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姻缘（女尊）》醉三余

60、第六十章

　　领路的衙役在快到上京的时候换了一批。赵宁她们也没有直接进城，而是先被安排住在了城郊一处庄子里。晚上的时候，竟意外地很快见到了那藏头露脸的正主儿。

　　北燕人穿衣打扮通常干练粗旷，为了便于行动喜欢束袖。眼前这二十四五岁的女人却穿了一身广袖长袍，饰物琳琅，颇有些雍容之态。

　　“见过三殿下。”

　　赵宁心中正想着此人必定非富即贵，就听这庄子的总管口中喊道。众人一愣，随即诚惶诚恐地跟着行了大礼。

　　“诸位不必多礼，都起来吧。”慕容焯虚扶了扶，眼见着众人一一起身，双手从容地背在身后，亲切开口道。诸位初到北燕想来定有不适之处，若有怠慢还望直言。”

　　她们这一群人在经历过大月的事以后，可算是惊弓之鸟。虽说商人唯利是图，此番还能忍着进京也有点富贵险中求的意思，但自从办途中听说死了人，私下是无人提及，但个个脸上都有些惊恐之色。如今见这位三皇女和善可亲，一想以后也算有了靠山，不免激动，七嘴八舌地道谢寒暄。

　　相较于其他人一脸明显的感激，赵宁高兴的表情显得有些平淡。事实上，因为不期然地就遇上了皇族中人，她此刻神经绷得比平时还要紧。从旁人看了就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慕容焯暗中瞥了她一眼，倒是对她的谨慎有几分赞赏。她突然来访，不可能说几句话就这么走了，紧接着就摆起了酒宴说是要为她们接风洗尘。

　　这一群女人上了酒桌万一生冷不忌的，赵宁怕吓着陆千绸这个未出阁的公子，小声建议道：“陆，唔，千绸，你要不要先去休息？”

　　陆千绸却摇了摇头，他自觉家中从商自己又不是那等闺阁男子，这种场面有什么看不了的。赵宁跟他到底不亲，见状便也不曾再劝。

　　她们一队人自从来到北燕直到今天为止就没吃过一顿好的，如今看到这满满一桌饕餮盛宴个个都是两眼放光。若非在场的还有一个北燕三皇女，早就不顾形象地大快朵颐了。

　　慕容焯十分健谈，不仅给她们一一敬了酒，还主动提了不少南戎和北燕的趣事。起先大家还比较拘谨，酒过三巡也都放开了胆子，再加上慕容焯特地请了歌妓表演，这酒色都有了，话自然也往混里带。

　　商少濂想要搅得北燕不得安生，自然是从皇族入手。

　　如今这块馅饼主动掉了下来，赵宁怎么能不接？

　　她有意露个脸，便刻意顺着慕容焯的话活跃气氛。赵宁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识不算少，倒也能与这位皇女聊得上。她心思全在这上了，也没注意到坐在一旁的陆千绸食不下咽。

　　早知道他就该听赵宁的话，这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以后要是商少濂敢出去应酬，他绝对一哭二闹三上吊！

　　***

　　接风宴一直闹到了半夜，大半的人都酩酊大醉被人扶了回去。慕容焯见赵宁还算清醒，顺嘴夸了一句：“赵姑娘酒量不错。”

　　“哪里，殿下才是千杯不醉。”

　　赵宁其实也有些微醺，走路步子都有些虚浮。通往客房的路蜿蜒，拐过弯的时候手臂撞到了柱子，她一踉跄，险些要摔倒。陆千绸见状，赶忙扶了她一把，皱眉道：“以后还是少喝点吧。”

　　他之所以管闲事，完全是被易永她们吓到了，想着他跟赵宁也算相依为命了，回头若是这女人喝过了头，还不得他来伺候。连商少濂都没有过的待遇，他还不想给别人。

　　赵宁微愣，慢半拍地回过头，有些迷离目光定格在他脸上。当空明月，皎洁的白光将眼前的少年盖上了一层模模糊糊的面纱，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那人的笑眼。

　　赵宁缓缓抬起手，一点一点移到他头顶上方，嘴里呢喃了一声：“秋儿……”

　　她大概是下意识地想摸摸他的脑袋，陆千绸却僵着身子不知如何是好。他双手还扶着她的手臂，双眼瞪圆了仰望着她，第一次发现她跟商少濂竟然差不多高。

　　“你……你……”

　　如果她这个时候欲行不轨那他还能耍狠，可是她现在嘴里却叫着宋秋的名字。体会过商少濂走得有多绝情，这会儿才能感受到赵宁有多重情。

　　他嘴里发着模模糊糊的音，一时不知所措。然而下一秒，赵宁忽地停了动作。薄云盖月，光线一瞬明灭，眼前的面容一下子清晰起来。

　　赵宁望了眼周围陌生的坏境，意兴阑珊地收回手，是啊，若是她家夫君怎么会是那种生硬的语气劝她呢？“抱歉。”她有些心不在焉地道了声谦。

　　陆千绸拍拍心悸的胸口，尴尬地小声说着：“没关系。”

　　他觉得赵宁好像并没有把刚才的小插曲放在心里，可陆千绸就是别扭得不得了。一想到等下还要同住一屋，恨不得这条长廊能一直走到天亮。也不知是不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祈求，这一次，竟是给她们安排了两个房间。

　　赵宁觉得奇怪，然而一看陆千绸急急忙忙跑没影儿了，只好作罢。她让伺候的下人去煮了解酒汤，一个人呆呆坐在那里，纸窗上烛光摇曳，许是夜色浓重，许是远在他乡，她不知怎的格外地想念宋秋。

　　咚咚咚。

　　门外传来轻巧的敲门声将她的思绪一下拉回了现实，赵宁回过神，起身去开门。她看着眼前那端着醒酒茶的陌生男子，终于明白过来这两间房的含义了。

　　“听说姑娘身子不舒服，殿下特遣奴家前来伺候。”

　　***

　　在赵宁到达上京的第二天，商少濂也携邱向和胡安回了京。慕容云一打探到她回来的消息，即刻就找了过来。一来确实关注此次大月之行的结果，二来也是挂念着商少濂这一路是否安然无恙。

　　“殿下请留步，主子正在沐浴，还请您在大堂稍等片刻。”

　　结果走到她卧房前，却被人拦住了。慕容云瞧了那说话的人一眼，神色有些不善。她倒不是介意被拦住，而是拦她的人还是那日见过的白奴。她自觉与这种奴隶说话有辱身份，更何况对方的表情上竟连一丝惶恐也无。她觉得她这个谋士对男人似乎太过宽容，若是被欺到了头上，可是有辱颜面的事。

　　慕容云有心想教训人家一顿，吱呀一声，房门却开了。那白奴慌忙回过身，跪在地上行礼。商少濂穿着一身宽大的白袍走出去，头发还湿湿嗒嗒地握在手里。她对慕容云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只吩咐那白奴在外守着，让她进屋里说话。

　　这下子倒是让慕容云颇为不好意思。她盘腿坐在垫子上，商少濂就坐在对面擦头发，脸上神情淡淡，头上的水滴顺着脸颊优雅的弧线钻进了衣襟，那清冷的模样好似画中仙。

　　慕容云挠挠头，万分不自在：“是我打扰先生了。”这男人在她面前擦个头发还能算是风情，可若是个长相俊俏的女人——

　　“殿下，此去大月在下只带回了两个商人。”

　　商少濂略显冷淡的声音响起，慕容云捏了下大腿，觉得自己脑子进水了才会觉得眼前这女人也魅惑异常。“怎么？路上出事了。”

　　“嗯。”

　　商少濂将一路的事情一一说给她听，慕容云脸色不太好看。她确实想到过对方心狠手辣，也并不同情那些死去的南戎人，但是，“先生，如今只剩两人，母皇若是问起此事可该怎么交代？”

　　“殿下不必着急。”商少濂似是冷笑了笑，垂首晃了晃杯盏，“到时自会有人相助。不过，这次虽说只是死了几个商贾，但同样可大可小，里头有个叫胡安的商人倒是曾经提过一句若是回了南戎定要将此事上报朝廷。”

　　“可这帐若是算到了北燕头上……”慕容云琢磨了一番，“如今跟东青还在打仗，两方施压的话——”前后狼后有虎，情势就危急了，到时候她就算争到了这皇位，又有何意义？

　　商少濂自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只道：“南戎可以针对北燕，也可以只向三殿下讨个说法。殿下不妨先派些人去南戎走动走动。”她顿了顿，又提道，“胡安对南戎朝廷了解不少，殿下多问一问吧。”

　　商少濂帮了她半年，大多只是出出主意，从不向她举荐什么人。如今提了这胡安两次，慕容云心中便明白此人可用，不疑有他，立刻慎重应下了。

　　慕容云走后，商少濂独自一人立在窗边。五月的天气，东青正是姹紫嫣红的时节，然而在北燕，单调得好似只有黄土的颜色。她素来过得精致，即便慕容云赏下了不少东西，对于这个陌生的国度还是让人习惯不起来。

　　幸好的是，她放的棋子，如今都已经安置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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