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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章:回程(1)千里逃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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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过乌澜江,以北便是晏国境内东南五州中的越州,临江不远的缘故,越州的气候常年沾着南国的的柔风暖水。
水婧、云锋和思思,戴着斗笠扮作平民模样,坐在茶肆中闲谈用饭。
南方平日天气多变,东南五州亦是如此,戴斗笠拿雨具,倒是日常事务,入乡随俗几人这般打扮混迹街头,也不显得多么突兀。
水婧品了口茶,摇头晃脑道:“好山、好水,可惜……”可惜越州是朔流光和赫竹轩的地盘,要想过路,大开杀戒是不可免的。
云锋刀削般冷峻的脸侧了侧,瞧水婧一副悠闲调笑的模样,不禁问道:“殿下可是有主意了?”
思思在一旁凉凉洒水:“公主殿下身份贵重,哪里需得自己想主意。”还不是要靠“隐翼”暗中周旋。
水婧白了思思一眼道:“这回你得为自己多打划,今晚好生歇上一夜,明早我们分道,我同云将军一起,你自己想个招儿,悄悄回去。”
水婧这么说,倒是实心实意为思思好。水婧和云锋都是晏珏帐下数得上的人物,朔流光要捉的就是他们俩,旁的人不过是些小虾小蟹,人手不够,也就得过且过了。
思思如今的地位,朔流光怕是还没那么快知道消息,她若跟着水婧、云锋,一路也是白白受惊,分开走反而不见得会被人注意。
思思讽了水婧,见水婧未怎么跟她计较,两相比较倒是显得她狭隘了,她一时心中有愧,默默喝着茶,点头服从了水婧的安排。
三人酒饱饭足,又买了干粮,天不黑就找了家客栈住下了。
半夜里,云锋睡的正沉,忽然听见隔壁水婧和思思的房里有动静,他不敢掉以轻心,连忙起身,刚一开门,一柄大刀迎着面门砍来。
云锋劈手一夺,那刀稳稳落在了他手里,他立即反转刀锋对着那人咽喉切去,那人使力对抗,两人滚打了一阵,还是被云锋占得上风结果了去。
那人只是个把门放风的,真正的高手恐怕都潜进了水婧和思思房里,云锋忙推门察看,黑灯瞎火也未看清地上,进门脚下一个踉跄,踩到一地圆滚滚的珠子,再看旁边断了半边的珠帘,后面正站着满目凶光的水婧。
云锋不曾目睹过水婧的手段,但见方才那目光如嗜血野兽一般,再定睛一看屋中情形,横七竖八一地尸体。他惊骇了半晌,吃吃问道:“殿下,这……都死了?”
“都死了。”水婧也是半夜被袭奋起杀人,此刻点上烛火,云锋才看清她发髻凌乱,好在衣衫还算齐整,水婧道:“我叫思思收拾了些细软先走了,你也准备一下,我们连夜离开。”地上垒着这么多尸体,天明惊动了官府,怕是更难脱身。
往后的路上,两人尽量避开城镇,专挑着深山老林走,虽然极力隐瞒了身份,但沿途追杀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几天亡命跑路下来,两人都受了些皮肉轻伤。
从前云锋只当水婧贵为一国公主,又是水宇天阁长使,虽不像名门淑媛般养尊处优,至少也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不想一进山中,她竟如飞鸟入林,不仅凭借地形溜的刺客团团转,捕鱼捉兔更是不在话下。
此刻,云锋冷颜啃着刚出炉的烤鱼,看着被火光映红了脸颊的水婧,不禁好奇道:“殿下是如何学会这些的?”竟比他一个常年行伍打仗的人都老练。
水婧翻转着手中烤的油亮的猎物淡淡道:“十年前灵殊宫走水后,我流落民间曾叫一户庄家人拣了去,那家的阿爸偶尔也带我上山打猎,卖些皮货贴补家用。”当年,她半边脸被烧的毁了容,好在身上随便几件首饰,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那户人家穷的交不了租,恰巧拣到了她,便典当了她的首饰,交税买地活了下来,夫妇二人尚无子女,就收留她做了女儿。
“那家的阿爸?”云锋奇怪,水婧的父亲是一国帝王,平凡的草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以公主的父亲自居,水婧如此语含怀念的唤那庄稼人“阿爸”,想必是真心感念,他道:“殿下受苦了。”
晏珏当年在封地锦衣玉食时,可曾想过他流落宫外的胞妹,吃的都是什么苦,想到这儿,云锋忽然理解水婧初见晏珏时,为何总是避而不见又略带责怪。
手中的猎物也烤的差不多了,水婧饿了一天,闻到香味更是难耐,两手并用吹着烫气垂涎着吃。
被云锋看到,又是一阵恍惚,他曾是羽林卫大将军云鼎的义子,云家未获罪流放前,他也常能见到府中、宫中身份高贵的女眷们。犹记得个个斯文端庄,说话也细声细气,美则美矣,只是如一幅幅仕女图般,看多了就觉得单调死板,反不如公主水婧容颜清丽,又胜在活泼天然。
他一惊回过神来,被自己方才的所思所想吓到,面前这姑娘是水宇天阁的奇才,又是他的主上,他怎能对她动心思。
云锋脑中这一番天人交战,水婧当然不知道,她酒饱饭足又放飞了几只信鸽后,便一直在琢磨怎么走才能避开朔流光,她用树枝在地上左画右勾,见云锋闲的出神,便走过去征求他的意见:“往后有两条路可选,一条是绕过山下的几个县城,需要十天;另一条近些,沿着山里继续走,翻过前面的山头,再过一个山谷就到王兄治下的风黎城了,大概五、六日的路。”
云锋想了想道:“卑职听从殿下安排。”
“云将军,你的轻功如何?”水婧指着图上的一处,“据我所知,这片‘乌彷谷’沼泽遍布,多是鳄鱼猛兽,路不太好走。”
云锋听了她的顾虑,连忙道:“卑职轻功尚可,殿下若决定走此路,卑职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走哪一条,我还没有想好,北上的路很多,这两条是我最熟悉的,还有一些徜徉小道,必要时也不妨走走。”水婧不以为然的笑,言下之意,竟是连她也没有做出抉择。
云锋垂下的眼眸迅速闪烁了一下,而后依旧保持了谦卑的态度。
接下来的几天里,刺杀变得密集而频繁,大批人马潜伏在各个山口角落,官兵也一批批出动搜山。
云锋跟着水婧左避右逃,在树上整夜整夜的呆过,更在熊窝里躲避过猎犬追踪,五天后的傍晚,筋疲力尽的两人才终于走到了乌彷谷外。
山岭上的风,还带着几分料峭的春寒,山下漆黑的乌彷谷如一只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连漫天星辰的光都被吞噬其中。
水婧挑了片视野开阔的地方,举目望着星辰手中细细掐算,云锋离她远远的低头包扎伤口,不敢出声打扰她。
掐算许久,水婧紧皱的眉头才舒展开,“今夜乌彷谷中将有夜雨,此后三日大雾不散,正可掩盖我们的行踪。”
“殿下,林中多猛兽,大雾不散,我们行路只怕会有危险。”
“无妨,乌彷谷的路我闭着眼睛都走得完。”水婧刚否决了云锋的担忧,林上“咕咕”几声,一只信鸽打了个旋掉在她面前,雪白的羽翼上满是鲜血,鸽子哀鸣几声闭上了眼睛。
云锋捡起鸽子,“殿下,这……”
“糟了,被朔流光识破了。”水婧道,“入晏以来,我一直在与王兄飞鸽传信,假意商讨银、铁矿脉之事。”她转身对云锋解释道:“朔流光凡事最喜欢亲力亲为,你难道没有发现,这一路她都没有现身吗?”
云锋顺着水婧的话猜测:“难道她按着殿下的假消息,去找矿脉了?”
“不错!”水婧从云锋手中抱起死去的信鸽,“现在她发现上当了,恐怕要亲自赶来堵截我们了。”
云锋恍然大悟,怪不得逃亡之际,水婧仍日日等待信鸽。
他正想追问下一步计划,只听林中传来几声骂骂咧咧的醉话,两人作势伏在草丛里,六七个喝醉的官兵步履蹒跚的从两人身边走过,嘴里还不停抱怨着:“娘的,老子们在这鸟不拉屎的大山里搜了三四天,什么将军公主,连个鬼影儿都没见着。”
看来又是一队搜山的官兵,水婧不想节外生枝,继续趴在草里一动不动。
先前说话的似乎是个头目,他一说完,旁边立即有人附和道:“头儿说得对,这几天兄弟们都憋的够呛,若是抓住那公主,头儿尝了鲜,可不要忘了兄弟们。”一群人说着些荤话,浩浩荡荡奔向山中一户灯火昏黄的人家。
“跟上他们听听消息。”水婧朝云锋比了个口型,悄悄尾随在那队人后。
喝醉的官兵浑浑噩噩,也没有发现被人跟踪,走到农家院前便大力拍打起门扉,“开门开门……”
农家主是个四十来岁的小老头,还有个豆蔻年华的女儿,父女俩战战兢兢的开门赔笑道:“军爷可是要借宿。”
“算你识相,把你家的好酒好肉都拿出来。”说着大摇大摆闯进门去,看到老头儿身后的少女,眼睛一亮便开始动手动脚。
小老头儿连忙护住女儿,“军爷使不得,我家闺女还未出阁……”
那头目耍起横,一把推倒小老头,就将那姑娘往怀里扯,争执中只听那姑娘凄厉的叫了声:“爹……”
水婧几乎咬碎了银牙,但还是慢慢别过头去,云锋拔出刀,几欲起身,又被水婧死死按住。
“殿下你放开,卑职不能不管。”云锋动了杀气,眼神凶的骇人。
水婧残忍冷静的道:“呆在这儿,哪里也不许去。”
“可是……”
“这是命令!”
院中少女的哭喊,慢慢变成痛苦破碎的呻吟,一声声都像磨人的鞭子,狠狠鞭笞着两人的良知与人性。
过了很久,那声音仍断断续续,云锋几乎快被折磨疯了,他不再理会水婧的阻挠,提刀就要冲出去,水婧一记手刀拍在他脑后,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倒在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