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如风》秦如风

2、工作是疗伤剂

　　现代女性真是伟大。我不止一次和乔琳探讨过这个问题，除了和男生一样从幼儿园读到大学，工作上也不能丝毫逊色，买房买车都得争取。孝敬父母也得和儿子一样出力。分手失恋被家暴也得咬紧牙关，第二天没事人一样照常上班。
　　比如我，昨晚刚遭遇失恋，今早依然起大早赶赴机场。这就是生活，没有丝毫温柔的幻想。
　　“你好像脸色不太好。”乔琳瞄了眼头发凌乱的我。
　　“昨晚没睡好。”我忘了化妆。
　　托运完行李，过了安检。发现挎包里忘了带口红。和乔琳及罗薇薇结伴去逛化妆品柜台，在香奈儿专柜照了眼镜子，果然面目憔悴。挑了只口红，给嘴唇上点红色，气色稍微好点。
　　差不多消磨到登机时间，走到登机口时，队伍已经排起。
　　罗薇薇拍了下我：“我们组长在前面。”
　　我抬眼望去，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士站在我们面前，身形挺拔，像是一棵树。
　　“陈sir，这是公关部的两位美女：秦如风、乔琳。”
　　那人回头，朝我们礼貌地点点头：“你好。”
　　我挤出一个微笑。脑海里迅速回忆了下出差人员通联表，市场部这次派出的团队里有一个组长叫陈牧。
　　“我们陈sir很帅吧？”罗薇薇笑嘻嘻。
　　“还行。”乔琳一向客观。
　　我看着陈牧挺拔的背，不置可否。
　　“他来公司不久吧？以前没怎么见过。”乔琳问到。
　　“他是半年前从香港的一家公司跳槽过来的。”罗薇薇停顿了下又补充道：“因为他总是西装革履，表情冷峻，让人想起港剧里的高级警督。所以我们都叫陈sir了。”
　　“哦。”乔琳做出了解了的表情。
　　我依然没说话。此刻我对任何男人都没什么兴趣了解。

　　上了飞机后发现陈牧碰巧和我坐一排。
　　我脱下外套往座位上一瘫。长长地舒了口气。
　　“这次展会邀请的媒体很多，公关部的工作也不轻松。”陈牧主动开口。
　　“都习惯了，有经验了也就没觉得有什么难的。”我和乔琳在公司已三年。
　　“嗯，”陈牧点点头，“早听说你们公关部个个都是精兵强将。”
　　“谢谢。市场部才是公司的中流砥柱，毕竟你们才是帮公司挣钱的。”
　　陈牧笑了笑。
　　我乏得不行，没再说话，闭上眼睛但愿马上睡去。
　　像是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在一个深幽的胡同里迷路，大雾弥漫看不见人。前面出现一个男人的背影，我急忙追上去拉住他，那人一回头，是郭钊。我大喜：郭钊，我迷路了，带我出去。郭钊伸手摸了下我的头，宠溺地说：你这个小路痴，怎么又迷路了。快，快带我离开这里。我伸手想抱他，却什么也没抱住。他不见了。郭钊郭钊！我向迷雾深处大喊，你不要扔下我。无人回应。恐惧感向我蔓延，我蹲下来抱着头痛哭。。。恍惚听见有人在我耳边悉悉索索讲话。
　　我猛地醒过来，原来是乘务员开始送餐了。伸手一摸，脸上都是眼泪。
　　陈牧怪异地看了我一眼。但什么都没说。

　　三个多小时后到达广州。到酒店放下行李，就急忙投入到下午的媒体吹风会。由于准备充分，顺顺当当开完吹风会。
　　回房间换下正装，和乔琳去参加市场部组织的晚宴。这次展会市场部是主角，负责整体统筹。席间陈牧代表市场部对各个部门的同事表示了欢迎，虽是一个集团公司，但不同部门之间的同事如果没有项目的合作，平时联系并不多，不少人是第一次认识。于是大家各种碰杯打招呼。
　　我连干了几杯后，翻开手机，把微信各个工作群、朋友圈的更新逐条看完，需要回复的一一回复。由于工作原因我加入了数十个微信群，现在自媒体的宣传如火如荼，微信已经成了工作交流的首要平台。
　　忍不住又点开郭钊的头像，最后一次更新还是6个月前。他一向不喜欢发朋友圈。我们有太多的不同。以前我怎么没意识到呢？
　　吃完饭自由活动。我浑身无力哪里也不想去，回酒店房间休息。
　　躺在沙发上继续看手机。似乎我现在是一个沉迷于玩手机的颓废女青年。我想给人打电话聊聊天，随便说说什么也好，翻开通讯录，上百个联络人的名单上，却没有一个可以随时随地打电话过去谈点心事的人。
　　这都是我平时疏于联系他人导致的恶果。每次恋爱我都是全力以赴，忘情沉溺。全然忘了这世上除了爱情还有很多值得关心的话题。我有时也问自己，到底是有多缺爱？上大学初恋时，我为了见男朋友一面，经常逃课、不参加集体活动；和郭钊认识后，为了能来北京，我不停投简历，多次竞聘，费尽力气才找到现在这份工作。一个人可以勇往直前，只因为前面有一个人在等他，他就是光明，是梦想，是温暖所在。
　　而现在，前面没有人在等我了。这个人半路跑了，我的光明和梦想也随之一起消失。
　　我睁着眼睛望向天花板，心里一片茫然。

　　第二天，展会正式开幕，我们开始全力投入工作。公司老板作为重量级嘉宾，在开幕式上发表了主题演讲。这一天往往是公关部门最忙的时候。我和乔琳要全程听完老板的演讲，安排摄影师拍好照片，叮嘱速记人员做好速记，协助媒体入场。在老板讲话结束后，速记稿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核对完毕，照片同时挑选出最佳角度的数张，然后邮件发给所有媒体记者，同时公司的官方微博要全程直播整个展会现况，官方微信也要头条报道有关展会的主题内容。
　　整个过程紧张而忙碌，可是就在最关键的时候，我的电脑突然死机了，我吓了一跳，蓝屏了。这破电脑关键时刻掉链子。
　　“啊！谁电脑技术好？过来帮我看看。”我连忙向现场的同事喊到。
　　乔琳凑过来看了眼：“关掉重启试试。”
　　还是不行。重启依旧蓝屏。
　　已经有媒体在群里问我要照片和速记稿了。新闻就是抢时间，一分钟都等不及。
　　“用我电脑吧，我有备用的。”陈牧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我连忙接过他的笔记本：“谢谢！”
　　“没事，你赶紧忙。”陈牧依然淡淡的。
　　我继续投入工作。接下来真是非常顺利，半个小时不到，所有的文稿和图片都已经发出。
　　一天转眼即逝。晚上大家又一起用餐，广州的海鲜粥好吃到爆，啤酒生蚝也不错。大家都开怀畅聊。如果人生中只有美酒佳肴就好了，可人生偏偏还有很多苦难和不开心。这是否就是所谓的公平。
　　接下来两天我们都在酒店和展馆两点一线的度过。忙着安排领导接受媒体的采访，发通稿编微博。好多从北京过来的记者都是熟人，大家一起结伴去他公司的展台参观。人山人海，有的展台请来靓模劲歌热舞，好一派热闹。
　　工作是打发时间的不二法宝。很快四天的展会结束。
　　临回的晚上，大家都喝得很嗨。顺利完成任务，每个人都放松不少。
　　“真是美好的夜晚啊！可惜明天就要走了。”乔琳感叹。
　　“快乐的时光一向短暂。”我不停喝酒。
　　“对了，你这几天看起来闷闷不乐？”乔琳与我共事三年，彼此了解。
　　“我出差前晚刚失恋。”
　　“啊？”乔琳露出惊讶的表情，“就是经常和你冷战的那位？”
　　我苦笑了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乔琳看了看我：“你们的感情早就有问题，分手也好。”
　　过了一会，她又神秘地凑了过来：“忘记一段感情的最佳方法是迅速投入下一段恋情，”她伸出涂满红蔻丹的手指往陈牧的方向指了指，“陈牧单身，有房有车，长得也不错。你考虑考虑。”
　　我望了眼陈牧，他穿了一件白衬衣，袖子微微卷起，脸上有点红，正在被市场部的同事灌酒。像是感应到我的目光，他也朝我望来。
　　我立马收回视线：“既然他条件这么好，怎么会没有女朋友？”
　　“据罗薇薇说他有个谈了很多年的前女友去了美国。估计受了情伤吧，反正他现在确定是单身。”
　　受了情伤。原来每个人都会有受伤的时候。我又想起郭钊，这些天的忙碌让我无暇去想起他。可此刻，工作结束了，酒精放松了大脑。我无法克制地又想起他。4天来，我每次拿起手机，都装作镇定自若，内心里却又存着一点小小的渴望，看是否有他的电话或者微信。
　　没有。他一个字也没有。没有道歉，也没有解释，完全没按照言情小说中的桥段来。
　　我愤愤地干了一杯酒。那种恨意又涌上心头。我秦如风有什么不好，可以让你这样不珍惜，费尽心机的劈腿？我又灌了一杯。
　　最后我喝得有点多了，周围的世界似乎都旋转了起来。有人在讲段子，有人在哈哈大笑。这个世界永远不缺乏快乐，可是这一切都与我没有关系，我参与不进去。
　　我似乎听见自己在唱歌，我喝多了酒就会变得很聒噪，爱唱歌。我唱的是：“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一会曲风一转，又唱起荒腔走板的“北京北京，我在这里欢笑，我在这里哭泣，我在这里活着，也在这死去。。。”这首汪峰的歌是郭钊每次KTV的保留曲目。
　　乔琳连忙将我拖上回酒店的车。陈牧也在车上。
　　陈牧看到还在扯着嗓子的我：“她没事吧？”
　　乔琳无奈的一摊手：“失恋。有点喝多了。”
　　乔琳和陈牧送我到房间门口，门一开我就迅速冲进卫生间，趴在马桶上狂吐。陈牧转身离开。吐完我感觉舒服多了，朝乔琳挥挥手：“我没事，你回房休息吧，我洗个澡就睡。”
　　“那你好好休息，有事叫我，我房间在你隔壁。”

　　我爬到床上，头昏脑涨。迷糊中不知过了多久，听见有人敲门。我又爬下床去开门。
　　是陈牧，他端了一杯水。
　　“我找前台弄了杯蜂蜜水，你喝点这个会好受些。”陈牧的声音听起来很有磁性。
　　我晕乎乎的接过来咕隆咕隆几大口就喝完了。伸手擦了下嘴，把杯子还给他：“谢谢。”
　　“洗个澡睡觉吧，明天要早起。”他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走了。
　　我直接歪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闹钟刺耳的响起时，我还在昏睡中。任凭闹钟响，我一动不动。继续睡。过了几分钟，突然觉得不对劲，啊，今天要回北京。我连忙爬起来。洗澡刷牙收拾行李。
　　顺利登机。同事们都坐在前后排，我和陈牧的座位碰巧又是相邻。
　　我一坐下就昏昏欲睡，戴上护颈枕，迅速睡去。不知睡了多久，迷糊中醒了过来。飞机上很安静，大多乘客都在睡觉，也有人在看电影。比如坐我右边的陈牧，就异常清醒的带着耳机在看电影。他看的是一部叫做《前任攻略》的爱情片。是2月份上映的，我和郭钊在电影院看过。
　　韩庚演的男主角，和女主角在各自前任的婚礼上相遇，然后相爱，期间各路前女友前男友杀出，好不容易应付完，然后王丽坤演的工作拍档，14年的暗恋一朝宣布哭成狗，最后嫁给了张涵予演的一大叔。剧情我都还记得。
　　陈牧摘下耳机，看了我一眼：“看过？”
　　“嗯。”我点点头。
　　“前任是个好题材。”
　　“可不是。这年头谁没几个前任都不好意思出来混。”我面无表情。
　　陈牧若有所思：“如果不是对的人，变成前任也好。”
　　我一怔。看向他。他闭上眼睛休息，不再说话。
　　我倒睡不着了。脑海里不断浮现一些场景。我和郭钊从互相吸引走到彼此不满甚至心生怨恨，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耐烦听他讲的笑话，连他生日都差点忘记？而又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我的倾诉表现冷漠，毫不关心我过得好不好？我们针锋相对，挑剔彼此的每句话，互不相让，都在等待对方妥协让步。可是没有人愿意妥协。最后从量变到质变，横空杀出一个劈腿事件。给了彼此一个难堪的局面。
　　飞机在首都机场一落地，大家纷纷忙起来。尿急的上洗手间，有托运的去取行李，有人接机的电话不停，瞬间人群便走散了。
　　我和乔琳只想快点回家，浑身上下累到散架。由于没有托运行李我们迅速各自打上一辆出租车走人。
　　直到车子驶上机场高速，我才想起陈牧的笔记本还在我箱子里。刚才走得急，都没看到他。
　　我给陈牧发了条微信：笔记本忘了还你，改天亲自送到你办公室。谢啦！
　　陈牧的微信回复迅速：没事儿，路上注意安全。
　　我回了个微笑。放下手机，看向车窗外。
　　偌大的北京城像一个怪兽朝我迎面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