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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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红彤彤的灯笼缥缈如妖精的眼睛，喧沸的人声传到此处也不过成了几句嗡嗡闹语。
夜色笼下来，把这座小亭勾勒成一抹暗暗的影子。
亭子里坐着个人，其实也不能称之为坐了，那人歪歪斜斜地靠着柱子半躺在地上，手中拿着一小坛子酒。
他看着自己的脚尖怔了怔，又仰起脸灌了一口酒。
入口辛辣，一路烧到五脏六腑。
那人呛得咳出了眼泪，却还是抱着那坛酒死不放手。
他眯起眼睛，隐约中见那浓稠的夜色里行来一个艳粉身影，他撑起身子，靠在柱子上，动了动嘴唇，“你是谁？”
那个艳粉身影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来，“公子为何一个人在此处喝闷酒？”
那人想了想，“不开心。”
艳粉衫子笑了笑，“既然来了浣锦坊，就是来找乐子的。”
“乐子？”那人嗫喏了一句，抱着酒坛子撑着地站起身来，“我不找乐子，我要找媚桃，说说话。我难受。”
艳粉衫子让开条路，“媚桃姑娘在千仙阁，直走左转。”
看那人踉踉跄跄地离开，艳粉衫子轻叹了口气，挥了挥袖子散去酒气。
“别乱动。”
身后有人捉住他的手臂压进厚暖的披风里，接着他就被搂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有人在他耳边呵气如兰，“坊主大人，穿这么薄就出门，也不怕冻着。”
艳粉衫子的公子低下眉眼，“二坊主约人约这么个地方也就算了，还让人等着，这却又是什么道理？”
“没有道理。”身后的白衣美人把头轻抵在他脖颈侧，问道，“刚刚那人，是谁？”
“哟，醋啦？”艳粉衫子的美貌公子弯起一双好看的眼睛，“他呀，离忧。不知道被谁伤了心，喝成那样。”
“楼主吩咐过，咱们可得好好照看着他。话说，二坊主大人，你唤我来，是要做什么？”
白衣美人笑笑，“此处虽然偏僻了些，赏月却是极好的。楼主遣了我东澜的一桩暗花，明日便走，今夜，就当是陪你提早过中秋了。”
“暗花？什么时候的事。”
“傍晚的时候，雾隐山那边加急送过来的信儿。”
“好，那你小心。”
他收紧披风，抬头看向被飞檐割成两截的月亮，“月亮很美。”
蜡烛抖着火苗子，柳穿蝶拿剪刀剪去小半截烛芯，看那光渐渐稳下来，才放下剪刀又重新拿起笔。
书卷上的字俊秀挺雅，看那笔迹，似才新添了几行。
柳穿蝶刚落了笔，一个桃红身影就风风火火的穿门而过。
媚桃见柳穿蝶还如此气定神闲地写字儿，几步跑到书桌前，撑着胳膊，道，“离忧在浣锦坊，你快去救他。”
笔下未顿。
媚桃急道，“他原本是要来找我，没想到走错了方向，走到妄春阁去啦。”
媚桃一把捉住柳穿蝶拿笔的手，朝他吼道，“柳老板你要再不去，离忧可就要被人吃干抹净了！”
柳穿蝶抬起眼睛，“他去浣锦坊原本就是要去寻欢作乐的，我阻他做甚么。”
浣锦坊，妄春阁，十三旖兰。
熏烟缭人，红烛软帐。
重重绣纱之后，置着一张小桌，桌上杯酒琳琅。
桌后斜倚着位美人，面上两团酡红，一双美目轻阖着，眼尾处流漏出些许迷离醉意。
美人身旁跪坐着两个美貌的公子，一个穿绯一个着青，皆是十个里头挑一个的好身段。
绯衣的那个执杯酒递到离忧嘴边，离忧伸手去拿，那杯子却一晃移了位置。没拿到酒杯，手却被另一只灵巧的手反握住。
离忧挣了挣，没有挣开。
却有另一只手穿过他的腰际，将他整个人扶了起来。离忧身子醉软，跟一滩烂泥没什么分别，就任他扶着，软软地靠在他身上。
这时那只酒杯却递到了他嘴边。
执杯的人低下头，有发丝落在离忧脸侧，离忧往那人怀里蹭了蹭，“痒。”
有声音落在他耳边，魅软地，好似一潭子春水，“离儿，你亲旖兰一口就不痒了。”
离忧睁了睁眼，“旖兰？旖兰是谁？我不要亲旖兰，我要喝酒。”
旖兰勾了勾唇，重新将酒递到离忧嘴巴边上，离忧闻着香味凑过来，就要将佳酿吞下肚腹。
可那酒杯却猛的往下一倾，酒液晶莹，顺着离忧尖俏的下巴，钻入领口。
一只柔白如羊脂的手摸上离忧的眉眼，一寸寸抚过他精致的脸容，在下颌处顿了一下又抚上领口。
旖兰靠在离忧耳边，“旖兰也想喝酒了。离儿请旖兰喝酒好不好。”
“我离忧，在柳老板心里，能算得了什么。”
在他心里，离忧到底算什么。
那个人的影子？
可离忧，和那人，哪有半分相似。
仅仅，就是因为一个相同的字？
柳穿蝶，是你把自己看的太高。
没有哪一个人，会不计所求地对另一个人好，也没有哪一个人，能心安理得得受着另一个人的好，还偏偏，当作伤人的资本。
得寸进尺。
这四个字，他是不是，说的太重了些。
柳穿蝶搁下笔，重重地叹了口气。
又想起媚桃临走时甩下的狠话，“没想到柳老板竟是如此薄情寡义之人，妄春阁十三旖兰，爱去不去，柳老板看着办。”
柳穿蝶吹熄蜡烛，月色透过窗格，洒下一地落白。
柳穿蝶到十三旖兰的时候，离忧与倌儿旖兰已然双双纠缠滚到了榻上，不过衣衫未落得干净，正是捉奸的好时候。
向来脾气好有气度的柳大美人手下捏个决就将二人掀翻到了榻下，被灌的神志不清的离忧抬起头看了一眼睛柳穿蝶，不知被什么惊地灵台一下子现了清明。
得了清明的离忧朝柳穿蝶诡笑一声，揽过身边本不该出现在记忆里的旖兰，手指纠缠上旖兰油光水滑的墨发，“柳老板这是，也要与离忧共云雨？”
柳穿蝶没有说话，伸手拿起榻上的毯子，裹到离忧身上，“跟我回去。”
“我不回。”
“你想如何？”
离忧低下眸子，醉意渐染，低声道，“不想如何，柳老板放过我就好了。”
柳穿蝶手顿了顿，扶起离忧，“我带你回去。”
离忧动了动嘴唇，头靠在他怀里，闭着眼睛。
“公子，离儿不愿跟你走，何必要强带他回去？”旖兰坐在地上，抬起头看着柳穿蝶。虽说此时旖兰仪容杂乱，可那一双眼睛里情意迷离，并着露在衣衫外的两截藕白色大腿，端的是一副勾人的形容。
旖兰低笑了声，“离儿择了我，我旖兰自然要伺候的周到，不然明日里，就该碧姐儿手里头的鞭子伺候旖兰了。”
柳穿蝶捏出几枚金叶子放在桌上，“这些总该够了。”
说罢，扶着离忧出了十三旖兰的门。
旖兰笑了笑，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桌子旁将金叶子收好，又回到榻上裹了被子坐着，朝门外道，“青儿，给我打些水过来。”见那青衣裳的孩子从门口露出个脑袋来，旖兰又道，“今夜，可学到了些什么？”
青儿抬起头看了眼旖兰又迅速低下头去，耳根上染了红晕，又朝前下拜，“奴，奴去给公子打水去。”说罢，头也不抬的退了下去。
旖兰失笑，“这孩子，可爱的紧。不过就是蠢笨了些，罢了，若是教不了，留在身边当个侍奴也好。”
离了平越巷，沸闹的人声一下子退去，四周冷寂，唯有灯下两个重叠的身影被拉的老长。
离忧趴在柳穿蝶背上，狠狠吸了一下鼻子。
夜里凉气重，离忧赤着脚，露了半截小腿在毯子外，加之酒热渐次褪去，一阵寒意便袭上身来，冻的离忧一个哆嗦。
柳穿蝶把离忧往上托了托，见四下无人，手下捏个法决将要遁回府去，却被离忧压了下去。
离忧睁开眼，“就这样，慢慢走回去。”
见他说话，柳穿蝶略微放下些心来，“先前是我不好。”
离忧抬眼看着清冷的夜色，“柳老板没有错，是离忧太高估自己了。”
“离忧。”柳穿蝶顿了顿脚步，又继续背着他往前走，“有些事我没有告诉你是我不对，先前我没有考虑到这些。”
停了停，又道，“你之前问我，你在我心里算是什么，这件事，我给不了你答案。”
四下无声，有夜风划过两人耳际。
离忧忽然道，“柳穿蝶，你到底，背负着什么？”
柳穿蝶没有答话。
料想也得不到答案。
离忧苦涩一笑，趴在柳穿蝶背上，“其实，我要比别人幸运的多。”
调整了下语气，离忧愉悦道，“看在你背我这么久的份上，我原谅你啦。”
“不过，你要如实招来！”
柳穿蝶弯了眉眼，轻松道，“招什么？”
离忧想了想，“说，你怎么知道翾容的。”
“翾容的身份过于隐晦，世人只知道雪羽幻世有神女，却从不详知其名姓。”
“我能知道，是因为，翾容，是我一位故人的至亲。”
“唔，那芳容骨，真在执寻身上？”
“不然我抓她手腕，是真要轻薄于她？”
“唔，那还是那个问题，执寻晕倒，和金簪子有关系吗？”
“这我的确是不知。”
“……，信你一回。”
远远瞧见院门，离忧把脚往毯子里缩了缩，又道，“最后一个问题。”
柳大美人破天荒地肯同自己来花郦，且对其中原委了解颇多的样子，有问题，肯定有问题。
“你和艳楼楼主，是不是有什么勾结？”
或者说，整件事情明明和他离忧本来一点关系都不该有，可偏偏要他主动参和进来。
“我与他，没有勾结。”
柳穿蝶皱了眉，看着地下的影子。
我倒是也想知道，艳骨，你把离忧扯到这件事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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