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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商贾之子【四】 ...

  •   【商贾之子·第四章】

      原来,三年前。

      太子喻崇被弟弟下毒后假死了,御医被买通,草草断定已死并下葬。喻崇的好友兼属下,也就是公子阿含,察觉有异常,将他偷了出来,并换成了另一具身形大体类似的尸体。因是中毒身亡,面目发黑,也就蒙混过关。果然,喻崇的弟弟仍然不放心,隔了几日,又开棺看哥哥死透了没有,还顺手剁了一只胳膊。

      喻崇虽没死,双腿却残废。

      经过这几年的针灸疗法,可以短时间站立,仍不能自由活动。

      “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不过我无心卷入宫廷争斗,这是你要的东西,从今以后,期望不再有瓜葛。”钟蔚从袖中掏出一卷写满皇帝作息及宫中漏洞的丝绢,递了过去。

      “见了好几个人,有畏惧得直喊救命的,有感激涕零的,你对我最不屑,因为这双废腿吗?”喻崇苦恼地撑了撑眉头。

      钟蔚摇头:“我希望柳家平安无事。”

      喻崇笑:“那就该远离四王。”

      “……”

      “你的两位兄弟实在不聪明,柳庆也是老了,耳聋目盲。我给你透露一个秘密:不久以后,四王会惹上天大的灾祸。作为回报,我想要你做一件事。”

      “……”

      “我需要大量的银子,对于食日万钱的柳家来说,一点儿也不为难。”喻崇扬起的笑容十分灿烂。

      秋天需大补。

      柳家又大摆秋宴,长长的桌子上美酒珍馐,豪奢程度直逼皇帝宴。柳庆、柳大、柳二父子团团地坐着,柳大得意洋洋地述说,近日跟四王走得近,做官总算有点盼头了。当初,七王恩赐,柳庆出于「经商低贱、当官稳当」的长远考虑,给柳大捐了个六品通议郎。柳大经常抱怨:自从当了官,不能鲜衣怒马、不能纵情享乐,还时不时被穷酸同僚讥笑胸无点墨。家有金山银山不能放肆消受,当这破官,还不如以前做生意自在。

      “这么些王爷中,就剩四王还有权力,皇帝迟早拿他开口,大哥还是离远一点吧。”钟蔚不得不再度提醒。

      原以为柳大又要反驳呢,没想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我也想离远啊,谁愿意做这个破官。爹不同意啊,总说光耀门楣,稳当。我看当官最不稳当了,兔死狗烹,皇帝心狠着呢,稍微沾上一点事就麻烦了。”柳大到底也是风浪中经历过的人,并非一无所知。

      见时机成熟,钟蔚提出让柳大辞官,依旧去掌管海上生意得了。说起来,因为没人,柳家的海船生意都处于停滞状态:“爹,当个通议郎没什么用,还容易让人抓上把柄。大哥跟四王走得太近,迟早是祸害。”

      柳庆自然舍不得:“我们柳家根基不是更弱?”

      钟蔚微笑:“明年科考,我去考取功名,爹无需担心。最要紧的是狡兔三窟,咱们得把海上生意捡起来。京城,恐怕是呆不久了。”一直以来,钟蔚都在灌输「离开京城」的想法,好完成柳庆「含饴弄孙 」的遗愿。

      柳庆还是犹豫。

      再劝下去,又费时间又费精力。钟蔚直接花钱找了几个人,先把柳大灌醉,再弄去青.楼。柳大醉大了,直接在青楼的厅堂里手舞足蹈,那几个人趁醉滋事,把青楼的桌子椅子砸了。老鸨不干了,当即鸣鼓告官——这事儿彻底闹大了。

      依律法,柳大直接被撤职。

      柳庆这下再也不用纠结了,直接把大儿子打发去海上营生吧。就这么着,柳大带了好些家丁,乐呵呵地被支去了远在东南的垒州,承了父亲的经商天赋,倒风生水起。几年后,柳家多了近百只大海船,连带海边的渔村都富足了起来,可比他当个闲官有用多了。

      柳大这走了,官场上被牵连的可能性大大降低了。柳二是骁骑尉,不擅攀权附势,一个人就安省了许多。

      柳庆失了左臂右膀,钟蔚乘机全部接下来。

      他运筹帷幄,手段不是一般人能比,柳庆喜出望外,对钟蔚更加倚重。钟蔚有了实权,给太子拨出金银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不过,他并不想跟太子走得太近,钟蔚不是一个人,他背后是根系庞杂的柳家,一旦有意外,被诛九族,祸害可是几百号人。

      一连数日,皇帝都没招钟蔚。

      清静倒是清静,可惜看不到奏折,不能掌握第一手资料,也是头疼。却说,樊厚没有消停,一门心思找柳家的麻烦。柳家原本建了一条街,还没开业,官府就来查封,说奢侈浪费。

      当初是皇帝说京城太冷清,让柳庆依照最繁盛的垒州的云熙街,建一条一模一样的。这才刚刚竣工,怎么就查封了,那么多银子又打水漂了。

      柳庆自然据理力争,被钟蔚拉回来了:“商不与官斗,爹,你先别急,我有办法让皇帝下旨重开云熙街。”

      听完钟蔚的办法,柳庆豁然开朗,不断赞许。

      新皇帝登基。

      元奚国是泱泱大国,周围的国家闻讯,纷纷遣使者来朝贺。使者们少不了在京城活动,不知几时起,就传出「使者们竟然嫌京城不够繁华」的传言。皇帝闻言不喜,恰好有一个名为诺托国的使者领队来朝拜。

      为首的番使高鼻深目,用奇怪的腔调将海外的奇闻异事叙说了一番,或繁盛、或奇异,不一而足,十分有趣,引得皇帝大悦。一路说来,到了京城,番使却怪模怪样,不说话了。

      皇帝忍不住问:“京城如何?”

      番使打哈哈:“微臣就是素闻元奚之繁盛而来的,京城,不错。只是我曾观阅古籍,说元奚有一盛会,丽裳鬓影,人潮如涌,灯如游龙,飘于长街之上,为何竟不见这情境?”

      皇帝不高兴了:“那是上元节才有的。”

      番使眨了眨眼睛,长长地哦了一声,意味深长。皇帝心里更不高兴,到了寝宫也是一副要发怒的表情,柳妃见了,温言软语地问怎么回事,皇帝就说了。

      柳妃宽慰,说蛮子不懂事,又说一时繁华怎如百姓太平来得重要。

      皇帝还是一个大疙瘩。

      柳妃一边泡茶,一边状似不经意地说:“说起来,臣妾的故土垒州石城,有一条街,名为云熙街,倒从不拘泥于上元节放花灯。在夏日时,天有明星,空中有萤火虫,地上有花灯,倒是让臣妾很是怀念呢。”

      皇帝顿时灵刚一闪,京城也有云熙街。前些日子樊厚和几个臣子参了一本,他看柳庆也不爽很久了,就直接给封了。如今,京城确实寒酸了点儿,要让那些没见识的蛮子长长眼,不如开了算了,反正也是柳庆在折腾,折腾够了再捏死。次日,他立刻责令太常卿操办此事,务必繁华,当然,银子是不会拨的。

      柳庆接到开启商街的命令。

      三天之间大反转,柳庆问太常卿是怎么回事,太常卿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上边的意思,你照办就是了。”柳庆倒没有激动,反而更郁闷,什么都是上边一句话,如果哪天皇帝不高兴自己脑袋就得搬家了吧——此时,柳庆已经有了去意。

      一连三天,柳家慢吞吞的。

      太常卿终于急了,催促怎么还不开始呢。钟蔚此时全权执掌此事,面色苦恼地回答:“太常卿大人,柳家前些日子才捐出了一个新筑成的小城容纳难民,您知道的吧?”

      “知道……”不但知道,还附和樊厚说了坏话。

      “柳家再富,一家之力也是有限的,建一条街都很吃力了,还要弄得繁华似锦,满城皆知,这得很大财力才能办得到,柳家也没有金山银山,委实艰难啊。”

      “你吃雄心豹子胆了,还想让上边拨银子?”

      “那倒不敢。”

      “你到底什么意思?”

      “再者,柳家稍微干个什么,就得被人参一本,这几个月光是散财都吃不消了。”见太常卿的脸色越来越尴尬,钟蔚装作没注意,依旧抱怨着说,“城东樊家比柳家更兴盛,怎不见他们也出点力?”

      “樊家?”

      钟蔚装作不经意地说:“是啊,当初,樊家还跟我们柳家争地皮呢,就是鱼翔坊那儿,临河边,风景最好。早知道有今日,当初就把鱼翔坊转手给樊家好了。”遗憾之情,溢于言表。

      没过两天,樊家的人趾高气扬地来了,要买下鱼翔坊。

      原来,朝堂之上,皇帝再次强调一文银子都不拨,但又务必繁荣,直接把太常卿给架起来了。太常卿就提出让富裕人家都捐出一些家财,一起出力,建得快些。

      樊厚就想看柳庆吃瘪,当然反对。

      太常卿不高兴了,这事儿若交不了差,皇帝降罪下来,他就完了。于是太常卿据理力争,乃至搬出了「国之大义」,讥讽樊家也是财力雄厚,樊厚却总缩在后头,还不如柳庆大气呢。这一争,樊厚的敌对同僚也少不了掺一脚,大家齐心合力,把樊厚也给架上去了。

      退了朝,樊厚埋怨太常卿的馊点子。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太常卿假惺惺地说了一些委屈的话,而后说,柳家财力不支想卖鱼翔坊呢,樊厚要是想捡漏,这会儿是最佳的时机。樊厚一听,大好时机啊,与其白白捐财,不如买下。

      钟蔚当然知道樊家的人为什么会来。

      再一听樊家管事,张口就是这也不好,那也不好,樊家勉为其难地买下算了——价格之低,简直令人吐血。钟蔚一笑,不急不躁提出三点:一,鱼翔坊不单卖,想买就连着五个坊都买下;二,单个坊的价格翻五倍,三倍你樊家也不亏。

      “三倍?你想银子想疯了?”

      “要不是手头实在紧,这金边银角的,才不想卖呢。”

      “做梦!”

      钟蔚悠悠说了一句:“我听太常卿说了,为了让京城长脸,大富人家们都争着出钱,我柳家也就不急。是捐,还是买,樊管事您慢慢斟酌。”

      樊家的管事拂袖而去,在门口,与京城排名第三的钱掌柜擦肩而过。两人一拱手,心照不宣。不多时就传出消息,钱掌柜想买鱼翔坊,柳家坚持不卖——柳家,看来真穷途末路了,分明是在等朝廷拨款和富豪捐款啊。

      樊家一琢磨。

      太常卿这几天每天都说要让巨富人家捐款——他倒是真的被逼急了,若是皇帝首肯,樊家第一个要挨刀。思来想去,还不如答应钟蔚的要求呢,趁现在价低,别水涨船高,以后不好办了。

      樊管事不日又来了,这次态度和顺多了。钟蔚倒没为难,拿出契约,双方一手交银一手交铺,两讫。钟蔚这才敲锣打鼓地布置起来,布铺、脂粉铺、茶铺、文房四宝铺……全都引进来。引水的引水,布景的布景,造假山的假山,铺路的铺路。

      不得不说,柳庆的银子花得太爽快了,用之不尽,取之不竭一样,钟蔚那叫一个不心疼。

      这天,吃饭时。

      柳庆十分不满意:“爹最恨的樊家了,卖谁不好,为何偏偏要卖给他家呢?就不说钱掌柜出的价那么高,想到以后跟樊家做邻居,我真恨不能把相邻的铺坊都送出去。”

      钟蔚笑着说:“只有樊家进来,才不会再犯.贱上奏折,让云熙街关门。”

      “这倒是,樊家柳家绑在一根绳子上了。”

      “再说,以后有的他吃苦。”

      柳庆见儿子胸有成竹,也很好奇。果然,很快事情就出现了。鱼翔坊,临河,原先规划了一座精致的鱼形拱桥,只修了三分之一钟蔚就让停了。樊家不乐意了,你得全部修完啊,不然多难看。

      钟蔚搁下笔,悠悠地说:“这话就不对了,修桥,乃是为了鱼翔坊的生意着想。如今,铺坊都归你们了,凭什么我柳家出钱?你们要看不顺眼,撂着就是了。”

      “……”樊管事张口结石。

      “不过呢,这桥是门脸,你樊家不至于门脸上豁豁一块吧?”

      樊家不能让断桥撂着。一是难看,二是,皇帝若是来到这里,头一抬,鱼翔坊;脚一抬,鱼翔断桥,走一半不通,龙颜大怒怎么办。所以,樊家不得不快马加鞭将整座桥修完了,倒是方便了百姓。

      柳庆略感欣慰,虽说他压根儿不在乎一座桥的银子,可是能让樊家费钱,他心里总算是痛快了一点。

      钟蔚笑说:“这才刚开始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商贾之子【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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