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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


  •   “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婵鬓,美扫蛾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

      她眼睁睁看见她的夫君,那个口中说的“永不别离,永不弃卿”的夫君牵着另一个女子步入后院的屋中,她站在后院的石子路上,看着那间屋子的灯火明明灭灭,在时而听不清的嬉笑间终是灭了下来。
      她甚至不可置信,拂开婢女搀扶的手,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屋子。
      那是他们三年的爱巢,每一处都可以看出她的心思。
      夫君喜欢明亮,所以屋子一定要朝南、床前也会有夜明珠;
      夫君喜欢墨香,所以屋内一定会有她磨墨习字的身影、墙上挂着名人书画;
      夫君喜欢花卉,所以屋内桌上一定会有她精心的插花、窗外会有她亲手种植的花;
      夫君喜欢喝茶,所以屋内案桌上的茶一定是最好的武夷大红袍,水一定要是清晨接的露水。
      她所做的这一切的一切,在今天的她看来,有些可笑,啼笑皆非的可笑。

      她摒退了所有的仆人和管家,赤手挥开了所有的东西,能打的都打了。
      床前的夜明珠、书桌上的砚台纸笔、案桌上的花瓶茶杯、还有她最爱的宝钗珠花。
      只要是她能毁的全都毁了。
      她其实什么也没想,她只不过希望夫君得知这一切之后会跑过来指责她,而不是继续与其他女子亲热。
      然而夫君并没有回来。
      她也同样一夜无眠。

      翌日清晨,她从没有这么颓败过,还未净面,早早的寻来剪刀。
      她并没有想要自裁,她只不过想把那些东西都剪碎,那个男子不值得欣赏享受这一切。
      她遣人把院内的花花草草全部破坏了个遍。
      管家一直在旁边劝她也没有让她停手。
      待到两个时辰之后,她的夫君终于出现了。
      带着两个红红的眼睛和憔悴的身姿看着她破坏的这一切。

      她感到有些想笑,他翻云覆雨芙蓉帐暖了一番,怎么会这般狼狈,难道那个女子没有伺候好他么。
      真是明明想笑,可眼泪却抑制不住的往下掉。
      她告诉自己,这些眼泪不值得为这种男人而流。
      明明三年前口口声声说着的誓言,不过短短三年就可以烟消云散么?
      她依稀记得出嫁那天,她梳着她此生最好看的花钿,穿着此生最美的凤冠霞帔。
      她与夫君喝了合卺酒,那杯传达了夫妻二人从此合为一体,永不分离的寓意的酒。
      她听着胸口间那句:“得卿一人,此生足矣;永不别离、永不弃卿”的誓言。
      她怎么就信了呢。
      就这么傻傻的相信了呢。
      没有哪一个夫君会傻傻的守一个人到老,她爱的那个人也不例外。

      她偏过头不再看他,用着沙哑的嗓子对他说:“和离吧,除了和离奴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她听到夫君清冷的嗓音说着:“好。”
      只一个字。
      那一瞬间她如释重负,却没有看到她背后的男子悲恸的脸色,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和不舍的眼神。

      她从管家那里收到了和离书,没有多看便签下、顺便按上手印与脚印。
      当年她风风光光的嫁进来,如今却孑然一身地走。
      她自己寻到当年嫁妆里的一处闲置的宅邸,住了下来。
      和离之后的日子比她想象的难熬,她总是在乱想,夫君在她离去后会不会再娶,夫君会不会想起她,然而她还是告诫下人以后不得提起这个人。
      她受过的伤还是留给时间抚慰吧。

      她就这么孤孤单单地活了两年,在一次偶然得知她的夫君早在一年前便去世了,那些下人走的走,只剩下府中管家一直未曾离开。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走到当年那个令她难过的地方。
      管家本要出门,却看见当年的少夫人,还是道了声好。
      但临走前的一声叹息还是被她听见了。

      她问道:“他怎么走了?”
      管家早就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谁,语气中难掩的悲伤:“少爷身子一直不是很好,一直在少夫人您的面前掩饰着,少爷他知晓他的时日无多,少夫人您肯定承受不了痛苦,所以出此下策,其实那个女子不过是随便找来做戏给您看的,少爷一直没有背叛您,少爷觉得这样对您是最好的。”
      她听完有些不可置信,如同两年前那般失魂落魄回到自己的宅邸。

      她静静地回想着从前,才恍惚记得他总是在书房喝着药,每次都说只是强身健体的药,怪不得他们之间三年未得子,他喜欢墨香不过是希望墨香掩盖住身上的药香,不让她得知。
      他做的一切都是希望自己安安静静地离开不去打扰她,让她在没有他的日子也可以活得很好。
      他只是万万没想到他们之间的牵绊会这么深,一个小小的伤害可以铭刻的这么深。
      她找到当年的和离书,当年她急于离开并未仔细看。

      “夫妻相对,恰似鸳鸯,双飞并膝,花颜共坐;两德之美,恩爱极重,二体一心。
      若结缘不合,想是前世怨家。反目生怨,故来相对。妻则一言数口,夫则反目生嫌。似猫鼠相憎,如狼羊一处。
      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合韵之态。
      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她潸然泪下。
      她甚至能想象出夫君在写这封和离书时,内心一定是不舍得,也希望她可以好好地活下去,即使没有他在。
      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一别两宽,各生不得欢喜啊。
      她流着泪坐在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新帖罗襦,鹧鸪双双,风髻雾鬓,云髻峨峨。
      她才感觉到此时没有夫君的她这么孤独,突然觉得两年前的自己傻的可怜。

      最后,她终生未嫁。
      她在临死前紧紧攥着那封和离书,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夫君的笔迹。
      没有任何人来祭拜她。
      因为她没有后人,一生只嫁了那个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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