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国印》清风来麟

31、五轮崆曲-乐曲之国2

　　路上，云白筠还在思索着，为什么千菱会受人之托来取自己的性命？又为什么会有人一路追杀自己？云白筠想了许久，自己得罪过的人，怕是只有穗盟那个壮汉和绘恩的贺夫人了。在穗盟有仙人保护自己，应该没什么问题，难道是贺夫人让千菱来取自己的性命？

　　“墨大哥，你看我这样子能不能习武啊？”云白筠忽然探出头去问道。

　　“怎么突然间想习武了？”墨憎唇边带着笑意问道。

　　“我之前没想过在路上会发生这么多事，本来想在千水的时候学些功夫，却没找到机会。若是今后再遇到什么危险，就算不能保护别人，也不能总是拖累大家让大家保护我，所以我想学些功夫。”云白筠说道。

　　墨憎眉毛一挑，道：“既然你这么想学，那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么？那墨大哥，你说我应该选什么做武器呢？”云白筠有些激动的问道。

　　“女子一般都是用剑，还有的用弓，我还见过……”墨憎突然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还见过一个用鞭子的女子，什么武器不重要，自己觉得得心应手就好。”就在刚刚，那个影子在墨憎脑海中一闪而过。

　　“只要得心应手的话，什么都可以么？”云白筠问道。

　　“当然，曾经还有用菜刀做武器的先例。”墨憎笑笑。

　　“那这样的话……我可不可以选择用锤子做武器？我当初在千水的时候就是选择用锤子做武器的，用起来感觉还不错。”云白筠说道。

　　“当然可以，等到了崆曲，让千水印化作锤子，你来试一下。”墨憎说道。

　　“好。”云白筠点了点头。

　　马车继续向前行进着，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车辙。雪依旧在下着，忽的，白茫茫的雪地与天空的交接处突然出现一座城屿，建筑由红砖白墙和高大的门楼构成，门楼墙壁有精致的雕花，中央上书三个温柔绵延的大字崆曲国。

　　“别的国家的字都是刚劲有力，怎么这个崆曲国的字却是娟秀温婉？”云白筠自言自语道。

　　马车穿过门楼，一支长矛挡住了去路。

　　“抱歉，马车不可以使进城内。这是我们崆曲的规矩。”

　　“那没办法了。”墨憎从车上下来，拨开马车的门帘道：“都下来吧，这里不许马车进去。”

　　墨憎等到云白筠众人下来后，便把马车赶到马棚搁置起来。

　　云白筠走进都城，抬头看着头顶遮盖住太阳的红色纱布问道：“这些纱布为什么要挂到上面，这样岂不是鸟儿都飞不进来吗。而且这颜色太鲜艳了吧。”

　　“这就是崆曲的习俗。”墨憎从身后走过来对云白筠说道：“我们现在去哪里？回客栈么？”

　　“墨大哥，你在崆曲的客栈叫什么名字呢？”云白筠好奇的问道。

　　“弦色客栈。”墨憎笑笑。

　　“这个名字很好听，不过也有些奇怪。”云白筠吐了吐舌头：“墨大哥，不如让白白他们先回去吧，我想先去一趟空颜阁。”

　　“空颜阁？”墨憎带着些许的疑惑，望着云白筠道。

　　“嗯，在千水的时候，那个大夫说，崆曲的空颜阁是一个很特别的地方，也许可以治好炽脩的眼睛。”云白筠说道，自从上次离开千水之后，云白筠便把空颜阁三个字一直记在心里。

　　“嗯，也好。”墨憎点点头：“那你们先回客栈吧，我和白筠带炽脩去一趟空颜阁。”墨憎转头对玉翡、颜睿以及贺知青说道。

　　“好。”玉翡点点头，便跟着贺知青和颜睿离开了。

　　云白筠和墨憎辗转了许久，才终于找到了空颜阁。

　　空颜阁和云白筠所想的样子完全不同，云白筠本以为空颜阁会是一个排场很大的医药阁，却没想到，被世人传颂的空颜阁不过是一间四尺见方的医药铺，每天慕名而来的患者，在空颜阁门前排起了长队，无形之中，便又为空颜阁增加了些许神秘的色彩。

　　听着排队的人们一直在说空颜阁有多么的神奇，云白筠不禁有些好奇的问道：“大伯，这个空颜阁，真的有那么神奇么？”

　　“当然当然！”那人不住的点头说道：“听说这个空颜阁的阁主，是从繁禹来的，那可是医术大国啊！那阁主别看很年轻，医术却高超的不得了呢！我老伴儿跛脚二十多年了，四处求医问药都没有用，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来了这空颜阁，你猜怎么着！我老伴儿的腿好了！这不，今天来就是来给她抓药的！”

　　云白筠和墨憎对视了一眼，不免多了些期待，若是这样，一定可以治好炽脩的眼睛的！

　　云白筠和墨憎带着炽脩老老实实的排在了队伍的最后，看着前方的人领了药品之后，千恩万谢的离开，云白筠不禁有几分好奇，这个空颜阁的老板，究竟是什么样子？

　　终于，轮到了云白筠，云白筠兴奋的带着炽脩踏进空颜阁，迎面走过来的却是一个生着一双水灵灵的双眼的女子，看起来便是一副活泼而又不谙世事的样子。

　　“对不起，我们老板今天有些不舒服，几位请回吧。”女子笑笑说道。

　　“为什么？”云白筠不解的问道。

　　“阁主只是有些不适而已。”女子答道。

　　墨憎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治疗上一个患者的时候，我看你们阁主似乎并没有什么不适。”

　　“没错，阁主是突然间觉得不舒服的。阁主治病救人，现在自己生病了，也要休息下才对。”女子坚持说道。

　　墨憎一愣，随即明白了女子的意思：“若是我们明日再来，是不是阁主也会不舒服？”

　　女子笑了下：“没错。”

　　“这个孩子的眼睛，可以去找繁禹的暨神医医治，我只能说这么多了。”屏风后面，传出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墨憎轻蔑的笑笑：“打扰。”

　　说着，墨憎便带着云白筠和炽脩离开了。

　　空颜阁里，兰若问空颜道：“怎么了？为什么见到了他们，就要让我把他们赶走？那小孩子看起来那么可怜，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哦？”

　　空颜的表情依旧和颜悦色，拳头却骤然握紧，将一支毛笔生生折断，木刺扎进肉里，鲜血直流，而空颜却只说了一句话：“是他。”

　　“什么？”兰若不解，空颜却再未开口。

　　是他，还有她。

　　虽然未曾谋面，空颜却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两个人，或者说，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女子。他并不爱她，却从一开始便发誓一定会永远保护她。从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便被她的坚强隐忍所深深打动，而他从来都想不到，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角落，竟然有人可以轻而易举的，击溃她所有伪装起来的坚强。

　　如果，就是这两个人让她伤心，那么不管因为什么，或是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会将她捍卫到底，即便是自己一直秉持的，医者父母心的承诺。

　　回去的路上，云白筠依旧不知道为什么空颜阁的阁主会拒绝给炽脩医治眼睛。

　　“墨大哥，会不会是因为炽脩的病太过棘手，所以空颜阁的阁主害怕砸了自己的招牌，才拒绝为炽脩医治的呢？”云白筠问道。

　　“看病讲究望、闻、问、切，那个空颜阁的老板，就算再厉害，也不会只看炽脩一眼，就知道炽脩的病情。更何况，那个阁主既然会在最后告诉我们该去繁禹找暨神医，也就是说他并不是弃病人于不顾的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人应该是我们认识的人，或者说，是我们的仇人。”墨憎分析道。

　　“仇人？怎么在崆曲还会有一个未曾谋面的仇人呢？”云白筠更加的疑惑。

　　墨憎的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是那个黑衣男子，可是在听到阁主声音的时候，墨憎便否定了这个答案。

　　“别想了，我们先回客栈吧。”墨憎笑笑说道。

　　“好吧。”云白筠有些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云白筠没走出多远，便觉得心烦意乱，打量着四周令人头晕目眩的红色建筑说道：“为什么崆曲的一切都要是红色的？”

　　“从前，崆曲有位有名的乐师在城楼上以死明志。他死之前曾编写了一首谱子，那词曲就写着一个创作乐曲的国家，内里的颜色却单调异常，就连鸟儿也不许入内，少了活气。之后人们怕他的魂魄作乱就把城墙换成了红色，也挂上了灯笼。马匹也都允许进到门楼以内都城以外。”墨憎解释道。

　　“可尽管是这样，也不至于以死明志吧？况且现在的崆曲城，也依旧颜色单调、马匹依旧必须停在城门外，徒劳无功。”云白筠摊摊手说道。

　　“姑娘，你这样说就不对了。那人可是我们乐师最崇拜的人。正是有了他轰动的那一死，崆曲王才把崆曲的颜色给增加了些。听我父亲说当时的崆曲只有黑白两种颜色，别的什么都没有。看了就让人心如死灰，那个时候还谈何创作？身为崆曲人却写不出曲子，简直就是被其他八国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话。”一位路过云白筠身边的年轻乐师听到她的话反驳道。

　　“以前的崆曲比现在还要乏味么？对于乐师来说，灵感应该是很重要的吧。”云白筠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所以他是拯救我们崆曲的人。你既是来了这里，就尽量不要说他的话坏，否则万一让某些人听了去，这可是要遭大罪的。”说着，那男子竟然筛糠一般的颤抖起来，云白筠忙将他扶住。

　　“你没事吧？”云白筠问道。

　　“没事。你们来的正是时候，今天崆曲有一年一度的宫廷乐师选拔，你们要不要来看看？”那男子问道。

　　“你也会参加么？”云白筠问道。

　　“当然啊！这是我一生的目标！”男子一边发抖，一边信誓旦旦的说道。

　　云白筠被他逗笑了：“好啊，我们等下去看看。”

　　“那就等下去看吧，先把行李送回客栈。”墨憎说道。

　　“好。”云白筠点点头，继续和墨憎向前走去。

　　红色的纱布盖在头顶看不到天空，红色的灯笼挂在城内，红白的砖块则放眼望去所有的建筑全都是用这个所盖造。唯二除了红色的颜色就是人们身上穿着的棕色的衣服与某些乐器的金色，这个国家的颜色的确太过于单调，云白筠甚至有些说不清，这样刺目的红，与连光明黑暗都混淆一谈的黑白色，究竟哪个会更好一些。

　　“崆曲人们常年生活在这种刺目的红色之中，怎么忍受的了呢？墨大哥你的客栈不会也全都是红吧？”云白筠看着一路入眼的红色有点心惊胆战的问着墨憎。

　　“还没有那么夸张，我的客栈除了大门与房梁外，其余的全都是正常色。”墨憎看着云白筠眉头紧皱的样子，笑了笑说道。

　　墨憎领着云白筠在一个朱红色的大门前停下，门的上方挂着的门匾正规的书写着弦色客栈四个大字。虽说是客栈，但是大门却紧闭着。他敲了敲紧闭的大门，一会儿便有一个人把门悄悄的开了一个小缝，探出头来。当他看见来人是墨憎的时候，便急忙把门大敞开，惊喜道：“掌柜的，你终于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顶不住了。”说着惊喜的脸愈见变得哭丧起来。

　　墨憎了解般的点点头：“有话进去再说吧。”

　　墨憎和云白筠以及炽脩，像是做贼一般的溜进客栈，接着，店小二又急忙的将门关上。

　　云白筠看到店小二慌张的样子，疑惑的问道：“怎么了，为什么搞得如此慌张？”

　　那店小二透过全钉上木板的窗缝看了一下外面，发现没有什么问题，便叹了一口气转身回答着云白筠的问题：“哎……这都是崆曲大皇子惹的祸。大皇子是一个极其崇拜那名跳楼自尽乐师的人，同时听说他也是那名乐师偷偷收的弟子。从那名乐师死后崆曲的样子才有了改观，说是崆曲王更改了城内的样子，还不如说是大皇子改的。现在的崆曲王说白了就是大皇子的傀儡。”说到这里店小二的声音顿时降低了几个层次，又听他接着说：“上个月大皇子周游七国回来后，愈见的更加严格的看管着城内的颜色。只要不是红色的颜色他都会想尽办法更改成红色，弦色客栈是一个除了门与房梁是红色其余的地方全都是正常颜色的客栈。我这要是不关门万一一个不小心被大皇子看见了里面的样子，这个客栈就完了呀。”店小二摇头叹了口气。

　　“那个死去的乐师究竟写了什么？会让大皇子把崆曲国变成这个样子？”云白筠问道。

　　“喏，你看。”小二翻出一本书，指着上面的诗句给云白筠看。

　　九渊崆曲位之五轮

　　却只目见两色相间

　　乐者黑白之见

　　无爱无乐无悲无灵

　　生灵活气被夺

　　绯与湘不知所踪

　　乐者眸中空无一物

　　为八国茶余饭后之耻笑

　　仙之聚地繁花烂漫

　　只求魂归其所

　　云白筠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大皇子也太过偏执了，只按字面意思将绯与湘变成这个国家唯一的色彩，真的就是死去乐师的意思么？”

　　“嘘……”小二却没有回答云白筠的话，而是伸手比了一个噤声的姿势：“云姑娘，这样的话，在崆曲还是少说为妙啊！当心隔墙有耳，万一被人举报，就得不偿失了。”

　　云白筠觉得这店小二未免有些神经兮兮，可想到自己一路走过来也着实得罪了不少人，便点了点头。

　　“对了白筠，你不是还要去看宫廷乐师考核吗？”墨憎忽然开口说道。

　　“是呢，我差点都忘了。墨大哥要一起去么？”云白筠问道。

　　“不了，客栈还有些事需要处理。”墨憎笑笑，并撒了个谎，客栈的事情无关紧要，但是现在对于墨憎来说，找出那个带着面具的神秘男子才是最重要的事。

　　“那炽脩呢？要一起去么？”云白筠问道。

　　“云姐姐，我很想去，可是我好久都没有练习墨大哥教我的易容术了，必须好好练习一下才行。”炽脩回答。

　　“那好吧。”云白筠遗憾的点了点头，接着回头四处搜寻玉翡和贺知青的影子：“白白和贺大哥去哪了？怎么没有见到他们人？”

　　墨憎这才发现从自己回来便没看见过玉翡，也抬头问道：“是不是她们还没有来？”

　　“你们是在找玉翡吗？”颜睿从楼上走下来，一边下楼梯一边说道：“玉翡刚到这里就拉着贺知青出去了。”

　　“原来是这样，不过没关系，你陪我去就好了。”云白筠看着颜睿说道。

　　“去哪？”颜睿有些紧张的问道，既然大家都不愿意去，应该不会有什么好事吧。

　　“宫廷乐师选拔赛。”云白筠神秘兮兮的说道，接着，拉着颜睿走出了门。

　　云白筠和颜睿并没走出多远，便看见前方红色的街道好似搭起了一个台子，一群人围在那里，吵吵闹闹的声音似乎给这条赤红的街道填了几分生气，又似乎让人觉得更加的心烦意乱。

　　突然，一个人拿起金色的铜锣敲打了两声人群安静了下来。只听一阵笛子的声音传到云白筠的耳朵里，没有唱小曲的人，也没有伴舞的人，空荡简洁的台子上只有一个拿着金色铜锣的人。美妙的曲调随风飘来，云白筠还没等走到台子前就被这曲调征服了，她更加期待的加快了脚步。跟在她身后的颜睿也徐徐的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刚才大家欣赏到的曲子，是由宫廷第一乐师枫引乐师所谱写并演奏的曲子《念情》，现在我宣布，宫廷乐师选拔考核，正式开始！”云白筠刚刚挤到台前，便听到正式开始的声音，时间刚好没有耽搁。只是枫引这个名字，云白筠听起来似乎很耳熟，好像在绘恩的时候，也听过这个名字。

　　一开始打锣的人等着声音结束才道：“各位，这次的宫廷乐师考核，由目前的崆曲宫廷乐师审听。虽然他不在台上，但是他人却在台后。现在参加考核的乐师请按照刚才的牌号一位一位的上前来演奏。”

　　云白筠此时站在台下，好奇的看着将要上场的乐师，突然她眼睛一亮，站在台上的正是那位告诉云白筠崆曲为何会满城红色的男子。

　　那位男子抱着古筝站在台子上，一脸不谙世事的小白兔样，他的眼睛在台下的众人间寻觅着，突然他好似看见什么似的，朝一个地方招了招手。云白筠把眼睛看向那男子招手的地方，一位男子站在人较少的地方朝他笑着。

　　接着，那名男子注意到了云白筠，又奋力的朝云白筠的方向招了招手，云白筠还没反应过来，倒是颜睿眼疾手快，朝那名男子回招了招手。演奏过程中，崆曲的人民都一致的保持着安静，云白筠也再一次陶醉在古筝曲中，突然一个人一把从旁边抓住了云白筠的胳膊，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的拉着她朝人少的地方拖去。而在一旁的颜睿则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云白筠的另一只胳膊。云白筠停下脚步抬头疑惑的看着那名抓着她的男子，道：“你是刚才他招手的人。”

　　男子看到自己的计划失败，这才把云白筠的胳膊放开，他道：“我找姑娘有点事，可否与我到别的地方交谈，这里是考核台我们谈论的声音会打扰到他们。”

　　云白筠看了一眼男子的样子，又回头看了一眼颜睿，颜睿的脸色很沉重。云白筠这才道：“去也可以，不过你应该不介意我再带一个人去吧。”

　　男子点点头：“跟我来吧。”

　　云白筠迈步前回头对颜睿道：“呃……颜睿，已经没事了。能把我胳膊放开吗？”

　　颜睿听云白筠这么说，才注意到自己一直死死抓着云白筠的手臂，忙有些尴尬的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