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听》领让望

2、第一章

　　今天苏年早早的起了床，她记得很清楚，今天是高考放榜的日子。
　　她抬眼看了眼还紧闭着的房门，犹豫了一下没有去叫妈妈，而是直接走进了厨房。
　　爸爸离开已经半个月了，妈妈似乎正在从悲痛中走出来，可是她知道有些难过远远比表现出来的更心痛。
　　她略有些熟练的洗锅，加水，做饭。
　　苏年已经习惯了工作日自己一个人在家，平时还会有张姨陪着，就算她再多不爱说话，也会被张姨逼着念念叨叨说不少。
　　现在，是真的只剩下自己和妈妈两个人相依为命了。

　　徐钰起来的时候，苏年正趴在地板上画画，厨房里不断的有香气冒出来，明明只是一副简单的画面，徐钰却突然红了眼眶。
　　苏年抬头就看到妈妈站在门口捂着鼻嘴的样子，有些不知所措。
　　徐钰很快收拾了一下心情，向她解释：“只是突然想起了你小时候。”
　　苏年小时候还是胖嘟嘟的，不像现在这么瘦，那时候她就极喜欢画画，总是撅着屁股在地上画半小时，有时候是一副复杂的画，有时候又只是简单的几笔，但不管怎样她画好后第一个让看的必定是她爸爸。
　　苏年这才稳下了心思，点头，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木屑，说道：“先吃饭吧，我准备好早餐了。”

　　徐钰坐到桌前的时候，苏年已经帮她盛好粥了，连带着小菜也都放好了。
　　徐钰拿起筷子，顿了顿才问道：“你准备去哪所大学？”
　　苏年低头喝着粥，声音略有些低：“本市，或者隔壁市。”
　　虽然苏年还没有和任何人商量过大学的问题，不过她知道，这两个是自己最好的选择。
　　徐钰不置可否，只是提点她：“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妈妈不会因为自私把你强留在身边。”

　　在去学校的路上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爸爸的事，全似有若无的向她传达着关心，她也只是点头接受。

　　大概是她太极端了，自从爸爸出事之后，她才明白了所有的感同身受都不过是那几分钟的时间，像参加葬礼的那些人，在墓碑前默哀几分钟，再转身便是各自的人生。

　　苏年想着便快走了几步，她记得前面有个小巷子，去学校稍微有些绕远但很少有人。

　　纪少言看到的就是少女低着头匆匆忙忙走路的样子。
　　他停了车，想等她赶上来带她一程，却没想到苏年在他停车的前一个巷子就走了进去。
　　纪少言皱眉，问坐驾驶座上的司机：“那条巷子，是通向哪里的？”
　　司机是个老司机，不过也是只走大路，对这些小巷子不太清楚，又问了路人才知道也是可以通向学校的。
　　纪少言看身边走过三三两两的学生，都是有说有笑的样子，当下心里也明白了什么，于是转头对司机吩咐了几句，便抬脚走进了巷子里。
　　苏年屏着一股气就冲了进来，可在弯弯曲曲的巷子里绕了二十分钟，才后知后觉的害怕了起来，巷子里没几户人家，却都紧闭着大门。
　　此时那些不美好的回忆全都抓住了这个缝隙，想要跑进她的脑子里。
　　像现在她总能感觉到身后有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甚至没有呼吸，她吓得不敢回头，索性一股脑的跑了起来，直到身后响起了有人喊叫的声音。
　　苏年气喘吁吁的停了脚步，内心却更忐忑无比：后面的好像是个男人。
　　“苏年。”
　　又是一声。
　　苏年皱眉，后面的人像是在叫自己的名字？

　　原来她听过一个故事，一个人自己在路上走的时候，如果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千万不要回头，因为有可能是勾魂的小鬼。
　　可是身后勾魂的小鬼没给她做下一步的时间，就直接拍上了她的肩头。

　　“苏年！”
　　身后的声音终于有了些许熟悉的感觉，有些微微气喘，还有莫名的无奈。
　　无奈？
　　苏年有些僵硬的转身，就看到纪少言轻微起伏的胸膛。
　　她怔愣，所以说刚才跟在她身后的是纪少言？

　　“你跑什么？”纪少言问她。
　　苏年抿了抿唇：“我赶时间，要去学校。”
　　纪少言怔结，长长吐了口气，解释道：“我刚在路边看见你，就跟了过来，这里人很少容易发生危险。”
　　苏年点点头，却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上次见到纪少言还是休闲的穿着，今天反倒正式了不少，大概是天气太热，西装上衣被他随意的握在手里，连带着衬衣的第一颗扣子已经被解开了。

　　苏年：“你还有事情？”
　　纪少言随着她的目光扫视了一遍自己才回答：“刚参加完一个会议，现在没什么事情了。”
　　顿了顿才又说道：“去看成绩的话，我可以陪你去。”

　　就这样，苏年带着纪少言出现在了布告栏前。
　　苏年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太阳，离成绩公布还有一段时间，看向纪少言：“这里有点热。”
　　然后直接掠过他走向了别处，纪少言顿了下才笑着跟了过去。
　　苏年带他去的是学校最东边的小花坛，大概是位置太偏僻了，里边的花少的可怜，有几棵类似于冬青的植物也因为疏于管理而长成了千奇百怪的样子，但是却因为紧临着围墙有一片阴影。

　　苏年直接坐在了阴影里边，倒是纪少言把刚刚收到的宣传单分成两半，当作简易的扇子，然后把其中的一份递给她。
　　苏年接过来摊开看了看，才又拿在手里慢慢的摇了起来。那些宣传单千篇一律，都是各个学校在宣传自己师资力量，教学能力。苏年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纪少言坐了一会问她：“有什么心仪的学校吗？”
　　苏年摇头：“我成绩不太好。”
　　纪少言想了想，才接着说下去：“我小时候很调皮，经常被罚站，后来上了大学才发现，老师不一定是管教你的，有时候他们也会和我们一样随便混混日子。现在说起来倒想念老师们的谆谆教诲了。”
　　他突然笑了，其实就是极快的挑了一下嘴角，可是苏年正看他认真，轻易的就发现了那一抹笑。
　　纪少言转头看过来，极为认真的说：“不过，很快你就能体会到这些生活了。别在意别人的眼光，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学校去过自己希望的生活。”

　　成绩放榜的时候，纪少言在外围等她，苏年一个人钻进了人群中，等她气喘吁吁的钻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纪少言站在一片树荫下冲着她微笑。

　　多年之后，苏年回忆起她记忆里最初的纪少言时，只有那一块蛋糕和现在的微笑。

　　她也在纪少言的面前露出了第一个微笑，她甚至明白了那种叫做兴奋的感觉。
　　“纪少言，我考了570多，差6分到一本线。”
　　纪少言点头：“考的不错，恭喜你。”
　　苏年主动向他解释：“可能是我的特长加分了，不然我考不了这么好。”
　　现在她的家里还有好几张荣誉证书，都是她从小到大参加各种绘画比赛得来的。
　　纪少言以庆祝的名义请她吃中午饭，苏年摇头拒绝。
　　“我妈妈还在家等着……”犹豫了下又补充道，“等下次吧？”
　　纪少言自然无异，然后打电话让司机过来，送她回家。

　　学校离苏年家很近，开车没几分钟就到了。
　　等下车的时候，纪少言又开口说道：“其实你考的分数很险，要好好考虑一下，争取把分数发挥到最大作用。”
　　苏年点着头下了车，然后看他的车子转弯调头，等车子微微启动的时候，苏年才仿佛回了神一般追了几步，幸好纪少言一直注意着她的情况，很快让司机停了车。
　　他等车窗慢慢摇下，女孩的脸便出现在了眼前，亮晶晶的眼睛，额头上因为刚才的几步小跑而布了一小层薄汗：“纪少言，谢谢你。”
　　纪少言笑：“不客气。”

　　苏年回到家的时候，徐钰正在收拾东西，很多她爸爸的东西被整齐的放在一边，然后打包上锁。
　　苏年站着看了一会儿，才轻敲了下门：“我回来了。”
　　徐钰没抬头，手里的动作也没停，问她：“分数怎么样？”
　　“差不多，577分，我说过的那几个学校应该都差不多。”
　　徐钰这才看向她，苏年一直都是一个有主见的人，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苏年会把自己的前途搞砸，包括现在。
　　她只是点了下头：“可以和同学老师们商量一下，或者需要妈妈找人帮你看一下学校吗？”
　　苏年摇头，把离自己近的几件衣服叠了起来塞进行李箱。
　　“我自己可以。”
　　徐钰想了想还是叮嘱了她几句：“你选好学校后拿给我看一下，我找朋友帮你评估一下几率。”
　　苏年本想拒绝，可顿了顿还是点了头。
　　徐钰已经把塞满衣服的行李箱扶起来推到了墙角，看她一直盯着看，难得说了句夸奖的话：“你考的很棒，爸爸会很欣慰。”
　　苏年想笑，却又扯不开嘴角。
　　“对了，我已经找到工作了，过几天就去上班。到时候你自己在家注意安全。”
　　虽然妈妈没有说其他的，但苏年还是立刻明白了，应该是自己上学的费用不太乐观，不然以妈妈的性格应该会养精蓄锐重振旗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挥霍自己的才能。
　　她在心里略略算了一下，自从爸爸出事以来，员工辞职，合同解约，接踵而来的各种问题早就让这个家负债累累，或许现在她们就已经在花积蓄了。
　　她顿了顿说道：“明天我也去找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