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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八.少年何辜,竟遭掌掴 ...

  •   八.少年何辜,竟遭掌掴

      这天,又轮到琅琅的班级上劳动课了,照例是拔草,由庶丰大队副队长钟耸山带队。
      钟队长讲了一番劳动最光荣的大道理后,便开始分组。全班56个人,分成28个组,每组男女同学两人,男同学可以对女同学有所照应,最近某女生在苞米地被头套黑塑料袋的人□□这事不可不防;最后拔完的草由男同学来扛。钟队长笑着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但可别搭配出乱子来啊。
      两两男女同学劳作在苞米地中,欢声笑语。柯琅琅和衣晓凡在一组,可两个都是闷葫芦。衣晓凡是个腼腆内敛的女孩,特殊的身世如一块巨石,压得少女身心不得舒展。
      苞米地闷热如蒸笼,蝉“知了知了”地凄鸣着,它唱腔独特,自成一派,先亢后低终杳,就如它的命运轨迹。蝉伏天现身,在阳间呆不了多少时日,它就得乖乖地去阎王爷那儿报到,真真是个短命鬼。
      蝉的悲鸣叫得衣晓凡凄凄惶惶,心绪烦乱,她恍若又听到了那声粗野的吼叫。少女的脑海里又倏地闪现出不堪禁受的画面:一个黑不溜秋,脸上皱纹如沟壑纵横的老年男子手拿酒瓶,醉醺醺地冲着衣晓凡粗野地狂吼:“你不是我亲生闺女,你是你妈和流氓的孽种,以后不许叫我爹。”衣晓凡吓得瑟瑟发抖,“哇”的一声大哭。
      “呜——哇——”
      乍听还以为是蝉死命般地鸣叫,琅琅回首,但见吧吧嗒嗒泪直落的晓凡正慌乱无措地用裙襟擦拭大腿上殷红的点滴血迹,娇躯随着哭泣的抽搐和蝉起落有致的鼓噪颤巍巍地抖动着。
      “怎……怎么了,腿……腿被划……划伤了吗?”
      衣晓凡只哭而不答,感到六神无主:那地方怎么会流血呢?琅琅也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她的腿好像并没有伤,可血从哪来的呢?他也不敢妄动,只好捆着草扛起,“走,咱们马上回学校”。
      柯琅琅和衣晓帆在钟队长面前站着。柯琅琅颤头瞪眼张嘴结舌地欲说却又说不出,衣晓凡捏着沾血的裙子只顾嘤嘤哭泣不作应答,这一切铁证如山,钟队长断案如神,“啪啪啪”,上去狠掴肇事者几个大耳光,打得琅琅地动山摇,天旋地转,一切都在晃。
      “你这小子,还会整邪的,你把衣晓凡同学怎么了,快说……走,找你老师去!”钟队长推搡着琅琅,厉声喝斥。
      “我……我……我……我……没……”琅琅急于辩驳表白,却怎么也说不出下语。
      “我,我,我什么,你干的好事……”
      不容琅琅分说,钟队长揪着他的耳朵,像老鹰抓小鸡,提溜到粟玉琴老师面前,“你的宝贝学生给你争光了,这么小就开始学会整花花事了。”
      觉得事有蹊跷的粟老师,分头把少男少女叫到一边,问个究竟。紫红胀脸的琅琅已泣不成声,话不成句。泪迹斑斑的晓凡在粟老师的追问中吐露了个中情由。
      粟老师一拍脑门,自责道:“唉呀,我这么笨!怎么就没想到呢!”随即轻抚晓凡软声道,“女孩子长大了都会这样的,以后每个月都会有。都怪你妈,这事也不跟孩子提前讲讲……”
      安顿好晓凡,粟老师便去找钟队长问罪。但见她暴跳如雷,胸脯一伏一耸地,指着钟耸嵩,发河东怒吼:“我说呢,只有你这样肮脏的人才会想出那样肮脏的事来……柯琅琅是个老实的学生,看让你给打的……你那穷德行还当大队干部……”
      “粟老师,干吗血口喷人哪!怎么啦?”
      “比你血口咬人强。还问怎么啦,不知道吧?不知道回家问问你老婆去!”

      李霆钧母亲和“大脸盆”母亲在小曲河边洗衣服。
      霆钧母亲说:“你知道吗?柯嵩年跟西窝屯大姑娘一块跑了。”
      “大脸盆”母亲说:“我知道柯嵩年在外面认识了一个大姑娘,是西窝屯的,两人好得不得了。可干吗要跑呢?”
      霆钧母亲说:“听说那姑娘家的老头子嫌柯嵩年磕巴,说磕巴人能有什么出息,可是姑娘偏偏就看上了柯嵩年,老头子死活不同意,威胁闺女说再和柯嵩年见面,就把她锁屋里。”
      “大脸盆”母亲说:“柯嵩年这小伙哪样都好,就是磕巴了,可惜了的。”
      这时,殷淑贤端着洗衣盆走过来,“大脸盆”母亲招乎着,霆钧母亲暴瞪了殷淑贤一眼,气嘟嘟地拨弄得水哗哗作响。殷淑贤只摇了摇头,并不作理会。
      霆钧母亲所言不虚。彼时,当事者的两位父亲正在吹胡子瞪眼呢。
      柯嵩年父亲恨恨地道:“两个屯都找遍了,这个鳖羔子能跑哪儿去呢?”
      女方父亲咬牙切齿道:“找着这个骚货,非把她头剃光!”

      晚饭后,柯家人为柯嵩年焦着心。柯老蔫和柯方氏忧心忡忡地唉声叹气:七天了,孙子还不见个人影。柯凤林说着后悔当时撵侄子的话。琅琅告诉爸爸,嵩年哥说他现在不恨你了,他理解你。柯凤林面现愧色,一言不发。
      殷淑贤揉着腰,“哎哟哎哟”声不止:“这几天身子像散了架。这腰啊,都有些直不起来了,腿到晚上疼得不知往哪儿搁,总觉得放在冰上舒服些。”
      柯凤林替妻子捶着腰:“他妈,明年少种点地吧。我看你也有点吃不消了,妇女大队还有一摊子事。”
      殷淑贤叹着气道:“上有两个老的,下有四个念书的,都嗷嗷张着嘴,就靠你那点工资?”
      柯凤林道:“中国人太悲哀了,生了许多不该生的孩子,操了许多不该操的心,为了养活他们,你得拼死拼活地干一辈子。再看看现在社会,孝子是有的,但还是少了点;不孝之子却多的是,娶了媳妇忘了娘,把赡养父母视为累赘,活时不孝死了乱叫。什么多子多福,我看是儿多父遭殃,母受罪。”
      殷淑贤嗔道:“你现在知道了——当初已有了四个,你还想让我生五胎捞儿子呢。要不是赶上计划生育政策,说不定还会五胎六胎地生呢。”
      柯嵩年弟弟推门进来,神色惶急地报告:“爷爷奶奶,爸爸要把哥哥打死了。”

      柯嵩年正趴在炕上,父亲用皮带抽打着他,口内“鳖羔子”迭骂不止,嵩年母亲在一旁哭泣。柯方氏拄着龙头拐杖赶来,上去夺儿子的皮带:“你想把儿子打死呀,你是不是亲爹呀?”
      柯父拂着老母的手,继续施暴,惹得柯方氏火起,举起龙头拐杖就朝儿子砸去。
      嵩年母亲拦着婆婆:“妈,你那拐杖头有铁……”
      柯方氏叱责儿媳道:“我打我儿子,你拦着不让打;他打你儿子,你怎么不拦着?”
      嵩年母亲一脸委屈:“你儿子上来驴劲儿,我能拦住吗?”
      从那以后,柯嵩年就开始颓废起来。他常常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醉后,便骑着摩托车狂飙着,将油门调至极速,唱着《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享受浑然无我的快意和动魄惊心的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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