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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耍酒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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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睁开眼,然后我醒了。
我呆滞地打量着周遭环境,心下了然。
我躺着的小床是我的床,那边梳妆台上乱七八糟摆着的是我的药瓶子,这边书桌上左一摞右一沓的是我的医书和草稿本,书桌上还撂着几只粗细不一的毛笔,窗边摆着的那张凳子上毫无章法地搭着我的常服、官服还有亵衣,窗外阳光洒在地上,凳子腿边还围着几只鞋子——这是我的房间。
许莹莹对我乱得出奇的房间表达过“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程钰却几次几次地提出要帮我收拾屋子,我婉拒了。
俞绮倒是十分佩服我,她说“你做了我从小到大一直想做的事”。
陈妙妙陈医官则露出一如既往地温婉的笑容说“但愿从今以后我不用再进来你的房间”。
而此时那位坚决不进我房间的美人医官正直挺挺地端坐在房间那边的圆桌前,她面前还放着碗冒着烟的……药?
陈妙妙美眸一转,和我四目相望之后,微笑着说:“终于醒了,快些洗漱,来喝解酒药。”
说完她不自然地扭了扭身子,僵硬地扯了个笑容,说:“你最好快点,你这屋子待得我浑身难受。”
我还没从自己做了个春梦这个可怕的事实里缓过来,对她毫无攻击力的威胁置若罔闻。
天呐,我做了个春梦,对象还是隋白。
嘶,没想到我内心这么不羁放荡。
呃,不对,梦里是隋白主动吻我的。
嘶,没想到我内心对隋白的觊觎已经这么深,甚至到了渴望被推到的地步……
没脸见他了。
此时洁癖症重度患者陈妙妙正喋喋不休:“……你快点,等下药凉了我又要熬了……”
我努力平复心情,伸手去掀被子,摸到被子那一瞬被那顺滑细腻透着微凉的手感吸引了注意,我低头一看,这淡粉的丝绸薄被不是我的啊。
现在正是盛夏,我不习惯于济府配的被子,连床上的枕头都是我从师兄处求来的药枕——我实在枕不惯那硬邦邦的瓷枕,夜里变凉也只盖多一件亵衣而已。
“这被子……是哪来的啊?”我一边坐起来,一边揉着有些发胀的脑袋。
有些隐隐发胀,却不痛。
那边陈妙妙静了一瞬,才说:“许是隋大人的。”
我正在穿鞋子的手抖了抖,声线发颤地抬头看着她,惊讶地问:“隋……隋白的?!为什么他的被子会在我这里?!”
天呐!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我做个春梦还把别人被子偷过来了?
陈妙妙淡定地说:“昨晚你喝醉了,他送你回来的啊。”
她这语气仿佛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他送我回来的?”我困惑不已,因为我怎么都想不起来昨晚是怎么回来的。
我同程钰她们去了银杏楼喝酒,结账时和掌柜金老板起了争执……然后……然后……哦,是隋白、朱珍和陈情出现了……然后……然后呢?
喝酒误事啊。
我一边洗漱一边听陈妙妙说着昨夜隋白送我回来的光辉事迹。
我的光辉事迹。
据说当是时夜已深,陈妙妙打开女宿的院门,就看到隋白抱着昏昏沉沉、脸蛋熏红的我。
隋白站在门外说了句:“打搅,她的房间是哪个?”
陈妙妙目瞪口呆地看着在隋白怀里眯着眼傻笑的我,怔怔地指了个屋子,完全失去了言语功能。
隋白顺着她指尖一看,留下一句“有劳你替我熬一碗解酒药”抬脚就走去我的房间。
院子里程钰、许莹莹和俞绮闻声出门,看到隋白这个大男人抱着正说着“王炸!你输了”的我,吓得只能“隋大人”“隋大人”的叫着。
而隋白只微微点头,脚下不停地抱着我走到我的房间门口停住。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许莹莹,她满眼精光地跑去给隋白开了门,进门后还主动点着了房间里的蜡烛。
看着隋白进了我的房间,再看着程钰和俞绮也进了我的房间,仍旧当机在院门口的陈妙妙终于清醒过来,抬脚去熬药。
陈妙妙以为她熬药出来隋白应该走了。
结果他没有。
彼时她端着药碗进了我的房间,只见隋白“在这个乱糟糟的房间里泰然若处,立在床沿低头看着你”,许莹莹正“站在一边,满眼冒着八卦的光芒”,程钰则“焦急地一口一句隋大人放心,隋大人先回去歇息”,而俞绮则“大摇大摆地坐在椅子上,一边咬着个苹果一边嗤嗤直笑地和你对说着胡话”。
当时是这样的,我盘腿坐在床上脸上红扑扑,指手画脚地、嘴里嚷着“……乌龟一直爬一直爬,兔子一直跳一直跳……兔子很快到了离终点只有十米的地方了!它怀揣着一种无敌最寂寞而如今又寂寞如雪的心情,在那灯火阑珊处回头一看!发现乌龟那傻孩子还在起跑线外一点点!哈哈哈!”
俞绮啧啧称奇地搭了句:“哟!无敌最寂寞!这个适合本姑娘!再来再来!”
然后我又说:“……兔子心里是这样想的,这只绿毛龟自不量力是真,勇于挑战的这种执念却实实在在是感天动地。尤其对于兔子来说,除了傻狍子也没谁那么蠢了。关爱傻子人人有责……不对!关爱傻子兔兔有责!所以……”
然后俞绮又应了句:“哈!兔兔有责!洛一怎么这么可爱!哈哈哈……”
陈妙妙端着药碗瞠目咋舌,却发现隋白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
然后她端着药来到床边,柔声劝正发酒疯的我喝药:“洛一,先喝药。”
而我“十分不给面子地努着嘴别过脸死活不喝”。
听到这里正在喝药的我被药水噎得直咳嗽。
陈妙妙丝毫不在意地继续说:“你也吓了一跳吧?喝醉酒跟小孩似的!之后我正打算叫程钰来帮忙治你,结果隋大人说话了。”
当是时,隋白伸手到陈妙妙的前面,说:“给我吧。”
陈妙妙愣愣地把药碗递给隋白,隋白接过药碗之后,回头对大家说:“你们先下去,陈医官留在这帮忙。”
于是程钰、许莹莹和俞绮就百般不愿地出了门。
然后,陈妙妙眼睁睁地看着隋白一撩衣袍,单膝半跪在床沿,一手捧着药,一手摁住我扭来扭去的肩膀,低声哄道:“乖,先喝了这个,再说故事好吗?”
陈妙妙说她惊讶得下巴都掉了,我现在听着她说我都觉得脸红!
可是当时的我却梗着脖子,十分有个性地说:“不喝不喝!乌龟还没到终点呢……”
而当时的隋白估计脑子也不好使,他居然耐着性子地维持着半跪的姿势问:“那它什么时候到终点呢?”
“那当然是兔子睡着之后啊!”喝醉酒脸上一派天真的我说。
“那它什么时候睡着呢?”脑子疑似进水的隋白继续问。
陈妙妙说当时她觉得自己在看两个白痴,要不是隋白神色清醒,她都要上去给他把把脉了。
而作为真的白痴的我,当时说:“现在就睡吧。”
然后!然后我就躺下床,眼睛一闭,嘴上甜甜地说了句“晚安么么哒”。
听陈妙妙强行说完那句甜到腻的话,老实说我想自杀。
我天……想不到我喝醉酒之后浑身都是戏啊!
可不是?之后隋白手上一僵,手足无措地望着躺尸的我,嘴上说:“你真的睡了?”
躺在床上的我一本正经地点头。
然后隋白伸手扶额,叹了叹气,轻声问:“你想赢吗?”
我老实巴交地闭着眼摇头,说:“我不可以赢的,乌龟要赢。”
听到这里我咬牙切齿地求陈妙妙不要再说了,我快被自己羞死了。
陈妙妙连连摇头说重头戏还在后面呢。
而所谓的重头戏,就是隋白听完我的话,深吸一口气,伸出没捧着药碗的手轻轻推了推我的肩头,略嫌僵硬地低声说:“小兔子,快点醒过来吧,乌龟赢了。”
听到这里我直直地从椅子上“咣当”一声,一屁股栽到地面上。
英俊潇洒、才高八斗、意气风发、成熟稳重的隋大爷半跪在床沿哄我喝药哄到陪我演了一出龟兔赛跑情景剧?!
苍天!我会不会折寿啊?
而昨夜作为醉酒姑娘的我,也腾地从床上坐起来,满脸委屈,嘴上嚷着:“遭了遭了!我输给乌龟了,呜呜……怎么办?我没脸见其它兔子了……”
诚然我已经被前奏雷得抵抗力十足了,所以听到这里我已经坚强了许多。
而昨夜陪我发疯的隋白索性送佛送到西,他掂了掂他手里的药碗,商量说:“你喝完这个,睡醒之后就可以和它再比一场了。有些苦,毕竟苦尽甘来,懂吗?”
直到我半信半疑地喝完那碗药,陈妙妙感慨道总算看完这出年度大戏了。
再之后隋白问了她为何我这里没有被子,陈妙妙说她是这样答的——“估计兔子是不需要被子的吧。”
然后隋白站起身看了看躺在床上安静地睡觉的我,交代陈妙妙说:“今晚的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但是一定要完完整整的告诉她。”
陈妙妙喝了口茶,面上疑惑地望着已经凌乱的我,问:“我到现在还是想不明白,为何要告诉你啊?”
我“呵”了“呵”,生不如死地说:“大概是不想让他一个人觉得丢脸吧?”
我发誓,从今以后都不喝酒了。
从别人嘴里听到自己的耍酒疯的行径真的令人颤抖又无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