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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陆记-芦花深处泊孤舟(二) ...

  •   车子进入航站楼高架之后速度明显降了下来。一辆一辆排队向前,到上下客的指定地点下人。还有约莫十辆车就要轮到谢鸣川了,谢鸣川忽然长叹一声,伸手捉住了叶闻放的手,紧紧地握住,让叶闻放有点儿吃痛。
      叶闻放还没做声,谢鸣川把他的手拉到自家嘴边,结结实实地吻在叶闻放的手背上,语重心长地说:“那边冷,你多穿点儿。有问题也别着急,这么多年都用进去了,也不在乎这点儿时间,年纪大了别熬夜……”
      “你昨天晚上说不让我干了,今天又教育我这些?还是要我干?”叶闻放笑着偏头看谢鸣川。
      “不要你干了?我说了么?”谢鸣川很吃惊,这种幼稚的话自己怎么会说出来?“不让你干这个,不是要收你的命么?这种事儿我舍不得。你使劲儿干,认真干,爱怎么干就怎么干。最好是你家摩托车能正式给部队装备上,涂装军绿,画上个红八一。再好点,卖给咱第三世界兄弟国家,不让美帝敲他们竹杠。只有这样,叶闻放才能吃得好、睡的香。”
      叶闻放被谢鸣川逗乐了,他还真是知道的清楚,甚至有知道得太多了的嫌疑。
      “我这觉悟高吧?”谢鸣川瞅一眼叶闻放,看见他为忍住笑而抿歪了嘴,也是忍不住乐。
      叶闻放拍拍和他交握住的手,夸奖他说:“很高。让叶闻放同志很放心。”
      “那叶闻放同志还有什么要交代的?”还有两辆车就该谢鸣川停了,真是舍不得也要舍得。
      叶闻放没有立刻回话,解开安全带,凑上谢鸣川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谢鸣川听了笑着微微颔首。
      叶闻放坐回位子上,等着车子停。
      谢鸣川踩下刹车,停稳了车子。看着叶闻放开车门下车,顿了顿才伸手拽住他。目光和叶闻放的对上,谢鸣川说“等你回来。”
      叶闻放点点头,下了车。
      谢鸣川看着他汇入进口处的人流中,想着他刚才说的话,觉得那话有些让人烧脸。
      #
      叶闻放去北方小城,为得是测试在零下温度中试飞,听着就够呛。谢鸣川送走了叶闻放,开始几天心里不爽,接连几个大订单的敲定让谢百万的心情好转,就连谢家妈妈叫他去相亲都觉得没什么了。
      酒足饭饱后跟人家姑娘侃了好久内衣的学问,成功把气氛搞得尴尬。三天后,那边回话说兴趣不合不打算跟谢百万继续发展。言外之意大概是谢鸣川太热爱女士内衣事业多少有点变态了让人受不了好么?谢家妈妈被这件事情打击,追着谢鸣川不放,最不甘心的时候说:“你挣这么多钱有屁用,倒是给我弄个孙子带带啊?”
      谢鸣川最是狡猾,说:“你在我这儿着急有什么用?最快得十个月才能生一个呢。明儿我上海南把媛媛给你接回来,你带是不带?追着我咬干嘛,有福不会享。”“你有本事给我弄回来。”谢家妈妈被谢鸣川也说冒火了。
      五天后,周末逢着谢飞燕上白班,孩子没人带,那谢鸣川把媛媛给带回了家。奶声奶气喊了一声“外婆”,就把集中在“谢鸣川娶不到媳妇”上的视线转移了。
      享了半日天伦之乐的谢家爸妈觉得不对啊,舅舅说把孩子弄回来就弄回来了,孩子妈妈呢?谢鸣川肩头上骑着媛媛,舅甥俩正在院子了扭,外婆这么一问吧,舅舅就老实交代了。把谢飞燕回来时候的那种落魄渲染得闻者伤心听者落泪,谢家妈妈擦着眼泪说:“叫你姐回来。”
      当天晚上,谢飞燕下班刚出医院门口,瞧见爸、妈、弟弟和女儿在门口等她,哭成了泪人儿。
      #
      阖家欢乐之后,谢鸣川一点儿不遮掩自己撵走谢飞燕娘俩的居心。天天让谢飞燕住回娘家去。那锦城花苑是谢鸣川和叶闻放的家,谢飞燕她鸠占鹊巢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一点儿不自觉?
      终于等到谢飞燕轮休,谢鸣川推了所有事情回来守着谢飞燕搬家。谢飞燕一边装媛媛的衣裳一边质问谢鸣川,“你这是迫不及待的赶我走是不是?”
      “是。太是了。”谢鸣川笑着点头,“快回娘家,回到你娘家妈的温暖怀抱里。让她赶紧的给你找个后女婿,重组温暖小家庭。”
      “折腾我,你就轻松了?”谢飞燕把媛媛的小衣裳揉成一团丢到谢鸣川身上打他。
      谢鸣川笑着接住了,抖落开,给外甥女折好。
      “谢鸣川,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事情姐姐我才掌握主动权。”谢飞燕可不好糊弄,“信不信我……”
      “不信。”谢鸣川笑着凑上对着谢飞燕说:“妈是糖尿病,爸有高血压,你掂量掂量?”
      “我不想跟你说。”谢飞燕一把扯过谢鸣川折好的衣裳,“等小幺回来我跟他说。”
      “谢飞燕……”谢鸣川一听想起来了,凑到谢飞燕跟前问:“叶闻放跟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跟他说,不跟亲弟弟说?”
      “你管不着。”谢飞燕一把推开谢鸣川。
      “我管不着就不管。”谢鸣川顺势就躺靠在了床头,盯着谢飞燕说:“姐,丑话我说前头,你不听劝非嫁海南我就真心想翻脸的,你别做出点儿什么让我把两件事情垒起来算。真有什么跟我和叶闻放商量,我和他不躲也不逃的。”
      谢飞燕被谢鸣川这说话的调调给定住了,手上没动作也不敢正眼瞧他。谢鸣川这话说完了好久,谢飞燕才咬着牙瞪了他一眼说:“从小到大你也就听他的话。”
      “嗯。”谢鸣川想了想点点头,这话真没说错。从小到大,谢鸣川就只听叶闻放的话。听叶闻放的话好呀,听叶闻放的话谢鸣川落好。
      谢飞燕咬住唇,把满心的话给憋了回去。她清楚跟谢鸣川说了没用,还是跟叶闻放说才是正经事。
      谢飞燕前脚搬回了娘家,谢鸣川后脚叫人把锦城新苑彻底打扫。年前叶闻放就回来。终于又回到两个人的家,这感觉真好。
      #
      极寒条件下的试飞并不如预期那样顺利。随着试飞的深入,产生的问题也越来越多。试飞其实就是一个让人头痛的调试过程。为了保证这样的效果,就要舍弃那样的效果,怎样才能做到最好,全是一次一次试飞测试出来的。
      叶闻放为此费尽心力。极寒测试开始不到十天,叶闻放就咳嗽上了。吃了药不见好,而是咳嗽地越来越厉害。到一月初,几乎一句话也说不顺畅,往往要咳嗽上一两回才能把话说完。试飞不顺利,叶闻放身体不好,被安排了病假“遣返”回锦城,若不是这样,叶闻放是不会走的。
      回来的那天叶闻放给谢鸣川打了电话。电话里头谢鸣川一听他的声音就觉得不对劲,电话里盘问叶闻放,轻描淡写说是有点咳嗽,谢鸣川听了心里就不踏实。下午约好的时间在机场等,等到的人果然比送走时瘦了许多。
      叶闻放同一起回锦城的同事话别,谢鸣川和他一块儿笑着目送人家离开。回过头来,叶闻放看着谢鸣川一笑之后就开始咳嗽,一声声都像是敲在谢鸣川的心上。谢鸣川这样一声声听下来,直接就没有了好脸色。
      “小川……咳咳咳……”叶闻放见他变了脸,喊一声名字后还没有说出正话,人就开始咳嗽起来。
      谢鸣川一手接过他的牛皮箱,一手拽了人,大踏步地往停车场去。叶闻放一面咳着一面问他怎么了,谢鸣川忽然把他拖到跟前,说:“叶闻放,你给我闭嘴。”
      叶闻放一阵咳嗽算是给他回了话。谢鸣川看他那病歪歪的模样,想一把扛起他给扔到车上去。
      就像开赛车比赛一般的风驰电掣,叶闻放缓过神来,已经被谢鸣川载到了市医院。一下车就迎来了也是忧心忡忡的谢飞燕。
      “冯老爷子的号给你挂好了。”谢飞燕把挂号单塞到谢鸣川手里,接着看向叶闻放,说:“小幺,你咳嗽成这样都没看医生?”
      叶闻放却是觉得没什么,咳嗽了着两个多月已经习惯了,也没有别的病症出来。刚要说话,被谢鸣川给瞪了一眼。
      “你跟他说不清楚。忙起来饭都要忘了吃的人。”谢鸣川说这话把叶闻放要说的给堵了回去。叶闻放彻底没话说了,任谢鸣川安排。
      冯老爷子是市医院的金字招牌,给叶闻放把了脉象,扁扁嘴开始批评人。说是急性气管炎反复发作已然成慢性了,治好是极其困难的,当务之急消炎止咳。还说叶闻放只是典型的对身体马虎终成顽疾,不值得同情应当狠狠批评。狼毫小楷一挥,字迹龙飞凤舞的药方一蹴而就,三副药带回家,一周之后回来复诊。
      谢鸣川一通电话,让下了班的谢飞燕又跑回来挂号安排,这会儿叶闻放看好了病,跑去抓药的还是谢飞燕。
      叶闻放坐在医院的长条椅上,吸吸鼻子笑着对谢鸣川说:“你谢百万不分长幼竟然使唤上姐姐了咳咳咳……”
      谢鸣川不接叶闻放这句找茬的话,包里摸出纸巾给他擦鼻子,又把自家脖子上围得暖暖的围巾摘下来给叶闻放围上。
      叶闻放不愿意,谢鸣川便半蹲下来望着他,凉凉地说:“你把自己弄成这样,还不让我疼一下?你不心疼自己,可我心疼。”
      叶闻放便不说话了,红着鼻头,眼神软软地看着谢鸣川。半个脸都缩在围巾里,暖暖的,都是谢鸣川的味道。
      谢飞燕拎着一大包中药回来,远远看着他俩在过道边上那样对望着说话,就放慢了脚步。怎么说呢,这边远远望着的谢飞燕觉得,那俩人中间是容不下别人的。这样的想法一出来,心里头另一个想法就压倒性的蹿了出来,他们俩这样下去是坚决不行的。
      #
      病怏怏的叶闻放自然是不能放回家让长辈看着心疼的,谢鸣川载着叶闻放和谢飞燕回了锦城新苑。到了地方,谢飞燕熟门熟路泡药熬药,谢鸣川帮着叶闻放清理行李,叶闻放在一边搭把手。
      谢鸣川正嫌弃叶闻放箱子里带回来的全都是脏衣服,谢飞燕在外面喊了一声小幺。叶闻放听着了便来到了厨房,丢下谢鸣川一个人清理。
      谢飞燕见叶闻放过来了,指着小火熬煮的药罐子说:“每次水加到这儿,熬到剩三分之一的时候就好。一副要熬三次。一次喝一碗,都是饭前吃。我给你交代一下。”
      叶闻放点点头,说:“飞燕姐,你要走?”
      “媛媛等着我呢。”谢飞燕看一眼叶闻放,低声说:“我给你交代好了,你有什么要给我交代的么?”
      叶闻放想了想,说:“小川怎么给你交代的?”
      “威胁我闭嘴巴。”谢飞燕言简意赅的表述了一下谢鸣川的意思。
      “那我就求求飞燕姐闭嘴巴。”叶闻放笑着望向谢飞燕。
      谢飞燕没说话,扔下手中的帕子,说:“你们打算这样骗家里人一辈子?
      叶闻放抬手轻轻掩上厨房的门,这才慢悠悠回答谢飞燕的问题,“在时机没有成熟之前我和小川会继续瞒着大家。”
      “什么才叫时机成熟?小幺,永远不会有时机成熟的时候。”谢飞燕说完后手不知道放哪儿觉得发慌,又捏回帕子,一个劲儿的擦拭灶台,“散了吧。我也会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
      “飞燕姐,干妈一直给你介绍二婚对象,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同?”叶闻放说这话的时候,听见谢鸣川的脚步声从卧室出来,去了浴室。他觉得自己和谢飞燕谈话的时间不多,谢鸣川弄完了手上的事,应该会很快来过问他们这个熬药二人组,便直接自己说了,“人的期望值回变化的。第二婚的对象更加的歪瓜裂枣了不是?对于我和小川的婚事,长辈们的期望值也会变化。我们在等那个低到绝望的期望值出现……”
      “你这是理论上的想法,小幺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谢飞燕看到中药就快溢出来,赶紧把火关小,“不会有这一天的。至少我们家不会。我爸就是个工人,他懂不起什么爱不爱的,传宗接代才是最重要。他们爱谢鸣川更多不是我吃醋才说的话,是事实。这个你考虑过了么?”
      叶闻放伸出指头放在嘴上说了一声嘘,谢飞燕拿着筷子狠狠戳药罐子里的药,接着谢鸣川拉开了门,“熬个药有必要关门么?”
      “味道浓的很,不关门怎么办?”谢飞燕立马就给他回了话,口气不善得很。
      “你吃火药啦?”谢鸣川眉毛一挑给他姐姐顶了回去。
      “为你着想,爱听不听。”谢飞燕把手上的筷子一扔,出得厨房去。
      叶闻放知道那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把拉住了谢鸣川的手,叫他不要再顶着说话了。谢鸣川捏着叶闻放冰凉的手,十分得想不通了,可叶闻放拉着他进客厅去。出来就看见谢飞燕正围围巾,包已经背上了。
      “吃了饭我送你回去,你着什么急啊?”谢鸣川一看她那样就喊了出来。
      谢飞燕这时候双手的手套刚套上,听了谢鸣川说这话,她凉着脸转过身来说:“不要你送,我自己打车回去。”
      “走走走。”谢鸣川一下也没好脸了。
      叶闻放松了握住谢鸣川的手,走到谢飞燕跟前,轻声说:“飞燕姐,我送你下楼。”
      谢飞燕看着叶闻放四平八稳的模样,咬咬唇径直出了门,趁着叶闻放出来之前关上了门。叶闻放条件反射往后退一步,刚站稳就被谢鸣川抱住了。
      “谢飞燕是不是跟你说的对上了?”谢鸣川说完竟然笑了出来,“她可是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说同我讲不通。”
      叶闻放偏头靠上谢鸣川的肩头,说:“谢二娃,你今年找大师看运程了么?”
      “看啦。说财运登顶,经济危机都不用怕。桃花运平平,安心了没?”谢鸣川笑着回话,大工程师还搞封建迷信。
      “那我今年的运程应该糟糕。”叶闻放叹了口气。
      谢鸣川正想笑话叶闻放,忽然听见厨房里一声噗嗤……那中药烫水溢出来灭了炉火。谢鸣川赶紧撒手去关煤气。
      叶闻放看着门把手,人是动也不动,拳头却捏的越来越紧。
      #
      连吃了两周中药,叶闻放的病有所好转,虽然还会小咳,脸色终究是可以见人了。时间也来到了年底,眼看着再有七八天就要过年。
      谢鸣川克丽丝内衣这边一年的生意圆满画上了句点,公司盈利创历年新高,谢百万的名号要改成谢千万才能名副其实。不消停的谢千万准备来年进军新的生意,之前跟叶闻放报备过。两人躺在床上,手牵着手详谈到后半夜,觉得可以。今天这桌饭就要把来年的新生意定下来。
      叶闻放一开始是不想和谢鸣川一起去的,谢鸣川劝他说:“你也来见见合伙人,权当是把把关,这生意半个身家都投下去了,可不小。你给我把关我心里才踏实。”
      “看机器我火眼金睛,看人不一定准。”叶闻放笑着回话。
      “你看人非常准。”谢鸣川说的很肯定,“你把我挑上手就充分说明了这点。
      “呵呵呵……”叶闻放被谢鸣川逗笑,一边笑着一边被他牵着出了门。叶闻放望着走在自己前边的谢鸣川,心里想:不是叶闻放挑的谢鸣川,就该是这个谢鸣川。
      #
      这顿饭之后,叶闻放和谢鸣川对这个比他们小几岁的合伙人很是看重。
      一九九九年的新春,谢鸣川投了四百万的铁军建工正式成立。第一笔生意是绕城三环路第三期工程,三座连接主动脉的立交桥建设。后话是一年后交付之时,铁军建工在业内一鸣惊人。
      一九九九年的新春,叶闻放重回北方小城,极寒条件下的试飞测试有了突破,难题被攻关,问题解决。距离定型前进了一大步。
      一九九年的夏至当天,锦城大雨。叶家爸妈面色沉重地送走面有泪痕的谢飞燕,看着因为下雨而灰蒙蒙的天,叶爸说:“夏至大雨三伏热,今年夏天难熬啊。”
      “我把闻昭和闻莺叫回来商量。”叶妈说。
      “不叫。”叶爸伸手接住滴落房檐的雨水,“等他叶闻放回来。”
      转战沙漠腹地进行试飞的叶闻放,夏至这天忽然想起了小时候被爸爸打,细竹条抽得小腿上都是红痕,可自己咬紧了牙关一句错也不认、一滴泪也不落。
      从上海紧急赶回来的谢鸣川,在夏至这天就要结束的时候到达医院,看完之后揉碎了他父亲的病情确诊报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陆记-芦花深处泊孤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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