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之心》夜微阑

15、Chapter 15 她不是我的姐姐

　　Chapter 15 她不是我的姐姐
　　【不同的时间，同在一个地方的人不可能相互遇见。
　　可后来的人，却能在同一个地方追寻前者的足迹。
　　当后者的现在与前者的过去重合，看到的会是同一片风景吗？】

　　几缕秋风，轻轻拂动窗边的浅色纱帘。和暖的阳光带着微醺，在整洁的地板上投出光影斑驳。
　　静谧，安宁。在这个充满祥和的知识殿堂，没有人大声喧哗，只偶尔有翻动书页的沙沙声飘过耳际。
　　韩焰在J大的图书馆里查阅资料。此刻馆中的学生不多，三三两两地分坐在各个地方，各自看书学习。也有情侣们凑着脑袋翻看同一本杂志，偶尔攀着对方脖子说笑两句，亲昵无比。
　　做完了需要的笔记，韩焰随意地在书架之间闲逛着。馆中的书籍大多有些年头了，虽有管理员的精心呵护，书脊也少不得有些磨损。他忽然想起那次夏冬雪在他家，面对书架上的套装书发出毫不掩饰的赞美。看得出来，她也是个爱书惜书的人。
　　视线落在一整套硬装的《追忆似水年华》之上，它们在书架的最底层，足足有七大本，砖头似的厚重。忽然好奇，在它们漫长的岁月里，有多少人曾经惊扰过它们的美梦？
　　抽出书籍的时候带起了一层灰雾。韩焰挥了挥手，翻开书本最后一页。图书馆早已采用扫条码的形式租借书籍，但J大却没有取走曾经的借书卡，它们依然记录着曾经在这里的学子们留下的阅读记忆。
　　原来这本书从十年前就在这里了。借书卡上的字迹深浅不一，有的已经模糊，十年间，统共有三页的借阅者，比他想象的多。看着看着，一个熟悉的名字跃入他的眼帘：夏冬雪，借阅时间是七年前。
　　她把名字写得俏皮而张扬，甚至在名字旁边，还画着一对兔耳朵。这无疑是那个人，没有同名同姓的可能。韩焰的手指划过那个可爱的签字，眼中蓄着细碎的暖意。
　　不同的时间，同在一个地方的人不可能相互遇见。
　　可后来的人，却能在同一个地方追寻前者的足迹。
　　当后者的现在与前者的过去重合，看到的会是同一片风景吗？
　　韩焰遥望窗外，幽绿之中带了点秋的萧瑟。曾经是她的母校，现在正是他的学府。思绪飘忽间，口袋里的手机热情震动起来，竟是那个人来的电话。他匆匆走到角落才接起，声音压到最低。
　　电话那头，由于兴奋而放大的嗓音却从话筒里飞扬出来：“韩焰，我的原作故事有人要改编成游戏啦！而且你知道吗，是我的母校，哦不，现在是你的J大了，就是你们计算机系的人来做，你要不要也参与一下？”
　　“嗯，我想加入。”
　　美梦起航，万事成真。在话筒的两端的人同时微微一笑，能与别人分享梦想、能参与别人的梦想，这是多么幸福的事。

　　说干就干，夏冬雪很快与J大计算机系的男生们见了面，商定游戏改编事宜。
　　这几个男生是大三的，因为看好夏冬雪的故事原作，向协会征询后获得了作者的信息。他们没想到这个故事的策划居然是个年轻妹子，还是J大的校友，中文系的学姐！
　　当夏冬雪与韩焰出现在食堂门口时，几个男生微微怔了怔。他们只见走进来一位俏丽的短发美女，中等身高体型匀称，粉红格子衬衫配牛仔短裤，脚蹬一双白色运动鞋，身后背着一只兔耳双肩包。
　　她不施脂粉，身上也没有任何首饰，明亮的大眼睛熠熠生辉，娇小的嘴巴此刻扬着美妙的弧度，向他们用力一挥手：“Hi”。
　　男生们显然愣住了。这是已经参与工作的学姐？看起来也与他们差不多大。
　　夏冬雪心情愉悦，人也格外热情起来：“你们好，计算机系的学弟们，我是夏冬雪。”
　　随即又把身后的男生拉了出来：“这是韩焰，也是你们计算机系的，大一新生。”
　　韩焰认真地低下头，“学长好。希望我能有个机会一块参与。”
　　男生们很快明白过来，“我们几个都做过好几个小游戏了，带下学弟肯定没问题。学姐，你看……你想喝点什么？”没有事先做足功课，把美女约在食堂这种屌丝的地方，他们显然有些不自在。
　　倒是夏冬雪落落大方：“我喝个凉茶吧，最近上火。还有，别叫我学姐啦，叫我下雪吧！我读书的时候，大家都这么叫我。”
　　“好咧，下雪！”年轻男女很快混熟了，一次愉快的合作即将展开。韩焰作为其中的一员，在游戏制作方面全无经验，便仔细听他们的分析和想法，一边做笔记。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学长们不禁调侃道：
　　“韩焰学弟，我们才刚开始聊，不用记下来啦！你这么勤奋，是不是想得到女神青睐啊？”
　　“哈哈哈，怎么可能，”没注意到男孩脸上的不自在，冬雪摇了摇手，“他的父母和我父母是老同学，两家人关系挺好的，我和这小子……我们关系也挺好的。”
　　这么解释一通，也没说清楚两人究竟算什么关系，听到有心人耳中就更有点暧昧。正在此时，有几个学生经过，其中一个指着他们道：
　　“咦，韩焰？旁边那个是他的姐姐！”他很肯定地说着，正是今年过年，冬雪妈带着两人买衣服时，在商场偶遇的那个同学，名叫汪凡。
　　自打那次遇见以后，“韩焰有个姐姐”的说法便不胫而走，所有人都信以为真。这次除了韩焰和齐小茉之外，班上还有三个人也进入了J大，汪凡便是其中一个，并且和韩焰在同个专业，是同班同学。
　　这边几个人闻言惊道：“原来你是下雪的弟弟啊？刚才……不好意思啊。”
　　韩焰敛了神色，眉眼低垂：“不是，她不是我姐姐。”
　　话音刚落，汪凡和两个同学已经走近，“韩焰，你姐姐专门来学校看你？”
　　男孩抬眸看向他，飞扬的双眉微微蹙起，眼神冰凉傲慢，一字一顿：“汪凡，她叫夏冬雪。她不是我姐姐。”
　　像一座沉寂已久的火山，内部也有翻滚不熄的岩浆。被他的不悦震住的男生愣了半晌，才发出一声傻笑：“呵，哦，我知道了，她不是你姐姐，我弄错了。”
　　韩焰身上的冰冷气息这才散了些，让人疑心刚才只是一阵冷风忽然吹过而已。汪凡不敢多留，招呼着自家同学匆匆离开。
　　计算机系的学长们互相看了一眼，这新生小子，是个不好惹的主啊。

　　为了心爱的作品变为成品，夏冬雪特意休了一天年假。现在正事谈完，时间还很充裕，她便在韩焰的陪同下故地重游，在熟悉的母校寻找当年的记忆。
　　初秋的温阳初秋的风，轻拂在川流不息的学生身上，衬托着他们的欢声笑语。相比紧张有序的高中来说，大学生活简直可以用梦幻来形容。少男少女们脱离禁锢，远离题海，开始尝试独立生活，踊跃触碰成年以后的第一片天空。
　　悸动、理想和迷茫在这里并存，偌大的舞台随时等待有心人跃动精彩。
　　“咦，我的获奖宣言居然还在。”在图书馆外不起眼的长廊上，张贴着历届学生所获的荣誉。桃李满世界，校园尽芬芳，这些学生毕业之后成为社会的栋梁，自然也是学校的骄傲。橱窗里贴着一个熟悉的女孩，所获奖项是市级幻想题材征文大赛一等奖。
　　照片上的女生梳着马尾辫，黑眸明笑容翩然，并不是美貌惊人，却在清丽之中带着灵动，让人过目难忘。
　　原来，这就是当年的冬雪，和他此刻一般年纪的她。韩焰想着，在心里默默记下了她的模样。
　　“我将继续徜徉在幻想的天空，在我的故事里，将一切不可能化为可能，为平凡的生活增添精彩的颜色。”
　　轻轻念出当年所写的获奖宣言，冬雪忍不住扑哧一笑。想起今时今日自己的作品再次得到肯定，她心中充满感慨，也有一种叫做理想的幼苗正在涌动，等待破土而出。勤勤恳恳求学十余载，仿佛是第一次看清了前方的路，每一步，都走得幸福而有力。
　　韩焰抬腕看了看表，“本来同学约了我打篮球。我给他们打个电话取消。”
　　“别啊，”冬雪连忙阻止，“你去打吧，我正好也想看，我最喜欢看人打篮球。”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个追星的少女，韩焰在心里微叹了一声。两人来到操场的时候，同学几个都已经到了，见到他身后的女孩时纷纷眼前一亮：
　　“韩焰，你哪骗来的学姐？”
　　“中文系的学姐。”男孩点了点头，样子有些张扬，意有所指。
　　一个男生故意在夏冬雪面前用单指转球，“学姐你好，我是杨帆，计算机系一年级新生。”
　　“学姐你好，我叫余东东。”
　　…………忽然一个篮球飞过去砸在他屁股上，他嗷嗷叫着回过头，只看到一个搓着双手假装若无其事的韩焰，远远望着别处。
　　冬雪忍俊不禁。飞扬的青春，生动得如此清晰。现在的荧屏上常有怀念青葱岁月的电影，却不及眼前所见的这样真实。男生们嬉笑怒骂间，橙色的球已经飞快传动起来，一身白衣的韩焰动作还有些生疏，在场上承担一个传球控球的角色。
　　“白衣的男生好帅，是谁？”
　　“我知道他，是计算机系的韩焰。听说他很酷的，不太理人。”
　　修长的身材，清俊又精致的容貌。韩焰打球的时候，场外总有女生驻足观望，低声谈论着他。父母归来后的半年，他匀称不少，不像从前那般瘦得让人心疼。在那群活力四射的男生之中，他好像是静美的，运动间毫无粗鲁和狂野，冷静地依靠判断和走位来传球，助攻成功率出奇的高，是个可怕的对手。
　　冬雪安静地坐在场边，兔子背包叠在膝盖上，乖巧的模样竟也引来注意：“同学你好，我是建筑系大四的陆仁佳，你看着面生，是其他学校的吗？”
　　这是一枚长相成熟的男生，看得出也是搭讪的老鸟了，一点都不紧张。冬雪心里一笑刚想出声，却见韩焰走了过来，“有水吗？”
　　运动以后，他额前的发丝微微儒湿，双颊白里透红，一副鲜嫩可口的模样。冬雪双手一摊，“喝完了。”
　　“我这里还有一瓶，没打开的。”想不到这个陆仁佳还挺有韧性，迎难而上。
　　韩焰回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用了，我不喝冰的。”
　　夏冬雪几乎想笑出声来，跟在一脸严肃的韩焰身后离开球场，匆匆对那位陆同学说了声不好意思。
　　这样的韩焰，让冬雪再一次肯定之前在日记里加了双划线的词，完全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