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传情》水月弈林

2、青年

　　甩脱山脚下那个烦人的算命老头，形如乞丐的叶青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来到普照寺正门前。

　　普照寺就在月眉山海拔最高的月灵峰山腰上。寺院临崖而建，高低错落，层次分明。级级石阶从月眉山中延伸而来，直至普照寺前。拾级而上，若步步登天，极目云外，令人不禁有一种绝尘脱俗之感。

　　普照寺正门外林木耸峙，繁茂树叶遮天蔽日，一派清幽静雅之象。

　　为方便游客夜晚行走，寺前每隔数十米便安有一座路灯，丝丝昏黄的光线透过密叶之间的缝隙，投向那黑暗蒙胧的天幕，远远望去，就好似无数的萤火虫漂浮在空中，映衬着那清冷的夜空，奇异迷离。

　　两天粒米未进的叶青竹，经过这连续几个小时的长途跋涉，已是浑身酸软无力，不但□□连精神都疲倦到了极点，双腿似绑上了几块沉重的铁铅，寺门前的那最后十几级台阶，他几乎是爬上去的。

　　此时夜色已深，普照寺大门紧闭。

　　叶青竹双手拄在膝盖上，气喘吁吁地望着眼前这座安静祥和的佛寺，心神一阵放松，但那靠毅力压制着的倦意却马上如潮水般涌了上来，他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软，倒在了冰冷的地面，昏了过去。

　　恍惚间，叶青竹似乎感到自己的身子变得愈来愈冷，愈来愈硬，意识也似要离体而去，可没过多久，却又觉得自己好像变得如羽毛一样轻柔，被风吹到一座火炉旁边，阵阵暖和的热气缓缓逼来，不仅温暖着他的身体，更安抚着他的心，就似躺在母亲的怀抱中，舒爽之极。

　　也不知这样美美地躺了多久，突然一串"咕咕"的怪异声响把他惊醒了过来，眼睛迷迷糊糊地睁开了一条小缝。

　　"啊，你终于醒了。"一个惊喜的声音入耳而来。

　　叶青竹循声侧头一看，一颗光秃闪亮的小脑袋印入眼帘，原来那说话的是位眉清目秀的小和尚。

　　"施主，你先躺着，我去告诉方丈。"小和尚不待叶青竹答话，喜冲冲地跑了出去。

　　听着那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叶青竹忍不住挣扎着坐了起来，虽然脑袋昏昏沉沉，他还是很快便发觉自己已被换上了一套干净的僧衣，身上也盖着一张厚厚的被子，想来梦中感觉到的那股暖意便是因此之故了。

　　这是一个布置得非常朴素的房间，里面只有一床一桌，桌上摆放着一个香炉，炉中燃着一拄香，一缕轻烟随风袅袅升腾，房间角落处则叠放着几个蒲团，隐约可以听到房外断断续续地传来的细微诵经之声。

　　叶青竹暗道："我这一定是在普照寺里了……"

　　念头刚起，就见房中进来了两个人。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身穿浅红色袈裟的高大和尚。这和尚头顶上烫着几排醒目的戒疤，两道眉毛又长又白，但双颊却是红润异常，皮肤上光泽隐现，丝毫看不出半点老态，眉毛下的那双眸子明如日月，清澈幽黑却深不见底，似充满了洞彻一切的无穷智慧，仿佛能将人心灵深处看穿。

　　跟随在他身后的自然便是方才跑出去的小和尚了。

　　看着如行云流水般向自己走来的老和尚，满脸祥和，就像是一尊宝相庄严的菩萨，浑身上下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佛光，叶青竹心中情不自禁地生出几丝崇敬之意，忙挣动了一下软绵绵的身子，想要下床施礼。

　　"施主，你才苏醒过来，身体虚弱，还是躺着别动为好。"老和尚伸手轻轻按住叶青竹的肩膀，温和的说道。

　　他身后的那小和尚也笑嘻嘻的道："是啊，你就听我师傅的吧。三天前晚上几位师兄把你抬回来的时候，你都只剩下半口气了，如果不是师傅把珍藏的几种药材给你服下，你今天能不能醒来还不知道呢。师傅说，你身体特别虚弱，就算醒来了恐怕也要过好几天才能完全恢复，你也真是的，怎么会把自己弄成那样呢？"

　　这小和尚劈里啪啦，一口气把话说完。

　　没想到我一昏就是三天！

　　叶青竹听后，心中感动之极，张了张嘴，正要出声，那老和尚却对着他摆了摆手，道："出家人慈悲为怀，施主，感激的话就不用再说了。"随后，却倏地屈指在一凡那光秃的脑壳上用力敲打了一下，摇摇头，叹道："惠明，你什么时候才能像个出家人的样子啊？"

　　惠明痛得龇牙咧嘴，摸了摸脑袋，不满地冲着老和尚的背影撇了撇嘴，小声咕隆道："我什么也没说错啊，这样也要打我。"

　　叶青竹被这小沙弥的滑稽样子逗得忍不住一笑，他知道老和尚之所以会敲打惠明，是怪惠明不该把这救人之事挂在嘴边而让人生出感恩之心。不过这样一来，叶青竹对这老和尚却更加敬重了，恭敬的道："大师虽然施恩不图回报，但大师对青竹的救命之恩，青竹却将永远铭记在心。"

　　"阿弥陀佛"老和尚双手合十，微微摇了摇头，似在隐隐叹息叶青竹的执著。

　　"你的名字原来叫青竹啊？"惠明的脑袋忍不住从老和尚身后冒了出来。

　　叶青竹微笑着点了点头，虽和这小沙弥才初次见面，但他却不自觉地喜欢上他那种灵动的性子。

　　"青……竹……，青竹……"惠明摇头晃脑地念叨了几遍，蓦地嘻嘻一笑，"青竹不就是情竹么？施主，你不会是因为情字才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的吧？"

　　"胡闹！"老和尚的指头又勾了起来。

　　惠明见机不妙，正要外闪，却听"咚"的一声，脑壳上又中了一招。

　　叶青竹想起自己那几年的荒唐事，心中微痛，神色黯然的道："小师傅，你说的一点都没错啊。"

　　惠明吐了吐舌头，嘀咕道："没想到我还真猜对了。"

　　老和尚没询问叶青竹的往事，却只是淡淡的说道："一切为有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施主，境遇不定，人生无常，今日之你已非昨日之你，过去的一切种种就都让它过去吧。随缘应万事，应处实能幽啊……"

　　"随缘应万事，应处实能幽……"

　　那平和的声音在耳中萦绕回荡，叶青竹咀嚼着老和尚的那几句话，脸色变幻莫定，良久，忽觉似有一道甘泉从胸中流过，一年来的满腔郁积之气一扫而光，神色也变得平静了下来，道："大师，您教训的是，今日之我已非昨日之我。所谓因果循环，我会落得如此下场，实在是半点怨不得人。"

　　老和尚脸上露出欣慰之色，笑道："施主果然慧根不凡。"

　　叶青竹此时心情无比舒畅，在面对老和尚时也再无初时的拘束，呵呵一笑，道："青竹能得大师教诲，实在是三生有幸。只是不知道大师能否赐告法号，如此日后青竹身体康复，也可再聆听大师法音。"

　　见青竹这么快精神就已恢复正常，老和尚心头对这年轻人暗暗赞赏，和声道："老衲空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