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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回:离魂天绛珠归仙位,空灵殿水镜照世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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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迹谁会得,每到亦徘徊。
一尚不可得,三从何处来。
清宵寒露滴,白昼野云隈。
应是表灵异,凡情安可猜。
话说凡间之上,更有一重天界。天界之大,合三千大世界亿万小世界。而其中一小世界离恨天灌愁海内,有一座放春山,山上一个遣香洞,洞中住有太虚幻境警幻仙子和一干仙姑。司凡间之风情月债,掌尘世之女怨男痴。
警幻仙子所住之处名曰赤霞宫,赤霞宫内画栋雕廊、珠帘锦绣,好一个神仙住所。宫外,却有一条灵河,河中之水源自天外,河畔一块三生石,不知立在河畔多久,只道与此天地同寿。
却说那三生石边,一棵绛珠草,沾上三生石灵气,久延岁月,本以为此生不过与这三生石相偎相伴,却没曾想竟还能惹出一桩官司。
原来当初女娲补天,于大荒山无稽崖炼成顽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只单单剩下一块未用,弃在青埂峰下。此石锻炼之后,灵性已通,可大可小,来去自如,逍遥自在,倒是喜欢各处去游玩。一日到了赤霞宫见到了警幻仙子,警幻仙子见他有些来历,命他做了个神瑛侍者,不过为了方便他宫中行走。谁知他却常去灵河游玩,见那绛珠草灵动娇娜,叶尖一点朱红引人心醉,每日以甘露灌溉仙草。
却不料仙草沾三生石之灵气,受天地精华滋养,获神瑛甘露灌溉,日夜修炼,终化为人形。绛珠草化身人形之前,唯一见过的“活物”就是神瑛侍者,便念念不忘当初施舍的甘露,情愿用一生眼泪去偿还。神瑛侍者愿下凡间历练,她也随之下凡,去那一等富贵风流之地,跟着经历一段离合悲欢。
山中方一日,人间已数年。不过短短几日后,绛珠仙子回到太虚幻境。免不了与一群姐姐妹妹叙旧。太虚幻境数千年来少有人下凡历练,姐妹们自是好奇。吃的穿的玩的用的,无一不问,无一不奇。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绛珠刚从凡间归来,身边有姐妹热闹着还好,一旦冷清下来,就开始回忆凡间种种。自幼丧母丧父,寄人篱下,虽情牵宝玉,但宝玉那性子由不得人不吃醋呷酸。长辈不疼,姐妹不亲,下人议论,情郎被抢。最终痴心错付,抑郁成疾,年纪轻轻便离恨归天。这一生,也忒惨了一些。
思其一生,与姐妹聊起来,便有几分意兴阑珊。这一切,哪里瞒得过众仙姑,引恨仙姑最是一个不省事的,这日,便引着绛珠来至警幻仙子的“空灵殿”。
“空灵殿”乃警幻仙子修行之地,绛珠至修仙之后,一向独来独往于灵河畔,对此处知之甚少。一进殿内,壁上一色书画全无,只有几匹素纱悬垂而下。绛珠何等灵性,早看出此为西施湖畔浣过的轻纱。案上摆着卓文君奏过的琴,王昭君抱过的琵琶,旁有红拂女执过的拂尘,公孙氏舞过的剑器。
绛珠一一看过,只无甚兴致。一晃眼,早已不见了引恨仙姑。却见殿外园中有一水镜,波光炫目好不有趣。
绛珠轻轻往镜中一照,自身身影印入其中,端的是蛾眉欲颦,榴齿含香。忽然恍恍惚惚,那张脸泪光盈盈,两眼肿得核桃一般,不是凡间的林黛玉又是哪个。镜光一闪,又回到宝玉大婚那天。一身红衣的宝玉怒道:“你不是林妹妹!妹妹哪去了?妹妹哪去了?”
再一闪,看到了宝玉疯疯傻傻,宝钗曲意奉承。接下来,迎春枉死,贾母大限,鸳鸯悬梁,妙玉被劫,贾府被抄,凤姐被休,巧姐被卖,湘云卖艺,宝玉出家,袭人嫁人……一幕一幕不断闪现。
原来这水镜能通灵性,把入镜之人心中所想所看一一映射给她。绛珠细品贾府下半世的光景,咀嚼着“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不觉痴了。
引恨仙姑早已跟守园小婢约好,单留绛珠一人在空灵殿。没料绛珠发了呆性,竟在水镜旁足足呆站了三个时辰。警幻归来,看到的就是这番光景。
警幻也不言语,直到绛珠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方才叹道:“可是悟了?”
没料绛珠开口:“姐姐,你掌着尘世间痴男怨女,便无一人可破命中之局?”
警幻知绛珠灵性极高,却未料她下世一趟后变化如此。顿了顿道:“局中早有定数,你人世一趟,不是都体会了吗。”却把刚才之问轻轻避开。
绛珠嘴角噙笑:“人世间好没道理,女子的命和局却是掌握在男子手中。你看这入朝做官为相的,只有男子,女子若多读几本书,便说会移了性情。最后男子犯了事,却是女子跟着受累受辱。倒不如我这样早早去了干净。”
警幻见绛珠犯了左劲,只得拿话岔开:“你是不知,这世间之道理并不是一成不变。前有吕后武皇,后世女子也有他们的造化。”却是轻轻一挥衣袖,水镜中,又换了个场景。
绛珠凝神细看:镜中两男三女,年纪相仿,青春靓丽。衣着却跟前世不同。许是夏季,因着贪凉,男子只穿短褂小衫,款式怪异,色彩颇为艳丽,一为姜黄,一为桃红,照绛珠所了解的那一世,姜黄的犯了君王忌讳,桃红就更是女子爱的颜色,不该穿在男子的身上。
女子就变化更大,一穿朱红小裙的,嫩藕似的胳膊儿腿儿都露了出来;一位穿跟男子相仿的浅葱小衫,底下一窄裤不知何种衣料所制,曲线毕露;一位着白衣,脚上穿着的鞋履仅几根带子,十个趾儿涂得红红的,好不可人。三人都行动自如,毫无羞涩之意。
他们一行有说有笑,却不知说些什么。水镜仿佛知晓绛珠心事,细小声音传声入耳,清晰可辨。
只听那红裙女子朗朗笑道:“林珊珊,你和江庭十多年感情,修成正果也得谢谢我这个媒人啊!”旁边桃红男子也凑趣:“江庭你真是魅力大啊,当年班级第一名,现在的职场白骨精就这么跟了你了,听到这消息我的心都碎一地啊!你说我当时怎么没想明白要先下手为强啊!”
这话说的直白,浅衣女子笑而不语,白衣女子欲言又止。着姜黄的男子圆场笑道:“要谢,都要谢。这不专门请你们出来玩了嘛!我和珊珊能力有限,婚礼从简,就想借这个机会大家好好聚一下。”
画面一转,已是深夜。
却见那红裙女子和姜黄男子在榻上滚作一团。
红裙女子咯咯笑道:“徐江庭,你就不怕林珊珊发现,你在我这儿。”
那徐江庭呼呼喘着粗气:“她早睡死了。要不是这次出来,我怎么找机会跟你在一块儿。小燕儿,我的小燕儿!想死我了。”
画面再一转。小桥垂柳,一片宁静。却又见刚才的白衣女子,美目圆瞪对着桃红衫男子,刻意压低的声音掩盖不住愤怒:“你早就知道,就是瞒着珊珊。把她当猴耍!”
桃红衫男子抱着肩膀,若无其事:“知道又怎样,珊珊争不过何霄燕的,她爸爸是谁你不是不知道!珊珊无父无母,拿什么跟她争,不如让江庭瞒着她。何霄燕就这个毛病,得不到的就缠着想要。等到她腻了,江庭自然还是会回到珊珊身边。”
短短几幕,绛珠却看得分明。原来后世女子也如男子一般读书做工,甚至与男子同场科考。只可惜了这名唤作林珊珊的,科考做工都做得佳又如何,自己夫君同好友暗通款曲人尽皆知,却被瞒得滴水不漏。
警幻观其神色,又说:“若你是那林珊珊,你该当如何?”
该当如何?若是林黛玉,知道痴心错付,自是哭死过去。于己,年纪轻轻心神大伤;于人,不过平添一番笑话罢了。又能如何?绛珠默默不语。
警幻知其前番经历,度其神色,不免暗自叹息。
不料绛珠心思一动,脱口而出:“姐姐,我愿再历凡间事!”
“再历凡间?一世眼泪还不够偿还那神瑛的甘露吗?”
“不!姐姐,甘露之情我已还尽。这一世,我想为了自己……哪怕,就是再造一段幻缘。”
我这妹妹啊,警幻蹙眉,罢了,让她再试一试。上一世,她圈在大观园中,一度认为这就是世界,而平常百姓间,不过是书中的故事。这一世,放她去后世,应该能不一样吧!便由她、任她、了了她的心愿吧!
警幻送绛珠再入凡尘,却毕竟疼其上世遭遇,略施援手,将其送至后世先体验一番。
刚送绛珠下凡间,又听叹声“竟是又来迟一步!”警幻回头,见一僧一道,丰神不凡。正是那前次携顽石下凡的茫茫大士、渺渺真人。
只不提三人见面,自有一番细说。却说此番绛珠入世经历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