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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被犬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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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被犬欺
她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未动过面粉蔬菜,只能看着张辉做,无奈他也不甚熟练,做得足以饱腹便好,大男人有得吃攒好力气干活就行。
穆晚安心在张家住了下来,吃食没得府里精致,清粥小菜勉强入口,但她依然吃得满心欢喜。恐惧与不停跑路消耗了太多力气,她连吃两碗饭,张辉一脸笑,让她十分不好意思。
夜晚骤雨未歇,淅淅沥沥声响倒不见烦乱。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屋外漫天黑色,心里一片空白。只有被子上阵阵男/性阳刚味道钻入鼻尖,她有些窘迫。从小到大,这是她做得最大胆的事情,独身到陌生男人家,被她那些所谓好姐妹听了怕是少不了要在背后笑话她。她在大庭广众下逃婚是为穆家丑事;二娘趁穆家家主在外,自作主张编排嫡小姐婚事,是为大大丑事。可是又有什么呢?事情已然发生,穆家家丑被全城人看了个透,她在奋力挣扎保全礼数又能得个什么好?面子里子早已经丢光了。
雨夜终归是冷了些,她掖掖被角在雨滴声中沉沉睡去。
婚礼第二天,穆家大宅。罗敏书如热锅上蚂蚁般急得团团转。她屏退所有人,独自一人在大厅里走来走去,直抱怨自己不小心。若不是她没有子女,她何故趁着老爷不在让穆晚嫁给自己侄子。她芳华妙龄时满心恋慕穆天成,可他眼里只有穆晚她娘,好不容易等她死了,以为自己有机会,不想他的心思全部放在了他女儿身上。为了她得不到回应地心和穆家这偌大产业,她只有孤注一掷,待穆晚和侄儿入了洞房,板上钉钉,他穆天成再不愿又有何用?可是这帮蠢人,居然让她给跑了。对了,阿翠呢?怎么一直没见到这个丫头?思忖不对,立刻唤人进来让他们抽出人手去找阿翠那个死丫头,务必从她嘴里问出穆晚藏到哪里了。她现在必须珍惜时间,赶在老爷回来之前促成这件事,稍晚一步对自己将来的处境都是威胁。
她这边刚交代完下人,只听一道严厉女声传来:“我看谁敢。”
罗敏书微微一怔,暗道不好,怎么这个人回来了。她整理一番衣袖,轻笑道:“怎么姐姐回门也不派人打声招呼,我好去门口迎你呢!”
穆艳华在大厅主座坐定,冷哼一声:“你这妾室端着大夫人架子,我可受不起你这声姐姐。我弟弟出门在外,你反倒连我晚晚的主也敢做,谁给你的胆?”
“姐姐可冤枉我了,晚晚和罗荣的婚事是老爷亲口同意的。我想老爷回家看到两人喜结连理,一定很高兴。我侄儿罗荣相貌堂堂,满腹诗书,配得起穆大小姐。”
穆艳华大力拍了扶手,怒极反笑:“一派胡言!谁不知你罗家侄子是个瘸子,野鸡想高攀凤凰,也不怕没那个福气,真真痴心妄想。想我那可怜的儿,被你这贱妇逼得下落不明,你最好给我按份点,不然我会代我弟弟好好整顿一番,免得污了我穆家风气。”
“姐姐,你身为外家人,手未免伸得过长。我虽为穆家妾,可穆家大夫人已经死了,只要老爷未娶,这穆家家事就由我罗敏书说了算。”
穆艳华站起身,不屑看她一眼,只是吩咐下人:“把东西给我放到随园,什么时候找到晚晚我就住到什么时候。如果你们这些下人,敢有什么动作,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下人们赶忙称是。
这青州城里谁人不知穆家大小姐脾气火辣,打骂人狠厉地不像个女子,在她未嫁人前便有个下人犯错被她命人活活给打死,自此没人敢轻易招惹她。
“去派人给老爷送信,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发生这么大事,家中也不留个靠得住的人,竟惹了堆狼进门,他这次若还不把这些杂碎玩意儿打出去,我头个饶不了他。”说罢拂袖而去。
罗敏书看着她优雅背影,气得直咬牙,在这穆府没有一个人敢这么对她说话。穆艳华算什么!她偏要把穆家当家同意把女儿嫁给罗荣的消息传出去,偏要找回穆晚让她嫁给罗荣。她什么都没有,就算所有人都把她当罪人,她也要拼个鱼死网破,让所有人不得好过。
阿翠在外面听得罗姨娘那番话,又气又怒又难过,小姐被她逼成这个样子,往后可该怎么办。名声毁了,就算回府也要嫁给那个人吗?
大婚前几天,她偷偷找到表少爷寻求帮助,可那往日清俊温暖的男子却只是叹口气并没有一句话带给小姐。大婚当天,她趁乱跑出去,生怕半路被发现被抓回去,她托熟人找了辆马车,一路紧赶,终于在太阳落山前找到小姐姑妈府上,刚到门口她便控制不出哭了出来。可怜的小姐此刻不知道怎么样了,怕不是被那该死的瘸子糟践了。门口家丁见她哭得伤心本想赶她走免得惹主人不快,她颤声报出自己来处,那人片刻不敢耽搁,赶忙带她去找管家。穆艳华听得侄女遭此对待,哭着喊了声:“我那苦命的儿。”便命人收拾了几件衣物,匆匆赶回穆府。
穆府本就在罗敏书的震怒下显得死气沉沉,毫无喜气,如今穆艳华回府,让本就胆战心惊的下人们更是将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被殃及。
穆晚醒来已经很晚,昨日劳累散去大半,精神好了很多。她尴尬地走出房间,看到张辉把新割好的草分放在篮子里,顿了顿才开口:“不知道雨什么时候停的,对不起,我睡太沉了。”
张辉抬起头看她,俊脸上挂着笑,声音低沉亲和:“不妨事,我家没那么多规矩。一大清早,雨就停了,我刚从地里割草回来。田地喝饱了水,走一步就能黏满脚泥,要是出了太阳,明天正好下地干活。咳,你看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桌子上有小米粥和饼,你先去洗脸,水壶温度正好不烫,下次你要是提壶记得找块布子垫着,免得烫伤。”
穆晚听话地点点头,转身走回屋里。她能感觉到他亲和话语、淡淡笑意里的客气和疏离。
想必昨日是饿狠了才能下咽,今日大饼太硬,她咀嚼了半天才勉强吞下去,有种要划破喉轮的感觉。小米粥在炉子上温着,温度正好,她就着米粥才把那半个饼子吃完。正收拾碗筷,张辉进来一脸尴尬:“碗筷你放在那里,等我回来收拾。你不要乱走,去屋里休息吧,我去王德叔家一趟很快回来。”
穆晚看着他出门时抓了一只鸡走了,不甚在意,转身将水壶里的热水倒在盆里,认认真真洗碗。她想人家愿意收留自己已经很不容易,主人家说不用她干活,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在这种处境她才发觉,满腹诗书经纶有什么用,早晚得饿死。洗好碗,她又费力将檐下篮子挪到外院,一股脑儿将草全部扔进了猪圈。三头肥猪哼唧唧的抢食,她抹去额上汗水大口大口喘气,只是跟前味道很不好闻,被呛的咳嗽起来。
“瞧你这细皮嫩肉,干这活觉得委屈了吧?我们乡下人手能提肩能扛,不像你们娇滴滴地坐着吃白食。”阿花一身翠绿色衣衫,头发梳的服帖后面扎了条大辫子,衣服上隐隐发出些皂角香味,想来是精心打扮过特地来找张辉的。反倒穆晚因刚才用力拖动篮子,将头发给弄乱略显狼狈,不过微微泛红的脸颊却越发好看,让阿花更是气得牙痒。
“阿花你误会了,我只是暂住在这里,没有其他心思。”
“我才不信,张辉长得好看又能吃苦干活,村里多少女娃对他动心思。你长成这样,是从勾栏院出来的吧?你就算从良也别赖着他呀,你配不上他。”阿花眼中满是轻蔑,她昨晚想了半宿,只想得到那种地方的女人才会长得好看,肯找老实人从良。
穆晚生生被气到,声音不由提高几分:“你胡说。”也不理会她,转身提了空篮子往屋里走。
阿花以为戳到她痛处,洋洋得意地跟在她身后,嘴角勾起,看到院子里伸懒腰的大宝,叫了声大宝。
穆晚暗骂自己怎么就不听话呢,在屋里呆着也就听不到这些话,现在那条大黄狗就在院子里,她停下来,额上急的直冒汗。她怕狗呀!
大宝呜了几声,走近她身边嗅了嗅,转身跑到阿花那里任她抚摸,乖顺的像个孩子。
穆晚见大宝离自己远了些,扔下篮子大步跑进屋里关了门,惹得阿花大笑起来:“你这女人居然怕大宝!倒是跑的比兔子快,真是丢人。”
穆晚在屋里轻声咕哝:“丢人怕啥,更大的都丢了。”
阿花拍了拍大宝,见角落边的柴还没有劈完,她走过去拿起斧子一边劈一边等人。她不知道张辉去她家了,两人走了不同路所以没碰上。
穆晚在窗前看阿花劈柴,见她动作利索毫不费力,而自己十指纤细刚不过是提了篮草掌心红印未消,两条胳膊都酸痛得很。她本可以漠不关心,只要父亲找到自己她依旧做她的富家千金,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阿花,她心里有些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