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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一目通透世间事 ...

  •   南公瑾知道贺兰雪怕刘廷钰,却没想到她竟这么怕。而她居然敢直接说出那三个字,也委实出乎他的意表。

      南公瑾幼时常闹些小病小灾。俗话说的好,“久病成医”,还不到十五岁,他便已熟读《食物本草》,《黄帝内经》等著作了。成年后凭借着自身的聪颖,南公瑾对岐黄之术愈发有所见地。外加上名医连先生的提点,使得他的医术竟比寻常郎中还要高明许多。只是知道此事之人并不多。

      聪慧如他,脑袋一转便知贺兰雪是为什么对他今日焚的香有所反应,也不难想为何她直叫着要“五石散”。

      南公瑾横抱起了她——既然对这香味敏感,便不能再在这间屋子里继续待下去了。

      谁知贺兰雪虽神志不清,却一刻也未曾安生。南公瑾是个读书人,本就文弱,经不住她力气大,故而没走出几步便在地上栽了个跟头。他自己深感腰上吃痛,又见贺兰雪的脑门碰上了桌腿,便赶忙揽过她,轻揉了揉被碰到的地方。

      “对不住……”他道。

      他承认,见了她这副模样之后,自己是狠狠地动了恻隐之心。可无奈的是,这么一个身怀秘密还乔装改扮的女子不论做什么,都会被扣上一顶行径可疑的帽子。南公瑾的小舸在宦海浮沉多年,早就历尽千帆了。个中怪事,他未曾少见,因此对所有人抱有一份戒备也是出于本能——况且贺兰雪明显比寻常人更“值得”戒备。

      她大概是三皇子刘廷钊的人,或许对他有利,或许对他危险。然而这些现在已不是他考虑的重点。因为不管他之后打算怎么做,总得先等她清醒过来再说。

      南公瑾的力气没那么大,制不住贺兰雪,也只得等她自己折腾得筋疲力竭了,方又把她抱起。

      “太瘦了……”他心中暗道。这般体量,简直令人摸到就觉得硌手。莫说是男子,就连女子也少见这么轻的。

      此时,许从渊已带着林静姝赶了过来。

      “现在如何了?”许从渊问。

      “依你所见。”南公瑾道。

      “你……”见一个大男人用这种姿势抱着另一个男人,许从渊不禁觉得有些怪异。

      “莫要问这么多了,我手酸……”南公瑾幽幽望向他。

      许从渊心眼儿大,虽也一直怀疑贺兰雪和刘廷钊是不是在密谋着什么,但丝毫没看出来贺兰雪的易容和乔装。

      安顿好了她之后,许从渊有些担忧地问南公瑾道:“沃瑜,这可是块难啃的骨头,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南公瑾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们这一番或明或暗的试探,只逼着贺兰雪流露出了自己对刘廷钰的畏惧,至于她为什么要帮南公瑾,又受了刘廷钊怎么样的指示,这些都全然不知。

      “悔之兄,先别问啦……”南公瑾道。

      “不问了?”许从渊将信将疑,“你就不怕她对你不利?”

      “放心吧,暂时不会。”

      “这次……我真的能信你吗?”许从渊苦笑道。他知南公瑾素来不落没有把握的子,可这一回,未免也太草率了些,草率得不像他。亦或许,他太信任自己的感觉了。

      南公瑾淡然笑了笑,没答他的话。

      “楚泽深深秦关杳,洞庭沉沉嵩岳高,哥哥哎……”他轻轻吟唱着自己不久前才写下的唱词,背着手走开了。

      许从渊在原地摇摇头。南公瑾这个人虽不做软事,可也不曾说硬话。他这么做,显然是心意已决,并且懒得同自己解释了。罢,罢,他定是有自己的主张。

      “南公瑾啊……你若真笃信自己能料事如神,叫什么‘公瑾’哇,干脆叫‘孔明’吧……”许从渊叹道。

      ******

      南公瑾坐在书房里,表面上稳如古松,可心里早已走过了山路十八弯。

      他几度想擦拭掉贺兰雪脸上黄色的肤蜡,看一看她究竟有一副怎样的面容,可终究还是压抑住了这样的想法。

      一张伪造的假皮囊就像是一副保护自己的铠甲,若被揭去,便会像螃蟹被剥了壳一般惶惶然。他是君子,自不会随意触碰他人的边界。

      南公瑾提起笔,又放下。想把那曲《步步娇》填完,却心思烦乱,如缕不绝。如此这般,便索性撇开笔来,静静冥想。

      香炉中的迦南香燃烧着,令他心安。

      他离不开有香味的空气,恰如海鱼离不开有咸味的水。

      “阿兄,我能进来吗?”

      南恩浩敲了敲门,试探地问道。声音压得十分低,不敢放大。

      见里面没人吱声,南恩浩有些颓丧。过了不久,便又敲门道:“阿兄,你别生气了,放我进去吧!”

      南公瑾无奈地笑了笑:“进来吧,小东西。”

      只见南恩浩垂着脑袋,了无生气地缓步走进了哥哥的书房,瞅了瞅南公瑾的脸色,又低下头去。

      “什么事?”

      “哥哥,我错了……”这个十来岁的小鬼头露出了撒娇服软的一面,终于有了点这个年岁小孩子应当有的样子。

      南公瑾是个茕茕孑立的孤儿,而这个弟弟是他拾来的“小孤儿”。巧的是,他们二人眉宇之间居然真有几分相像。若不说出来,恐怕谁都不会怀疑他们不是亲兄弟。

      恩浩生来聪敏,耳聪目明,记性极佳,颇得南公瑾的喜爱。一屋子下人也跟着主子把这孩子捧上了天,故而他总给人一种被娇纵过头了的顽劣之感。

      “你错哪儿了?”南公瑾一张脸端得平平的,看不出他有任何情绪。

      恩浩一见哥哥这副摸样,顿时被吓得不轻,就差没当场哭出来了:“哥哥,人家不该对客人那样,恩浩知错了……不过也不能全赖我,是许大哥教我骗人的……我知道,太子殿下不来咱们府上……”

      “他教你?我回头可要去问问了,看你那副蛮横态度可也是旁人教你的?”

      南公瑾当然知道那番说辞是许从渊教他来骗贺兰雪的,为了试探,他当时也默许了这样的做法。可是,让他计较的绝不是这个。

      “哥哥,你罚我吧……”南恩浩一想到自己骂了贺兰雪“丑八怪”,便深感不妙,眉头紧蹙,眼角泛出了泪花。

      “先生和哥哥都教过你,为人要知礼,可如今你对待客人如此无礼,又怎对得起这些教诲?”南公瑾轻描淡写的这几句,却令南恩浩感到了兄长的威严和躲避不开的压迫感。

      南恩浩本想卖个可怜来讨饶,又想到哥哥为人这般正直,更讨厌那些哭哭啼啼的男儿,便硬是将眼泪逼了回去,瓮声瓮气问道:“阿兄,说吧……这次又要罚抄什么?”

      这是南公瑾一贯的做法——但凡是南恩浩犯了错,他不打骂,更不会像寻常人家的父母一样关禁闭或罚跪,而是总罚他抄写些经典。事实上,南恩浩迄今为止所学的东西,只有一半是先生传授的,剩下那些都是罚抄写时记下来的。

      南公瑾道:“《宋诗别裁集》里黄庭坚的所有诗,抄三遍。”

      “阿兄!”南恩浩恼道,“那姓黄的写了那么多诗!”

      “想抄十遍?”南公瑾挑眉问道。

      “好罢,三遍就三遍……”南恩浩垂头丧气道。

      “去吧,都抄完了再来跟我讨论一下他的诗作。”

      “是……”南恩浩心如死灰应道。他拖着沉重的脚步拉开了门,打算离开这“伤心地”,却见门口早有一人在等候。

      “小少爷……”林静安躬身行了个礼。她是静姝的姐姐,同在这府上做事。

      南恩浩没好气地轻哼了一声便走开了。

      这些声音被南公瑾听见,他心道:平日里下人们皆知不能随便进入书房打扰,如今静安在门口踌躇不前,莫非是有什么要事?

      “进来吧!”他对那门外人道。

      林静安怯生生地走了进来,盈盈见礼,继而道:“大人,有客人求见,说是什么……三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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