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同年之谊莫相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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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许大人”露了这一手，周遭人都惊讶了。
“别杵在那儿了，快抓人。”贺兰雪道。盘根错节的真相终于浮出水面，原来荆月儿设在百花楼的内应不是一开始被怀疑的顾香香，而是沉默的李双沅。
这道命令一下，王元斐便命其余三人捆上了李双沅的双手，将她歪倒在地上的身子扶正。依着惯例，大理寺的人是不需要亲手料理嫌犯的，可这回顶头上司“许大人”发了话，也照样能麻利地做。
王元斐用余光打量着贺兰雪，想不到她瘦弱的外表下竟丝丝缕缕渗透出一股匪气。说是匪气，也不确切。只不过她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阴沉和冷感，一看便是个习惯于单打独斗的人，使唤起人来没什么架势。而现在，案情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她也终于在无意间勾勒出了些许“大理寺大人”的模样。搞不好这人真是一块可雕琢的璞玉。
管事妈妈急匆匆赶来，几个丫头搀扶着她那微胖的身躯。
“大人，您可查清楚喽，是阿沅？”妈妈擦了擦额间虚汗。
“不假，正是。”她言简意赅。
“那影怜和香香……都无事了？”
“还得等顾香香醒来之后再说。”贺兰雪道。她乜了妈妈一眼，青楼果真是个人情淡漠的地方，只要顾影怜这棵摇钱树不倒，牺牲谁都是弃车保帅。就连那身价不及顾影怜的顾香香都比李双沅要来得有价值。妈妈才不管实情究竟是什么，莫要妨碍她日进斗金才是要紧。
管事妈妈愣了愣，忙上来千恩万谢，把大理寺来的每一个人都谢了个遍，感激他们帮着百花楼查明了真相。她终究没有半点儿想要问清楚事情原委的意思，毕竟小小一个李双沅对她造成的损失大可以忽略不计。倒是希望官府赶快板上钉钉了结此案，保证不波及她的摇钱树，这才来得放心。
王元斐走过来，对贺兰雪低声耳语道：“贺兰公子，这里交给我们吧。您可以回去找南大人复命啦……”
贺兰雪凝重地望了他一眼，只见王元斐点了点头，投去了一个“务必安心”的眼神。
“好罢，有劳王大人了。”贺兰雪拱手道。
一出门，骑上南公瑾借给她的白马，贺兰雪只觉得耳边的风声都比平日里更大了。来的时候坐轿，走的时候骑马，真是一时半晌都再也等不及。
府门、石壁、老管家，南府清净如旧，仿佛是樊笼里另辟出来的一块儿精心打造的“荒芜”，又在这荒芜之上巧思雕琢。一切都是因为它的主人匠心独具，别有幽情。
“公子，您回来啦……”童管家迎了上来。
童老伯屁股后头还跟着个可爱的小女孩儿，束着双丫髻，身上的小铃铛随着动作清脆作响。
“你是谁呀？”贺兰雪见到小孩子，总是忍不住一颗想要亲近的心。
那女孩儿有模有样地向她行了个礼，道:“见过公子，我叫童婳婳。”
贺兰雪难得露出了笑颜，抚了抚婳婳柔软又有些发黄的头发，道:“好标致的小姑娘，长大了一定是个小美人儿。”
“童婳婳，你怎么又偷懒了！说好了同我学诗呢！”只听南恩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比童婳婳足足高了一头，俨然一副小家长的模样。
“婳婳，你怎么又去叨扰公子了？真是……”童管家扳过女儿的肩膀。他素来担心自己这个在乡下长大的闺女做出什么与身份不相称的僭越之举——譬如，招惹小少爷。
“管家阿伯，不关她的事，是我主动要教的。”南恩浩这回很是维护童婳婳，继而又转向贺兰雪道:“喂，你别碰她。”
贺兰雪感到南恩浩此刻就像是一只护食的小猎犬，不愿让旁人欺负童婳婳分毫，她不行，就连婳婳的亲爹也不行。
南恩浩也算是人小鬼大，贺兰雪知道自己这一身男装令他产生了些许误会，使得他心生戒备，不愿让她碰童婳婳。罢，罢。已经被误会这么多次，也不在乎更多这一次了。
“你哥哥呢？”贺兰雪问。
南恩浩仿佛对她这样的叫法有些不满，按理说，宾客不都应该毕恭毕敬地唤一声“南大人”么？
“在书房。”他斜乜了贺兰雪一眼，瓮声瓮气道。
“多谢。”贺兰雪抬腿便去找南公瑾，这使南恩浩感到有些许被忽视了的失落。
贺兰雪在南公瑾书房前踱着步，默默在心中回顾着百花楼发生的一切，也整理着说辞。对她而言，说清楚这一系列事情的来龙去脉似乎比让她去探案还困难。
“进来吧，在外头站那么多腿不酸么？”
贺兰雪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走了进去。不知为何，她一靠近南公瑾，心就会本能地突突直跳。按理说他待人温和，倒不至于这么气势逼人。
“有结果了？”南公瑾伏在案上，把头从书本中抬起来，望向她。
“嗯……”她对上他的目光，忙躲闪开来。
南公瑾报以悠长而宽厚的一笑，缓缓从书桌后走了出来，道：“且说说看吧。”
“是李双沅，我一开始猜错了。”贺兰雪苦笑道，“荆月儿在百花楼的内应应当是她。她杀害了撞破实情的蓉儿，串通寒烟嫁祸给了顾影怜，还挑唆顾香香去找事……这招数高明。寻常人压根怀疑不到她头上去，都以为是顾香香在诬陷影怜姑娘呢。”
“不假。”南公瑾点头称是，“你是怎么一步步得出的结论？”
贺兰雪一时语塞——这还真是个冗长的故事：“我相信顾影怜，就自然会觉得寒烟撒了谎。而且寒烟声称自己流浪了数日才敢投靠官府，可那身衣服上的灰尘明明就人为添上去的，一看那领口袖口都干净着就知道了。所以定是有人再背后帮衬着……表面上看来顾香香最有嫌疑，可事实上，李双沅也能坐收渔翁之利……”
她口不择言地说了这一通，固然为心中真实所想，可也十分没有头绪。南公瑾皱眉笑了笑，道：“我知，这次你做的很不错，王元斐都告诉我了。多谢你。”
“嗯？”
南公瑾见她心有疑惑，便扬了扬手中字条：“飞鸽传书。”
贺兰雪万万没想到王元斐的飞鸽传书竟然比自己的奔马还快。想必是她在府门口和两个小家伙耽误工夫的时候，南公瑾这里就已经对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若指掌了。
看来王元斐也是个厉害人物，行动迅速，三言两语便能在书信上把一切都交代清了，亦不愧为南公瑾和许从渊十分看重的一员干将。
“那……顾影怜姑娘就不会有事了吧？”贺兰雪问道。
南公瑾笑问：“你看起来很喜欢她？”
“我只是不希望好人蒙冤。”
“你且宽了心，她那边交给王元斐了，他知道该怎么做。”
“嗯。”贺兰雪点点头，他相信南公瑾。
“坐吧，这件事告一段落了，我们须得聊聊下一件事了。”南公瑾将窗户关上，和煦的清风将点点桃花瓣吹了进来，散落在窗台。一切安静美好，像极了一幅画。
“大人……你是要同我去四川看阿浅的，对吧？”
“嗯。”南公瑾转向她，“我命人去查了‘瞿清浅’这个名字，原来我们曾有同年之谊。当初瞿兄、我和岭南赵士祯赵兄分获了第一甲的头三名，怪我糊涂，只记着私交甚密的赵兄，却忘记这位瞿兄了。他的文章我今日又找来拜读了一遍，辞无所假，文采斐然，只可惜……天妒英才。如今让我遇见了你，也是缘分。”
他的语气中带有淡淡的疏离，似乎只是在远远欣赏着一件名贵而陌生的艺术品，谈吐之间也全是官场上的场面话。可是那双眸子如此清澈，辅之春风拂面般的吞吐，总也令人怀疑不了他的真诚。
“阿浅若泉下有知，听了大人这一番话也该满足了。”贺兰雪道。
南公瑾莞尔道：“择日不如撞日，我们明天下午便出发吧。”
贺兰雪只觉得惊喜来得太突然，忙问：“大人在朝中的事儿都办妥了？”
“妥了，无需担心，我已告过假了。”南公瑾道，“既然今日还有时间，你不妨多告诉我一些情况，我也想多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事。”
“嗯。”贺兰雪有些动容，“瞿家人丁不多，阿浅一走，便只剩下一屋子女眷了。现在府上仅留着大嫂和小妹二人，也不知她们过得如何……”
“你是他的义妹？”南公瑾挑眉问道。
“我……”贺兰雪低下头去，“我们是夫妻……”
“夫妻？”南公瑾的眼神有些复杂，贺兰雪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便道：“大人不必觉得奇怪……阿浅是我的恩人，我们是假夫妻……”
“人在世的时候，你要假装他的妻子。人不在了，还要跋山涉水千里迢迢来寻我。这一路以来……很辛苦吧？”
他总是这样，能轻易看出任何人的伪装。然而贺兰雪不知道他究竟能不能感受到，她那副佯作不在意的表情之下，有颗早已渐渐融化的心。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同年之谊莫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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