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一——倾国祸》liufulaiya

5、初恋

　　张素行匆匆地向学校走去，心里乱糟糟的。为什么觉自己总也睡不够呢？不知怎么搞的，她早上从来爬不起床。母亲羡慕别人家的孩子清早捧一卷书，朗朗地大声读英语的样子，于是硬逼着她早起。可在张素行，早起永远是反效果。
　　清晨的她，从来都是昏头胀脑的。她就是搞不懂，为什么会有人一大早就那样清爽？英文单词，好像专爱同她作对。一个一个字母，分开倒是认识，拼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可恶！
　　走着走着，前面拐角闪出一道身影，迎面走来。噫，是他，刘铭东。张素行的心跳加速，却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脚底下刻意放缓了脚步。果然，一道目光忽地直视过来。张素行也大胆抬头望过去，双目相对。对她来说，一切时间、空间，都不存在了，只剩下那一双眼睛。刘铭东的眼白极白，瞳仁却极黑，看上去好似水银中间放着一颗黑玛瑙，滴溜溜地，显得异常聪颖好看。
　　两人互视片刻，谁也不肯眨一下眼睛，好像在玩对视游戏，谁先动谁就输。张素行只觉几乎每天都会发生的这一段时间每次都过得极久，但又好似只有瞬间。最后，不知是谁先调开眼睛，两人一前一后，向学校走去。她和他，明明是同班同学，却好像有默契似的，从来不并排走在一起，甚至从来不互相打招呼。明明都很在意，却又都装得好象对方不存在似的。
　　想到这里，张素行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若有若无。多么纯洁地令人惊叹的青春啊！

　　回忆中的场景一换，体育课上，大家在玩躲避球的游戏。
　　规则是一个班一分为二，划出一个大圈，圈外的一半同学拿球向圈里扔，圈里的另一半同学使出辗转腾挪的小巧功夫来躲避。被砸到的只好出局，再加入圈外扔球的那一半。最后只剩下一位为优胜者。张素行运动不是太好，却非常之灵活，因此向来酷爱这个游戏。且十有八九能得优胜者。
　　可这一天她却不在状态，早早地被淘汰了，心中十分懊恼。于是，不甘心地加入砸人的行列。
　　啊，刘铭东，他也在。好似不经意的，张素行往一个目标走去，离得近了，却又停下。看也不看他一眼，心中却十分满足喜悦。过了片刻，正忐忑间，另一个男孩，莽莽撞撞地走了过来，一面粗粗地喘着气，一面用一只胳膊重重地擦着汗。眼睛直盯着圈内，唉，粗心的他，竟把张素行当成一个男孩，另一只胳膊搭在了张素行的肩上。
　　后来在无数次地反复回忆里，张素行总是有点诧异。那高大、健壮，看起来甚至有几分凶猛的男孩，胳膊的动作却是那样的轻柔，小心翼翼地好像怕打碎什么东西似的。强烈的反差给张素行留下了深刻而奇异的印象。
　　但在当时，张素行哪里会想那么多。只觉得一股热气从脚底径直窜到头顶。她脸涨得通红，一下子出了一身汗，浑身燥热，发根痒的难受。生怕班里的同学会注意到自己，她不假思索地将胳膊抡圆挥了一个大圈，低低喝了一声：
　　“你干什么？！”
　　摔开王凯，瞧都不瞧上一眼，更不敢去看旁边的刘铭东，昂着头走开了。心却在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那是王凯第一次走进张素行的视线。这之前，尽管他也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可张素行从来没有在意过。
　　虽然当时只有短短的一刹，但对张素行来说，却仿佛是穿过了永恒的时间长河。在后来的回忆中，那个张素行用眼角的余光看到的，脸在一瞬间同样涨得通红的大男孩，永远地被烙在她的灵魂中.以后不论张素行经历了多少风雨坎坷，那大男孩的形象，就象彼得.潘一样，永远年轻，永远可爱。
　　回忆虽短暂，却甜蜜得令人吃惊。她也曾后悔过无数次，要是当时没有摔凯王凯的胳膊，不，哪怕让他的臂膀再在她的肩上多搭一会儿，那该是多么幸福！
　　此后，张素行再不去追逐刘明凯那捉迷藏似的眼神，甚至连刘铭凯的身影，也突然变得墙上挂的剪影，慢慢地褪了色。刘铭凯那充满疑惑、黯淡的表情，她一直没有注意到。她的眼里、心里，忽然充满了一个新的名字、新的形象。她的眼睛开始追寻一个新的身影。

　　又是在体育课上。这次，大家玩跳绳的游戏。学校马上就要举行秋季跳绳大赛了。同学们先跳了一阵参赛的“下饺子”（跳的人排一列，每次进一个人，跳玩的人跑到另一面重新排队，接二连三，往返重复，象下饺子一样，故名）。跳了一阵，有些人累了，便去休息。劲头大的就玩起了花样。不知谁建议的，大家开始玩跳快绳。
　　这是比速度、比耐力的游戏。比的人，全都站在跳绳中央，然后抡绳的人开始尽量快地挥动胳膊，谁要是被绊到了，就淘汰出局，剩下的重新开始，累得坚持不下去的话算自动出局，直到剩最后一人为止。
　　张素行小巧灵活，当然很喜欢这个游戏。大家玩着、闹着、大笑着，彼此推搡着。到后来，她发现绳内只剩下她和王凯两个人。不知何时，笑闹声已经停止，耳边模模糊糊地传来同学们加油打气的声音。
　　她和他，头对着头，眼望着眼地跳着，谁也不肯认输。绳子越抡越快，几乎看不到实体，只剩下一团白光，从耳畔飞啸而过。张素行这时已经是凭经验、凭感觉在跳了。她咬紧牙根，一团团白气，从鼻子、嘴里往外冒。绳子越来越快的同时也越来越低，王凯身材高大，不得不把身体紧缩成一团，有点可笑。但他步伐不乱，分外轻盈。她觉得他嘴里喷出的气直喷到自己脸上，热烘烘的，略有些痒。
　　尽管累的够呛，张素行却希望此时此刻，永远也不要停下来。两个人在绳里，激烈地运动中，竟还有一份宁静与独立，她微笑了。当然，绳子最后还是停了。不是他们谁“坏”了，而是抡绳的人再也抡不动了，把绳子一仍，龇牙咧嘴地揉着胳膊。
　　她和他停下脚步，仍然四目相望，剧烈地喘息着。周围哨声、掌声不断。忽地，两人不约而同地相对一笑，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骄傲与默契！
　　自此，王凯时时入梦。
　　但即使在梦里，张素行也从未想过表白。不不，那不是好女孩、乖女孩能做的，她对自己说道。但其实在心底，她是害怕会被拒绝，恐惧由拒绝带来的难堪，畏惧被拒绝后，再也不能去追寻那个令人心酸的身影。

　　“你知道吗？”一个神神秘秘的声音。
　　“什么？”
　　“怎么才能知道你喜欢的人是否喜欢你？”
　　“怎样怎样？！”
　　“你留意看一下，看他的眼睛注意谁就行了。要是和你在一个班，那就更好办了。只要看他早上进教室坐好后，下意识地先看谁，就一目了然了。嘻嘻……”
　　“真的？那我也试试。呵呵。”
　　无意中听到别班同学对话，张素行第二天起了个大早，他——总是很早到学校的。对妈妈略带惊奇的问话，她含含糊糊地答了一句什么，就飞也似地奔到学校。
　　坐到座位上，喘息未定，王凯就走进了教室，脑袋尚且晕晕沉沉的张素行毫无顾忌地瞪大双眼，死盯着王凯。
　　进教室、放书包、拉开座椅、坐定、伸一个懒腰、摇摇头。然后，然后她的眼就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炯炯有神的眼睛。张素行忘形地贪婪地看着这双眼睛。从惊讶、腼腆到充满笑意的眼睛，不知过了多久。她只愿能这样直到天荒地老。
　　忽地，她想到也许对方会先转开眼神，心中顿时一惊，恋恋不舍地硬声声扭过脖子。动作是那样僵硬，张素行自己都好象听到了“嘎嘣”一声，好像什么东西断了似的。眼睛里不期然早已充满泪水。
　　那天余下的时间里，张素行的心情好的仿佛要飞起来！路过树荫，她跳起来去够那垂下的树枝，走过草地，她脱下鞋袜，欢快地跑了一圈。连回答问题时的声音、帮妈妈洗碗筷时的动作，都象是一条欢唱着、潺潺的小溪，轻灵而欢畅。
　　这样的好心情颇维持了一段时间。张素行也习惯了早起。虽然再没有第一次那样大胆，但王凯每天清晨第一时间的注视，使她觉得自己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是啊，无需表白，她相信并且十分喜欢这份心有灵犀的感觉。

　　这一天，操场上跑道边，测完立定跳远的张素行懒洋洋的坐在台阶上，身后两个女生的谈话无意中传进她耳中。
　　“我知道，你喜欢王凯对不对？”
　　耳朵竖起来了。
　　“嗯，不过，他好像有喜欢的人了，害得人家不敢表白。”
　　嘴角挂上一丝似有似无的微笑。
　　“哈，那你也得赶快，不然没机会了。”
　　“嗯？”
　　“你不知道吗？他要转学了，随父母出国到加拿大去。”
　　张素行腾身一跃而起，把那两个女生吓了一跳。她飞快地往教室跑去，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知该想些什么、做些什么。只有一点她可以确定，那就是，这样的结束自己绝对无法接受！
　　一口气冲上三楼，喘着粗气的张素行一眼看见王凯。他背对着栏杆，面朝楼梯的方向站着。双手大张，各拉住一个衣角，反上去把头包围起，猛地看上去好像一只雄鹰，展翅欲飞。太阳在他身后，金光灿烂，给他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边。他的头完全在阴影里，却偏偏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高大健康的体格，好像能承担张素行的一切困苦，微黑的皮肤上，两排亮晶晶的牙齿，在暗处发出晶莹的光芒，象是两行珍珠。
　　此前或此后，张素行再也没有见到过如此俊美，仿若天神的男孩子。毫无准备的她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当胸重重地一击，登登登连退几步。她双手捂住胸口，心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绝望又无助地看着那个美丽的男孩。心里明白，直到自己生命结束的时候，自己也绝对再忘不了此时此刻。
　　最终，张素行还是一句话没说。王凯亦是默默无语。两人相视片刻，张素行一转身重又跑下楼梯，跑出了他的视线。第二天，张素行没来上课。她病了。第三天，她也没来上课。第四天、第五天，接着就是周末。到了第八天，她终于来起身上课，可是王凯此时已经转学走了。连地址也没留下，就这样永远地走出了她的生命。后来张素行曾无数次地追问自己，之所以嫁给王伟人，主要原因是不是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能——姓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