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梦境的尽头》君舞阴阳

3、妻子．犁花

　　整个帝都都被黑暗笼罩着，天上的乌云压得很低，邪气萦绕在密集的雨中，慢慢地凝聚成了一个狰狞的身影。“梨花夫人！犁花夫人出现了！”
　　他站在殿外的屋檐下，一袭素白的布衣在邪气中给人带来一方不被侵袭的净土。很多人都到护国寺来寻求我佛的庇佑，但是那平日里耀人眼眸的金尊如今也黯淡了。可是他眼波间流转的光华此时却能划破这重重的黑暗，让一切变得晴朗、明亮。
　　身边站着的法师开口了：“怎么办？犁花的身体早已毁坏腐烂。但那颗发狂的心，却化成了想要得到你的妖怪。看来是我们把妖邪引到这里来的，也是时候离开了。”
　　望着眼前肆虐的妖怪，他淡漠地抬起手开始结印，是一个致死的印。身为游方的法师，除妖是他的义务。可是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身影，她说过的话也仍言犹在耳，“到开封去？嗯嗯，妾身明白，除妖是你的工作嘛！我知道，我知道，相公，我只能等。好几年，好几年来妾身都是一个人……”
　　他猛地停下了结死印的手势，那张有着淡漠美貌的脸上出现了变化。他转而开始念动咒语。“喂！笨蛋！你做什么！”身旁的人发觉了他的意图但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一阵风由地而起，裹起妖怪注入到一块巨岩中。“持此岩，封印汝。”妖怪在巨岩中凄厉地叫了一声之后，巨岩归于平静。雨停了，乌云开始消散。
　　“封印起来有什么用！用来当作镇压石的那块石头不见的话，犁花又会再次出现。这么一来她又会来找你，事情会永无止境。不消灭她，让她彻底死去的话，又会生出新的事端来。她是绝对无法得到救赎的。晴明！”
　　* * * * * *
　　巨岩上簌簌地滚落了大量的碎石，荻华站在人群中冷眼看着那些人在搬动着巨岩。人群中有人在低声絮语：“果真要移动作祟石啊？”“别说笑了。八年前明明都已经发生过那种事！”“八年前？”“怎么，你不知道啊？那还真是可怕……”
　　荻华转身离开了，他的身后传来了巨岩倒塌的声音。“封印……又解开了呀，不过，这次是你最后的觉醒了，梨花！这次我一定要——杀了你！”荻华的眼神在瞬间变得凌厉和充满杀气。
　　阳抬头看向天空，刚刚那是什么？天空似乎变暗了，到刚刚为止明明都还是晴天的。“黑漆漆的真让人讨厌。果然是因为移动了作祟石的关系。”阳听了婆婆的话好奇地转过身来，“作祟石？”
　　“咦？你不知道吗？作祟石是位于城东的大石头，似乎很久以前就在那里了。听说是不可以移动的，会发生灾祸的。那是……啊，对了，那正好是你跟荻华来到这里的那一年。不知道哪位王爷要建房子，移动了作祟石。打从那一天开始，就不断有人突然死掉。大风、大雨、天空一直是黑蒙蒙的。后来来了两个游方的法师。可是最后那个法师也死了，不过幸好天很快就晴了。”
　　“不要告诉他奇怪的事啦，老太婆！”荻华粗鲁的声音自阳的身后传来，“阳也一样，不要老是跟着她。”
　　“只会让弟弟照顾你，自己老是游手好闲的废物……”房东太太不满地嘀咕道。
　　“你说什么，老太婆！”
　　阳赶紧拉住荻华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房东太太！我哥哥的本性绝对不坏……”
　　一声雷响，天空中开始下起了雨。“好了，回家吧，阳！”阳并没有应声，而是盯着屋檐下的一只小鬼。“是疫鬼。”不消灭的话有可能会引起瘟疫的。但阳伸出的手指却被荻华拦住了。
　　“不要使用能力，阳！”荻华严肃地说道。
　　“怎么了吗？哥哥你突然……，”阳抬起头仰望着荻华，但他却看见荻华身后灰暗的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好黑、好模糊的巨大黑影的女人！同时在他的耳边响起了一个女子幽怨的声音：“妾身好想你啊！相公，你在哪里——？相公！相……。”
　　好可怕!明明怕的不得了，可是……我能够感觉到，这是多么悲痛的声音！阳的脑袋昏昏沉沉的，眼前哥哥的脸越来越模糊，直至一片漆黑。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中传来了一个声音：“发狂的心却化成想要得到你的妖怪……她是绝对无法得到救赎的。”随着声音的出现，黑暗慢慢退却、四周开始明朗起来。
　　这个声音……很熟悉……是那个梦中的声音……是一直、一直在我身边的……很想是哥哥的声音。
　　那个人出现了，他穿着一袭黑色的长袍，依旧看不清他的容颜。自己又在做那个梦了吗？可是……可是那个人说的话他有些不懂了；可是……可是又好像不是在对自己说啊。
　　“如此下去，不管像这样转世多少次，不管封印镇压住梨花多少次，如果不消灭她的话，犁花会一直纠缠着你，她绝不可能期望被净化。你明白吧！你也一样，再这样下去……”那个人语气忽然急转，厉声叫道，“……明！笨蛋！你在做什么！”
　　那个人向前扑去，阳终于看见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一袭素白的布衣。是那个曾经出现在镜子里的人，那个有着淡漠美貌及清冷气质的人。然而此刻，那个人却浑身是血地倒在了地上。他用指甲划破了自己的手腕，自尽了。
　　他躺在那个人的怀里，安静地微笑着：“没事了……只要我再转世就可以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身体不管被杀死几次都无所谓，我没有资格消灭犁花。道……”
　　那个人的话阳还没有听完，他的眼前忽然变成了荻华。“你醒了吗？阳。”
　　“道……道……，”阳喃喃地叫道，那个名字他很熟悉，已经就在喉咙里了，可是就是叫不出来。
　　阳愣了愣，他起身，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里了。“那个……那个女人呢？”阳推开窗户，外面只是下着很大的雨。荻华把他从窗边拉了回来并不说话。
　　阳出神地仰望着黑蒙蒙的天空，“那个女人——是在找我吧？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我懂——”阳自顾自地说着，“哪，哥哥，为什么我看得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呢？我啊，有时候……会梦见不可思议的梦。有一个人，他给了我名字。虽然那不是我的名字，”阳顿了顿，垂下眼睑，“可是，终究……那还是我的名字。那个人的声音，很像哥哥……”阳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些苍茫的意味。
　　荻华抱起阳，他的眼神中有着难懂的神色，目光清荡激越，但他的声音却依然平静，“哪，阳，你看得见有点奇妙的东西，就只是这样。虽然有点与众不同，不过你是个普通的孩子。不久之后，你会娶妻生子，不起眼的生活下去。这样……不错吧？”
　　“我在从前，很久以前认识的某个男人……”阳能感觉到哥哥在说起那个人时，他的声音有些苍远，但他的脸上却带着阳从未见过的恬静的微笑。他一定是沉浸在与那个人的回忆当中。
　　“……是绝对无法过着那样普通的生活。因为那家伙不想要，因为那个男人——非常特别。跟人类比起来，更接近——神明那边，”荻华一想起那个身影，就会不由得把头翘得高一些，保持一种仰望的姿态。“人们崇敬他、赞扬他，不过终究还是……非常——害怕那个男人。即使如此，那家伙还是活在人群当中，持续地保护人类。那家伙大概是……喜欢人类这种生物吧！不过我无法理解就是了，”荻华稍稍地苦笑了一下，“可是，唔，我……非常……喜欢那家伙那种……愚蠢又顽固的地方。”
　　荻华低下头注视着阳：“那个女人由我来消灭，所以一切都会结束。你用不着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也把那个莫名其妙的梦给忘记。你并不特别，只是有一点不同。你只不过是阳，”荻华紧紧地抱了一下阳，“在暴风雨停止之前不要使用能力，因为会被那家伙发现。你就乖乖地在这里等着！”
　　“哥，等一下！”阳拉着荻华的衣袖不放，“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阳，我说过了吧，呆子，我不会让你受伤的。——再也不会。”荻华恬静地笑了，但他的眼神似乎在重复地说着“再也不会！”
　　“哥哥，其实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不管是那个影子女人的事，还是反映在镜子当中的人的事，其实我都……很害怕。可是，只有我好好地受到保护，只有我待在安全的地方，只有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一起——没关系的。”
　　“这是哥哥的吩咐，你要听话。”荻华说完向东边的那块巨岩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