱。甄嬛能在不知道他身份的情况下爱上他，一定是真爱，是真爱啊！

　　一开始，剪秋是隐隐有些嫌弃雍正的，因为她是个纯正的颜控。直到有一天，她听到雍正和皇后聊天，惊讶地发现，雍正的记忆力着实惊人，连当年皇后刚进府时穿颜色的衣裳配了什么样的首饰都记得清清楚楚。不过，剪秋觉得皇帝的记忆力应该都蛮好的，不然那么多妃子，一个不小心叫错了名字，记错了喜好，岂不是好尴尬。

　　新来的这六个人，淳答应、富察贵人和沈眉庄都和电视剧里差不多的画风，只是都嫩了许多，实打实都是十几岁的少女样。夏冬春长得倒是很有风情，只是用眼睛都能看出她的愚蠢。安陵容长得极清秀，只是有些缩手缩脚。此时的她还很天真善良，看得出她对于皇后娘娘赏赐东西给她，是真的很开心和感激。而她身边的宝娟，倒是很机灵，围着剪秋亲热地“姑姑”“姑姑”喊个不停。就算她不是皇后埋过来的钉子，也早晚会主动攀上皇后这颗大树。

　　宝娟对安陵容多少还是有影响力的，原著里安陵容黑化，也有宝娟在里面顺水推舟。早期宝娟的确是很向着甄嬛，指望她能提拔自家主子。可后来，安陵容侍寝后，她的心也跟着变了，把甄嬛也当成了安陵容的对手之一，也许，那个时候，她也开始和皇后的人搭上了话。

　　剪秋把殿选时太后和皇上的反应都打听清楚了，特地帮安陵容说了句好话：“奴婢瞧着，太后和皇上都挺满意这个安答应的，而且她家世也低，也就比曹贵人，强那么一点。”

　　送给各宫小主的礼品也是剪秋亲自定的，当剪秋把给安陵容的礼添了不少，几乎和夏冬春齐平时，皇后也没说什么。

　　黑化前的安陵容剪秋并不讨厌，她更希望安陵容能一直保持这个样子。若她能阻止皇后挑拨安陵容和甄嬛，是不是也就能让安陵容免于悲剧收场呢？

　　黑化前的安陵容也许不适合深宫，但是黑化后的她更是死路一条。不是被别人害死，而是自己走进死胡同，和皇后一样，被自己的偏执和自卑害死的。

　　剪秋离开前，特地叮嘱了宝娟一句：“若有什么事，就让人来景仁宫和我说一声。我看你们小主也是个软性子，皇后娘娘常说，宫里的人拜高踩低，欺软怕硬，让我时时警醒着些，不能让那些子小人把主子们都给欺负了。”

　　宝娟忙道：“是，剪秋姑姑，我一定会好好伺候小主的。”

　　剪秋这才满意一笑，拍了拍宝娟肩膀，走了。宝娟还回味着被皇后身边第一红人特别对待的幸福，摸着被剪秋拍过的地方，晕乎乎回了屋。安陵容一直站在门边，刚才剪秋的话她也听到了。

　　“小主。”宝娟见到安陵容，笑道，“奴婢早听说，皇后娘娘最是贤德不过了，她身边的剪秋姑姑，也是最和气的人。如今，仗着伺候小主的福气，奴婢也终于有幸见到了剪秋姑姑，也见识到了皇后娘娘的仁德。”

　　安陵容也笑，笑了会又叹气：“可惜，皇后娘娘这么好，皇上却……”

　　宝娟看了看门外，扶着安陵容走进内殿，小声道：“小主，这话可不能随意说。皇上和皇后娘娘，可不是我们可以随意评论的。宫里的规矩，咱们只能说好听的，可不能说不好的。”

　　安陵容掩住口，轻声道：“是，我知道了。”

　　她感念宝娟的提点和忠心，想着要送宝娟些什么。在甄家的时候，她也见过甄嬛打点过宫里的人，出手那是一个阔绰。可是她本来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她身上的这一身首饰零碎，还是甄家给置办的，精致得很，她哪里舍得送给一个宫女。

　　安陵容翻着桌上剪秋送来的东西，见里面竟还有几个装满了金裸子、银叶子的荷包，心里一喜，拿了一个给宝娟道：“这个你拿去，和宝雀分了吧。”

　　宝娟喜滋滋道：“谢小主！”

　　剪秋送完了东西，带着一身疲惫回了景仁宫。她特地给安陵容备些好赏人的玩意，只要安陵容不小气扣锁傻到家，就该晓得怎么做。她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如今的安陵容和宝娟都一样，心还是一片纯白，剪秋知道就算自己极力维护时时关心她们，也不能阻止这纯白被污染。就如同她，在穿来的那一刻，明明下定了决心，不做皇后的帮凶，不去害人，尽自己所能去帮助别人。可是如今呢，她还不是做了很多违背良心的事，只是为了保住自己在皇后身边，第一宫女的地位。

　　比如福子，无辜惨死的福子。虽然杀死她的是华妃的手下，但是皇后和她剪秋，就没有责任了吗？

　　是皇后挑的人，亲手把福子送到了虎口。剪秋不敢阻止，虽然她明知道，福子这一去，未必能活着回来了。

　　但是皇后只是赏个宫女给华妃，剪秋怎么阻止，用什么借口阻止？皇后并不是害人，只是要一个挑起华妃妒火的借口，在皇上那里增加一点让华妃失宠的筹码，哪怕只是一点点，积沙成滩，早晚就能滴水穿石。

　　至于福子，她只要能让华妃在嫉妒的推动下做出些出格的事就可以了，再不济，也可以让膈应华妃，她的任务就顺利完成了，可以退出舞台了。退出后，她会怎样，去哪里，皇后才不会关心。

　　但是剪秋无法不关心，纵是她提点了福子，要忍耐华妃，小心伺候，福子到底是死了。

　　无论是皇后，还是皇上，华妃，没有一个人，在意福子的死。十六岁的福子，如同吹过紫禁城的一缕清风，除了吓病了一个菀贵人后，就再没留下别的印记。

　　这就是后宫，没有什么人权可言。所有人，都只想爬得更高，踩着别人的命和尊严，爬上去，爬上去，把妨碍自己的人，全部拉下来，踩死。

　　这也是剪秋必须要保住自己地位的原因，只要她一天是景仁宫的第一宫女，她就是下面所有人的靶子，如同盛宠的甄嬛。纵然她们帮过很多人，但是她们同时也碍到了很多人。就算没有她们，好处也落不到某些人的手上，但那些人依旧恨毒了她们。一旦她们从高处坠落，等待着她们的，就是粉身碎骨。

　　剪秋身边的绘春、江福海，又怎知他们来日不会是齐妃、富察贵人，对着失去皇后宠信的剪秋，将轻蔑、解气的口水吐在她的脸上。

　　剪秋不敢赌，所以她只能违心地听从皇后的命令，眼睁睁看着福子走向死亡。

　　周宁海杀了福子，华妃、皇后也是杀人帮凶，剪秋，也逃不过见死不救的罪名。往深了说，杀死福子的，是这个吃人的后宫，是无情的封建制度。但是这又不是在做语文政治题，还讲究什么封建社会必将走向灭亡，资本主义会被社会主义取代最高到达共产主义、众生平等人人自由的论调。她既然穿来了，只有这个社会同化她的份，她无心也无力改变，更不要说批判这个不把人命当人命的古代社会。

　　可是她也是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啊，上辈子她是21世纪各项指标都平平无奇的宅女一枚，穿越来后也不见什么金手指随身空间系统大神加持，她能保自己平安就够不错了，凭什么还要要求更多呢？

　　她已经竭尽所能帮助别人了，端妃、欣常在、安陵容、宝娟，还有许多宫女、太监，冒着被皇后不满的危险，她不求回报地帮着他们。

　　她也要生活啊，她也会害怕啊，她不能真的得罪了皇后这尊大佛啊。

　　可是每当午夜梦回，想起满脸稚气的福子，剪秋咬着被角，不敢哭出声音。

　　那是一条命啊，一条活生生的命啊！

　　不是什么小说电视里面的NPC，不是一个存在于这个壳子记忆中的人，不是什么没见过的阿猫阿狗，而是和她朝夕相处了半个多月的小宫女，一个爱笑爱吃，会甜甜地叫着她“好姑姑”的小女孩啊！

　　她唯一的错，就是因为容貌出众，而被皇后选中，派给了华妃当眼中钉、肉中刺。

　　剪秋无法说服自己，放弃罪恶感。她不是圣母，但也做不到自私自利、绝情冷血。她明明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知道，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命运按照预定的轨迹发展下去。

　　也许，安陵容还是会和甄嬛断交，她早晚会做出那盒暗藏麝香的舒痕胶，然后吃着苦杏仁，自尽在延禧宫；也许，欣常在的女儿依旧免不了一死，还有那么多嫔妃未出世的孩子们，都会夭折在皇后的手中；甚至于她自己，都难逃惨死。

　　皇后会死，这是她咎由自取；甄嬛会成为太后，成为一个除了权势外，什么都失去了的女人。她们谁都不快乐，欣太妃不快乐，端太妃不快乐，敬太妃也不快乐。这个深宫，吞噬了她们所有的幸福、喜悦、青春、纯真，她们只是一群不曾享受过爱情的贵妇人。

　　天色微凉，剪秋擦干了泪，脸色如常地起身。她还要去服侍皇后洗漱、梳头、挑衣、用膳，去库房清点新来的首饰、绸缎，然后陪皇后去太后宫里礼佛、抄经，午膳后，皇后睡觉，她也不能得闲，还要盯着人做皇后醒来要吃的燕窝粥。

　　又是忙碌的，让人喘不过气的一天。又是为人奴婢、任人驱使，跪着伺候人的一天。又是仿佛没有尽头，麻木的仿佛提线木偶，踢踢踏踏走过后宫青石道路的一天。

　　一天一天，一天又一天，她慢慢滑向深渊，已经命定的结局。

　　剪秋揉了揉脸，带上温顺的面具，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就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又怎样，她坚持下去，总会改变些什么。至少，让她不要夜不能寐，生活在愧疚和恐惧中。宁可坦荡荡迎接死亡，也好过踩着别人的尸体苟且偷生。她不要下半辈子，都活在“如果”的挣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