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之心》夜微阑

19、Chapter 19 这一次，我陪你度过

　　Chapter 19 这一次，我陪你度过
　　【谁给谁救赎，不如说谁让谁活得更真实。】

　　高雅的摆设，礼貌的服务，与张晓晔约见的这家餐厅给夏冬雪良好的第一印象。暖色系的灯光并不刺眼，却很璀璨，映得她包包上的挂件都闪亮起来。
　　“下雪，这里这里！”坐在窗边的张晓晔压低了声音叫她，并连连挥手。冬雪环顾四周，正在就餐的人不少，大多衣着光鲜举止优雅，交谈时窃窃私语。
　　“这里吃饭很贵吧？”她落了座，对张晓晔小声道。这可不怪她屌丝，像这样的高级餐厅，不符合她们小白领的消费水平。
　　“怕什么，”坐对面的那个一脸得瑟，“我阿姨给的招待券，咱俩吃得走不动了都够。”
　　两个女孩看着对方哧哧轻笑起来，并在侍应的等待中点了菜。冬雪将周遭喜爱的餐厅装饰拍了照，正想发到网上，却听侍应问道：“小姐，请问需要点饮料吗？”
　　“和我朋友一样就行了。”她随口回着，餐厅的几张相片已经PO上了朋友圈。
　　耳边萦绕着慵懒的女声，哼着若有若无的淡淡jazz，两个女孩边吃边聊，非常惬意。正在此时，张晓晔的眼神忽然紧了紧，低头道：“那边，门口，陆以珩。”
　　夏冬雪心口微微一跳，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到一身休闲西装的陆以珩和一对中年夫妇正走进来。陆以珩一眼就看见了窗边的夏冬雪，微微一怔后眉眼柔和起来，径直走到她们桌前：
　　“冬雪，晓晔，这么巧。”
　　张晓晔是知道前因后果的，当然没个好脸色给他看，倒是冬雪微笑道：“晓晔带我来体验这家餐厅。”
　　面上几句寒暄，心中百转千回。仅仅是一小段时间，却感觉眼前的陆以珩如此陌生。内心不由得生出淡淡的伤感，不应埋怨时间，让她年少时的美梦破碎的，并不是时间。
　　陆以珩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忍了半天没说话的张晓晔才开口：“我真搞不懂这个人。原本以为他什么都好，你俩也是好事多磨，没想到他身上一大堆的秘密……”
　　冬雪拍了拍她的手背，“晓晔，别说了，我懂。”
　　两人举起杯子碰了碰，各自喝了几口，像是在发泄某种愤懑的情绪。过了一会儿，陆以珩又走了过来，神色有些微妙：
　　“冬雪，我母亲在那边，想邀请你过去聊几句，你方便吗？”
　　夏冬雪看了看张晓晔，后者把包一拎，干脆道：“我结完账就先走了，你们慢慢聊吧。”又悄悄对冬雪挤了下眼睛，不知是助威还是提醒。
　　远远的，冬雪已经知道那个衣着得体的女人一直在看她。陆家主母何其精明，能打理起一个家族，就能知道儿子面对这个女孩时与别不同。趁着陆父外出接电话的当口，请儿子邀请她过来，时间也掌握得刚刚好。
　　“伯母你好。”夏冬雪先向长辈打了招呼，陆母也对她微笑，邀请她就坐：“夏小姐对吗？我听以珩说，你是他的老同学？”
　　“是的，我们是高中同学。”冬雪不露声色，脸上却忍不住开始发热。
　　“挺好，同学之间是最纯真的。”她顿了顿，“以珩留学回来以后，可能就你们这群老同学，和他关系近些。”
　　陆母垂下眼帘笑了笑，又看向冬雪。她保养得不错，看起来挺年轻，又隐隐又一股锐利隐藏在美貌之中。
　　冬雪放平的心又怦怦直跳起来。她看了一眼陆以珩，他早就没了笑容，眼神来回于母亲和自己之间，曾熟悉的英俊面容有些局促，想开口又开不了口的样子。
　　一阵笑意掠过冬雪的心头，是的，是笑意。陆母当然知道莫枚枚和他们是同学，她也知道陆以珩对她不一般，才让她过去问话的吧。脸上越来越热，眼前的景致也有些模糊，一个念头忽然浮上冬雪的脑海：
　　难道刚才她和晓晔喝的饮料里面有酒？
　　因为聊得开怀，之前两人是一饮而尽的，现在一阵阵酒意却涌了上来。她在心里叫苦不迭，放在膝上的双手紧握成拳又松开，想让自己注意力集中一些。
　　“陆以珩是班长，为人很亲切，与所有同学关系都不错。”她说的是实话，别人眼里的陆以珩是完美的，这也是他希望呈现在别人眼中的形象，他很成功。
　　陆母点了点头，刚想说话，却听冬雪又说道：“只不过五年前他忽然出了国，期间也没与大家联系。几年时间过去，大家对他的印象可能还停留在高中时代，有了一段真空期。”
　　陆以珩面露一丝苦闷。陆母的微笑凝结在嘴边，放出大招：“莫枚枚是你的好朋友？”
　　“妈，”陆以珩终于忍不住道，“冬雪的朋友还在外面等她呢。”
　　陆母轻轻看了他一眼，却是放弃了那个话题，改问道：“你是做什么职业的？”
　　冬雪感觉整个世界都在轻微旋转，只听得自己的声音在说：“我是个运营策划，游戏的。嗯……就是给游戏写写故事，做做活动的那种。”
　　也不知道这种职业在陆母的耳朵里能听懂几成，她多嘴地加了句解释。陆以珩见缝插针地加入进来：“冬雪，走吧，晓晔该等急了。”
　　冬雪点了点头，勉力让自己保持平衡，向陆母道了别。走出餐厅冷风一吹，她稍微清醒了一些，也知道刚才自己多嘴了，但能说出来的感觉不能更棒！
　　“陆以珩，”她微微眯眼，指着眼前男人的鼻子，“我不后悔！我说了我，该说的，不管你妈妈会怎么看我，都没关系，没关系了。”
　　她的声音有些大。其实她比之前清醒，却更亢奋，想把埋在心里的东西全部挖出来丢掉：“不用总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哦，你对不起莫枚枚。”
　　对字在陆以珩嘴边，生生地被压了回去。秋天的夜晚轻寒相伴，映着由远及近又走远的车灯，脚下枯叶扬起落下，周而复始。
　　在喧嚣中恢复宁谧。在宁谧中又再一次喧嚣。
　　周末在家的韩焰看完电视，时间已经不早。手机一直如他那般，安安静静地躺在一旁。晚饭前把漂流物语的新登场图发给了冬雪，几个小时下来她竟然毫无反应，很不符合她的风格。打了电话过去，却是无人接听。
　　韩焰翻看手机，在朋友圈里见到她去了一家西餐厅，就在他家附近。想了想，还是悄悄地溜出门去。
　　西餐厅的灯光昏暗，大门紧闭，应该已经打烊正在内部清扫。空荡的街道上人烟稀少，只偶尔有车从马路上飞驰而过。
　　这样的一时兴起，这样的漫无目的。在十个月前，冬雪也曾陪他一起疯过。
　　微乎其微地扯了扯嘴角，为自己的行为感到讶异的韩焰，却在街角发现了一团黑影。
　　人影蜷缩在花坛的一边，微微抖动着，在夜幕的掩盖下几乎看不真切。但那若有若无的低泣声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待走近一瞧却是内心极撼：
　　“冬雪，你怎么了！”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瞬间。也许若干年后，他们都不会记得那是他第一次这样叫她。但他一定会想起，她回过头来的时候，脸上的泪痕在微弱的光线下，就像黯淡的流星划过天际。
　　那一刻他的心里又急又慌，手足无措。抬了抬手想帮她拭去泪水，却还是放了下来，只把她扶起仔细打量，确认没有受伤才安心些：
　　“怎么了？能说吗？”声音轻柔不少，清澈纯净，在安静的街道上如此真切。
　　冬雪胡乱地抹了几下脸，却是咧嘴一笑：“臭小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不会这么巧吧？”
　　韩焰已经知道她喝了酒，耐心地答道：“你自己在朋友圈晒的。”
　　某人脑袋一歪，好像是这么回事哦。摸出手机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变成了静音，还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和消息：“你是担心姐姐，所以特意来找的吗？”
　　韩焰撇了撇嘴，“我是夜跑，刚好经过。”
　　“谢谢，谢谢你刚好经过。”她笑着，红着眼睛和鼻子笑得难看，但却毫不在意。在这一刻，吹着自由的风，她知道她做回了自己。
　　谁给谁救赎，不如说谁让谁活得更真实。
　　“……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哦，你对不起莫枚枚。”那一刻，她当然看得清楚，陆以珩脸上的错愕与难堪。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啊……她的心在叫嚣，其实她是真的不怪他，更不是想看他难过。
　　曾经深深喜欢，谁愿亲手摧毁？到今时今日，陆以珩当然有他的打算，她呢，她能为她的自卑怯懦寻找更好的说法吗？
　　如果不是借着这酒意，可能她永远也不会说这些话。她不如尤佳，敢爱敢恨，宁可被陆以珩拒绝一百次也要轰轰烈烈；她甚至不如莫枚枚，坚持而隐忍地爱着，终于有一天可能是感动了天意，竟许她美梦成真。
　　是她，她自导自演了与陆以珩的擦肩而过，却把这一份心痛完全加诸在他的身上！压抑许久的各种挣扎，在这一刻都借故发作起来：
　　“陆以珩，你要成功知道吗？”
　　“嗯。”
　　“陆以珩，你如果要和枚枚一起，就要好好的过，知道吗？”
　　“……嗯。”
　　“陆以珩……”她也不记得自己究竟说了多少，总之是一切曾经想说的没说的不能说的，一股脑儿都倒了出来。她的烈，就像一团火，经年累月的冰封被融尽的时候，刹那燃烧。
　　人的记忆是神奇的，它可以忘记一些事，也可以记得一些。那个人拥抱时的体温，他在她耳边轻微的呢喃，她为什么就可以记得，可以记得这么清楚呢？
　　心里的酸楚，并不全是不舍。它包含了对年少时那份纯真的怀念，对失去的情感的珍惜，对现实生活的无奈……太多太多，最后化为一句“珍重”。
　　再见了，珍重。这也许是最后一句。
　　还记得吗，开学第一天，他明眸如星，笑颜似云：“我是陆以珩，王字旁加行人的行。”
　　有些人就如流逝的时间，并不是努力就可以抓得住。
　　经过一通发泄的夏冬雪感觉浑身舒爽，其实她的酒意早就散的差不多，把自己清空的感觉真的很好：“韩焰，当我第一次感觉人生到了低谷的时候，没想到陪我的人是你。”
　　韩焰陪她缓缓走着。他是一个很好的听众，从来都是。
　　“我只是在借题发挥而已，”冬雪吸了吸鼻子，脸上泪痕已干，有点绷绷的：“其实我也不是真的这么难过，毕竟他都离开那么多年了，再浓的喜欢也该淡了。”
　　望向天空，今天的夜幕深蓝，没有星。
　　“他刚走的时候，我的心就像是被抽空了一块。你知道吗，高三快毕业的那会，我特别惶恐，我并不是怕高考压力，我是怕考完以后，会再也见不到那个人。”
　　韩焰当然知道“那个人”是谁。他安静的听着，内心却如夜风下的湖面，一层一层的涟漪，并不平静。
　　“但是，原来再深的喜欢，也敌不过时间。”一辆车经过，瞬间照亮了两人的面容：“也可能只是我臆想的深。”
　　“你把所有的问题都怪在自己身上了。”他一语戳中要害。
　　“嘿嘿。”冬雪轻笑一声，“这样我会开心一点。在公司我已经像个受害者，难道感情上我还要当个弱者？这个社会太残酷了，但我不会服输的。”
　　事业、情感双双失意，让这个年轻的女孩显得有些焦躁和沮丧。但她的内心偏就有一团火，烧光了，还要重新来过。这个夜晚，他们没有坐车，一路慢慢地走着，一个说一个听，好像路遥遥没有了尽头。
　　“冬雪，我最低落的时候，是你陪我度过。
　　这一次，换我，陪你一起走。”

　　不知道有谁理解作者这种有点偏门的感情纠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