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遇见》火华烨

3、意外

　　周可还沉浸在梦里不愿醒来的时候，忽然感觉身下热乎乎的湿漉漉感…李想，你儿子又尿床了！在梦里，周可大声对李想说，可是对面的人好像没听见，只是朝着她笑，周可一伸手，连影子都幻化不见了。

　　这是梦。一场做不到尽头却一直期待的梦。

　　怀里的小儿开始动来动去，湿漉漉的被子确实难过，周可只得慢慢睁开眼，眯着眼睛就看见儿子老老实实趴在一边，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一脸萌像。每次做了坏事之后的标配神情。

　　要是平时，周可一定一把抱过儿子，狠狠吧唧几口。只是，今天做错事的某人再卖萌也不行了。

　　“今晚必须自己睡小床！”周可假装恶狠狠地对眼前这个小子讲。

　　“妈妈，你不能吓唬小朋友的，不利于身心发展。”不二小盆友依旧没意识到他妈已经在暴怒边缘，仍旧天真地卖着萌。

　　“哟，你还知道身心发展了，最近词汇量不错嘛。”周可举着儿子麻利地扒着裤子换着衣服。她不爱吹空调，夏天嫌冷冬天嫌干，所以七八月里家里都是开着电扇，摇着头刮风。上了年代的老院子，倒也荫凉凉的舒服，并不会过分热。不过还是有风，不二要是受凉了可不行。

　　“妈妈，不二为什么叫不二？”儿子忽然地一句问话，让原本忙活着的周可愣了一下，随即说，“是爸爸给不二取得呀，妈妈觉得很好听。”

　　“那爸爸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不二躺在床上啃着自己的脚丫子，好奇地问，爸爸是什么，为什么从来没见过。

　　诶，周可在心里叹了口气。儿子对于爸爸的好奇，她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但是怎么才能让一个2岁的孩子明白，他的爸爸连他的存在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周可放下手里的衣服，躺到床上，躺在儿子身边，盯着头顶的画，那是有一次她带不二同学逛超市的时候，他哭着一定要带回家的一副梵高的《星空》，说，“不二，如果爸爸知道有你的存在，他一定会很爱你的。就像妈妈爱你一样，爸爸也会很爱你的。不二的名字就是爸爸取得，爸爸喜欢佛教，他以前跟妈妈说过，‘一实之理，如如平等，而无彼此之别，谓之不二。’他说不二这名字好，不仅是他跟我之间独一无二的感情，更是对我们孩子的爱。”她转过头看着只顾着啃着脚丫子的儿子，“儿子，我很抱歉，带你来到这个世上却不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周可觉得鼻头酸酸，刚想搂过儿子好好安慰一下，突然“噗”一声响亮，让她眉头皱了老大，“不二，你不能再吃豆子了，这屁快赶上化学武器了！”
　　一大早好不容易酝酿出的一点儿伤感，就这样在不二冷不丁释放的臭弹中消失殆尽了。周可哭笑不得地拎着儿子逃往客厅，他还以为妈妈在跟他玩游戏，一路咯咯笑个不停。

　　继不二第N次询问爸爸风波之后，生活依旧平静。周可仍旧过着早晨把儿子送到自己老娘那边去，白天上班晚上接儿子回来睡觉的安稳日子，看着儿子一点一点长大，她有时候觉得这样其实挺好，每天忙着拼命赚着奶粉钱忙着陪儿子长大，过去的很多事情都差不多忘了。

　　不过，人总是不能随便满足的，因为一旦你觉得安逸了，生活就开始给你找事儿了。

　　撞车事件的一段时间后，周可开车都是小心翼翼。她原来仗着自己学车时候磨练得很久，技术和胆量都不差，不过后来被堂弟黑着脸教训了一顿之后，还是在他那个朋友面前，周可觉得实在没面子，不过也确实想着家里的老老小小，也不敢随意开快车了。只能在她亲爱的弟弟面前，老老实实点头称是，下完保证书舒一口气的时候不小心看见他朋友似笑非笑的表情，她心里早把周瑾腹诽个底朝天，回去就让他好看。不过面上却只是尴尬地朝周瑾的朋友笑笑。

　　不过没几天，还是出了岔子。周可又撞车了，不过这次是被别人撞了。

　　那天下晚班，周可从单位车库开车回家，过了一个路口刚停下来等绿灯，就感觉车尾轰隆一声，她和车子一起抖了抖。当时她想，不好，千万不能让周瑾知道。她连忙打了双跳，关好玻璃下车一看，竟然是被一辆看起来摇摇晃晃有点弱不禁风的面包车给撞了。真是流年不利。

　　周可也不说话，直接掏出手机开始拍照，然后就准备打保险电话。

　　面包车上坐了俩人，周可也不说话，只管拍自己的照。开车的大叔连声说，小姑娘，你车也没多大事，就算了吧。

　　算了？你们平白无故被人这么撞了一下，你会就这么算了？周可冷哼一声，想到朋友跟自己说过以前跟面包车摩擦的事情，被讹诈的很是厉害，大约心里有种想要出气的感觉，一想到周瑾要是知道，自己又少不了一段训，周可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大叔，到底咋开车的，你没看见前面红灯亮着呢，撞得好玩吗？刺激吗？带劲儿不？”周可一边说，一边弯腰看车后屁股到底伤哪儿了，一边心里急的跳脚，大爷的，人保电话多少来着？

　　这时，副驾上的人终于下来了，跟驾驶人差不多年纪的大叔。他也蹲着看了一圈，说，小姑娘，你看，连皮都没蹭破，这么晚了，就算了呗！

　　周可不高兴了，什么意思，合该我被你撞了一下，因为没蹭破皮就完事了？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副驾大叔笑着说，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

　　“怎么回事，这里？”

　　冷不丁插进来一句话，空荡荡的街上只有零星的汽车哗一声就过去了，猛然多了一个人说话，周可和面包车大叔都吓了一跳。周可才看见一个穿制服的人走了过来，一辆警车停在路边。

　　周可有点儿近视，那人从路边大树的阴影里慢慢走过来，挺高的个儿，瘦条条的身形，穿着警察的衣服。等到他走近了，才发现，周可愣了一下，忍不住扶额感慨，世界真小，刚被人念叨自己就见着了，虽然目前情况有点尴尬。

　　张越停下车，慢慢走过来，在车里时候就看见她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车子旁边跟两个油的发亮的中年人在交涉，看样子气的不轻，不过这个点儿，也太危险了点。这个社会，女子总是弱势，更何况她看起来都很好欺负的样子。

　　慢慢走过来，看见她迷蒙着眼睛盯着自己，又一下子猛然怔住的样子，张越的心里还是有点悸动的，她记得他。这个认知让他心里悄悄泛出一点喜悦来。不过他仍旧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板着脸对那俩中年人说，怎么开的车，老远就看见你们了，红灯呢，速度都不带降得，看人家小姑娘好欺负是吗！

　　那俩人也乖觉，本来就理亏，现在又多了个警察来“管闲事”，只好老老实实跟周可说赔偿。
　　已经快夜里十一点半了，周可也懒得继续较劲，看他们那面包车破破烂烂的样子再看那俩人，也知道出来讨生活的不容易，撇撇嘴，算了吧，我也看了一下暂时没啥大问题，不过你得留个联系方式给我，明天我去4S店检查一下，没问题最好，要是真有什么障碍了，我也不是慈善家，肯定要找你们赔偿的。正好警察先生在这里，给我们做个见证。

　　中年人看能大事化了自然最好，留了联系方式就匆匆走了。只留下周可跟，张越。周可觉得有点尴尬，也有点意外，摸摸鼻子说，谢谢你啊。

　　张越淡淡一笑，不客气，应该的。

　　周可嗯了一声，不知道要对自己的初恋男友说点什么，又是在这样尴尬的情形里。倒是张越也没说话，自顾自蹲下身子把周可的小车仔细检查了一遍，周可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行了，没啥问题，福特车就是耐撞，我看他那车头都有点刮伤了，你这车啥刮痕都没有。要是不放心，明天去4S店再去瞧瞧。张越拍拍手里的灰，对周可说。

　　不用了，我看也没啥大问题，说去4S店是想吓吓他们的。周可回，那啥，今天还是谢谢你了，太晚了，我要回家了。

　　张越看了看那个脸色淡淡的人，说，好，天太晚了，你赶紧回吧。

　　周可说好，跟他摆摆手，转身开车门进去，刚准备走，听见车窗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她扭头一看。张越递进来一张名片，我现在在这里上班，以后需要帮忙的可以打我电话。

　　周可接进来，市公安局，他还是如愿以偿了。她把名片放进置物箱里，扭头跟他笑笑，好的，谢谢。

　　张越原先还有点平淡的脸，也笑了，盯着她看，在夜色中好像一大转引人深入的漩涡，周可看着他的笑，有点失神，有多久没见到他的笑了。这样活生生从梦里走出来的笑，周可心里酸酸的，眼角好像有泪水要流出来，她连忙回过神，挤出一抹笑，我要走了，有空联系。

　　张越看着她说，好，开车小心点。

　　车子越开越远，张越坐回车里，打开车窗，掏出烟来点上。深夜的路上没什么人，安静的只有风声和零星车辆哗啦而过的呼啸声，还有他扑通扑通的心跳。终于，见到她了如此意外，又如此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