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难以言喻 ...
-
刘东走在街上。欢声、笑语，那些不属于他的美好事物如电影片段般闪过，却不曾在他心中留下任何痕迹。
早上，王sir来电，告诉他吴均浩已经死了。
死于枪杀。
放下电话，他如游魂般走出家门，飘荡于街上。恋人们踏着轻松的脚步从他眼前一晃而过，幸福刺伤了他的双眼。
吴均浩死了。
他的恋人同志死了。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送给他的小米杯，就放在橱柜第二层。昨晚，他还用它来盛咖啡，心想等浩回来后一定会杀了他的，因为浩最讨厌咖啡了！
他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眼睛失神地望着前方。
翻天覆地的回忆如海水般侵袭他脆弱的神经。就是在这张椅子上，吴均浩将初吻献给了他。
那年，吴均浩17岁，他21岁。
-------------------------------------------------------------------------------
咖啡
吴均浩沐浴完毕，坐在沙发上无聊地翻阅着电影杂志。刘东从冰箱里取出一罐雀巢的冰咖啡，放在玻璃桌上。
吴均浩皱着鼻子，嗤声道：“又喝咖啡---？这玩意儿不好！”
刘东拉开瓶盖，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才笑着答道：“你怎知道不好？我就爱喝咖啡，从小喝到大，身体壮实得很，也没什么不好。”说着转了几个圈，秀秀自己高大矫健的身材。
吴均浩又嗤了几声，清秀的脸上写满厌恶。刘东靠过去，抱住他的腰，笑道：“试试，真的很好喝！不好喝你打老子---”
吴均浩拍开他的手，道：“瑞士的小玩意儿---不喝！”
刘东讶道：“怎么？不支持外国货？那国产的你就喝了？”
吴均浩笑到，秀丽的脸美得出奇：“谁要喝那玩意儿---以前我老姐硬灌了我一杯，结果我吐得严重，后来她就不敢了。”
刘东“哼”了一声，道：“你这是过敏反应----”
吴均浩点头，继续看他的杂志。刘东喝完咖啡，坐在他身边，望着他那张认真的脸蛋儿，越发觉得爱得不行，便揽上他的腰，轻轻吻起他的面颊。吴均浩不满道：“你能不能安分点？”刘东笑笑：“我安分了你找谁爱去？”
吴均浩裘眉，“切”了一声。
刘东抱他坐在自己腿上，吴均浩二话不说就把杂志砸向他的头顶，怒道：“别把我当娘儿们对待！”
刘东讪笑道：“行了你---这是恋人的正常反应！”
吴均浩怒道：“那也不行！那些事床上做！”
刘东抱紧他：“那好，咱们现在就去---”说着抱起他，往屋里走去了。吴均浩乖乖躺在他怀里，没吱声，眼却红了一圈。
刘东道：“你这人老神经兮兮的----管别人说那么多干嘛----”
吴均浩抱着刘东的肩膀，低声道：“我不是你……”
刘东叹了口气，将他放到床上。
吴均浩道：“喂，东，别再用我的杯子喝咖啡了。”
刘东笑了笑。
-------------------------------------------------------------------------------
手机
吴均浩买了第一台手机，是为了庆祝考上地质大学才买的。其实说买，只是发票的名称填了“吴均浩”，钱是刘东出的。
选手机时吴均浩在NOKIA和夏新的专柜前徘徊了很久，他很喜欢NOKIA的一款手机，但价钱贵，最后还是选了夏新的。黑色面板，带相机，120万像素，很男性化的一款。
刘东说，你上大学了，我该退休了。吴均浩笑着回他一句：“那你退休，我工作养你。”刘东嘴上不愿意，心里高兴得很。自己媳妇儿有出息，说赚钱养自己，谁不高兴？不过刘东家是开公司的，而且只有他一个独子，怎可能让他自由行业？
两人到电信办了张卡，于是，吴均浩有了属于他的第一个手机号码。他记了三遍，就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刘东说：“你这脑袋瓜不够我强。我看一眼就记下了。”
吴均浩不满道：“你吼谁啊---不就一个号码，用得着吗？”
刘东抱住他，笑道：“是啊。对你来说是一个号码，对我来说意义非凡啊！”
刘东说，你的手机，你的号码，你的人，全都是我刘东的！
吴均浩将手机小心翼翼地放在怀里，露出了微笑。
那年，吴均浩18岁，刘东22岁。
-------------------------------------------------------------------------------
葬礼
刘东侧躺在沙发上，吴均浩将头埋入他的胸怀。
刘东摸摸他凌乱的头发，问道：“怎么了？”
吴均浩哽咽道：“我妈刚来电话……”
刘东点头。
吴均浩道：“我爸死了……”
刘东猛地抱住他，倾尽全力将他拥入自己怀里。吴均浩已经哭得不成样子，眼泪鼻涕抹了刘东一身。刘东亲吻着他的额头，柔声道：“别想了……别想了……乖乖。”
吴均浩紧紧抱住刘东高大的身体，像个孩子般放声哭泣。刘东只觉得心脏一阵抽搐，疼得他快失去知觉了。他狠狠吻住吴均浩，仿佛受伤的是他自己。
一夜无眠。吴均浩睁大双眼躺在刘东怀里，刘东望天花板望了一夜。
第二天，刘东开车送吴均浩到火化场，他一直牵着吴均浩的手，不敢放开。吴妈妈看到儿子，忍不住又痛哭流涕。周围亲戚劝不住，只能看着她抱住儿子无助地哭泣。
吴妈妈对儿子说：“回来和妈妈一起住吧。”
刘东的脸色霎时跟雪般白。他紧紧握住吴均浩的手，微微颤抖。
吴均浩的嘴张了又张，始终说不出一个字，眉头皱得紧紧的。
那晚，吴均浩是在家里过的。他陪了妈一夜，爸爸的身影不时在眼前晃动。吴爸爸常骂：“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小子----”
他笑，却又不懂笑什么。
吴妈妈望着他，帮他擦掉脸上的泪。
过了很久，吴妈妈才道：“你爸说了，葬礼不要你去。他说，你肯定因为恨他而不愿去。如果是这样，还不如先把你否掉，他会比较有面子。”
吴均浩望着昏暗的床头灯，笑得愈发厉害了。
吴爸爸说：你不是我的儿子！
吴爸爸说：同性恋都该下地狱！
吴爸爸说：你最可恶----
最后，吴爸爸在病危时，对吴妈妈说：“叫那混蛋儿子不要来参加我的葬礼，他肯定不愿来。你要告诉他是我叫他来的，他又没来，我没面子！”
吴爸爸说，我儿子是同性恋，真TM丢光我们祖宗十八代的脸----可是，我是那小子他爸，我还能怎么着？
葬礼那日，吴均浩跪在吴爸爸的坟前，磕了三个很响的头。
他说，老爸，我怎么敢不来看你，你当儿子真是黑心的？
吴妈妈掩面哭泣。刘东扶起他，两人慢慢走远了。
-------------------------------------------------------------------------------
初吻
吴均浩的初吻，是在一个温暖的午后，将唇慢慢送向另一个炽热的唇。
在那张长椅上，他们激情拥吻。
交往不过一个月的小恋人们，青涩地交换他们彼此的一切。一个吻，以及一个眼神的交替。吴均浩曾说要谈柏拉图式的恋爱，结果被刘东反驳得个支离破碎。刘东说，去他妈的柏拉图式恋爱，我在你眼前，难道你不想上我啊？其实他的意思是，我在你眼前，难道你不想让我上啊。事实证明，小浩定力太差，被拐了。
有人说，初吻对女人很重要。其实，初吻对男人来说同样重要，尤其是那些寂寞的男人。
吴均浩寂寞，刘东寂寞，不过刘东没能留住初吻，因为他的第一次给了一个女人。事后吴均浩知道了，直叹初吻断送在了一个败类手上。
刘东抽抽嘴角，叹道，我就一禽兽，你还是被我吃了。
吴均浩笑道，神你讲得太神了，我也禽兽，所以你也被我吃了。
不知道谁说的，两个寂寞的男人，很禽兽。
-------------------------------------------------------------------------------
乱
①
恋爱的热恋期，一般为三个月。
刘东一直觉得那是胡扯的，因为他对吴均浩一直都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从第一次见面开始。
那次见面说起来有点搞笑。刘东一个二十一世纪健康大学生在大雨中骑着脚踏车横冲直撞，在遭到N个行人的白眼后仍坚持勇往直前，于是便华丽丽地撞到了他未来的媳妇。
还好是在拐弯处，要不以他那个速度吴均浩的肠子不被他撞飞才怪。
结果当然是很恶俗的，小攻搭上了小受，两人开始投入紧张但热情的恋爱当中。按吴均浩的说法，就是妈的—老子这么容易就被你拐到手了，简直就是人渣到了极点---
每当吴均浩这么说时，刘东总会嗤笑道：“有本事换你来追我啊---”
小浩同志说，他很纯洁，从不追人！刘东也说他很纯洁，从不受抠。小浩同志就说，妈的—这年头真是太恶俗了，CJ当饭吃！
②
两人的恋爱从未退烧，至少认识他们的朋友都这么认为。
打着某大公司老板男宠的旗号，吴均浩在道上越混越轻巧。在地质大学里学到的知识都是个屁！结果还不是当秘书打字去了---
每天上班下班，没一刻不是热火朝天的。早上，两人一起起床，去浴室洗个干净，某小禽兽被某大禽兽啃个光后，坐下，叫早餐，吃饱上班，上班期间偷N个懒揩N次油，忙碌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吴均浩倒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妥，反正他安心当米虫，得过且过，空闲时看些跟电影有关的杂志，也买起书籍来研究电影。刘东问他，如果将来当了导演，敢不敢拍跟同性恋有关的电影。吴均浩浅笑，摇头，说我不当电影导演，我当你的导演。
我导演你的人生，你是我的演员。
刘东惊道，斥责吴均浩这是强权政治的表现。吴均浩哈哈大笑，道我工作压抑久了，该反清复明了。刘东很认真的思考起来，是不是给自己媳妇太多压力了。第二天他将床搬到公司，说是随时准备为吴均浩发泄压力。
吴均浩的一生，还是栽到了刘东手上。
-------------------------------------------------------------------------------
吴均浩的葬礼上，没有大批人潮，只有几个平时混得好的死党站在坟前低声哭泣。
王SIR说，刘东，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带吴均浩到办案现场，不去的话，他就不用替我挨了那一枪。
刘东叹道，算了，那是他爸曾经的工作，他想去体验一把，也怪不了你。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他去，不该让他离开我。
话说得很苦，所有人都摇头，流泪，无奈的叹息。
刘东站得笔直，双手贴在西服裤上，眼睛失神地望着吴均浩的墓碑。吴妈妈早移民到美国去了，没来得及参加这次葬礼。
刘东慢慢地，跪在吴均浩的墓前，笑道：“你老说不明白老爸为啥选择当警察，这回自己当了一回，把命给陪了。你明白了吗？”
王SIR跪在他身边，低头，看不清表情。
刘东叹了很久的气，叹到烈日都失去了光芒。
夕阳俯瞰大地，最终沉入了地平线内。刘东孤零零地跪在吴均浩的墓前，快失去了知觉。
刘东说，你怎么这样，是不是因为我又用了你的杯子喝咖啡，所以不回来见我了？
刘东说，别这么小气嘛，男子汉大丈夫，在意那些生活小细节干嘛---那个杯子好歹也是我送你的，喝个那么十几二十次，也算不了什么吧？
刘东将头靠在墓碑上，叹到，小浩，怎么办，我哭不出来，我已经没泪了。
有人说，爱到深处，才最无泪。
我真恨我自己，恨不得杀了自己。
小浩，骂骂我，好吗？
以后我不再用你的杯子喝咖啡，不在你的休息日强行拉你开会，不再随便乱扔书籍杂志，你说的，我都听你，好吗？
小浩，你回答我，好吗？
刘东紧紧抱住吴均浩的墓碑，像抱着自己的恋人般，使劲全力。
那年，吴均浩对刘东说，我是你的导演，我导演你的人生，你是我的演员。
刘东曾经嗤之以鼻，刘东曾经不屑一顾。
刘东说，你压力太大，我帮你发泄。
然而现在，导演没了，刘东笑着说，小浩，我的人生散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难以言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