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与子》东方度

7、第七个故事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酥手拨弄琵琶，轻拢慢捻，柔声吟唱，听到台下的雅讽，歌女看了他一眼，对上他鄙夷的目光，心微微刺痛。

　　唱罢望安曲，抱着琵琶起身，朝在座众人深鞠了一躬，退下舞台。

　　身后，忽起哗然声，歌女回头，一身穿青白儒衫的公子，左手撑着桌沿，右手挥着折扇，激动说道：“捷报啊！我军连夺回六城，杀了敌军三万人，边关稳住了！”

　　一人问道：“那我们的大军伤亡了多少？”

　　“听说死了一万多人。”公子微微叹气，随即又笑起，“值了，一万换三万，还夺回了城池……”

　　心口一阵剧痛，歌女揪住前襟，转身快步回房。

　　梳妆台上最显眼的位置，放着一支银簪子，莺鸟衔花，云缭绕，歌女放下琵琶，拿起簪子，贴在胸口，“阿月，阿月……”

　　泪流满面。

　　半年后，大军班师回朝。

　　百姓夹道欢迎，歌女换下轻纱襦裙，穿了一身暗红曲裾，挤在人群中，看着回城的将士。

　　威风凛凛的大将军，银铠青甲，玄黑缨胄，身下枣色骏马，拉着缰绳，带着大军缓缓入城。

　　歌女踮起脚尖翘首而望，人很多，她努力去寻找那人的身影，人流随着大将军往皇宫而去，歌女和待子而归的人，依旧站在城门口，在军队中寻找亲人的身影。

　　喜极而泣，悲恸欲绝，人间百相，千种情绪，万般涌动。

　　最后一名士兵入城，希冀变成绝望，歌女掩面而泣，她的阿月，不会回来了。

　　本就是女子，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参军，为什么？

　　“阿月，阿月……”歌女喃喃喊着那人的名字，胸口气血翻腾，噗，吐出血，昏倒在地。

　　大军凯旋归，龙心甚悦，封大将军为昭安侯，赐婚四公主。

　　换下甲胄的将军，眉清目秀，身材颀长肩膀消瘦，像极了儒雅的书生，旁人不言，谁也想不到她是威震敌国的大将军。

　　四公主第一眼便爱上了她。

　　御花园，将军与四公主站在荷池边，看着水里游动的小鱼儿。

　　四公主脸颊微微泛红，情窦初开的少女，在心爱之人面前，心犹如小鹿乱撞。

　　将军转身，抱拳说道：“殿下，末将有一事想坦白。”

　　心猛然一跳，四公主脸色刷白，咬唇看着她，“何事？”

　　将军抬眸，“末将，是女子。”

　　四公主松了口气，“原来是此事，本宫早已知道了。”脸色渐渐恢复，“望月，你是女子，本宫也愿嫁给你，本宫可以帮你掩饰身份。”

　　将军垂眸，“可末将，不愿耽误殿下。”

　　“是不愿耽误本宫，还是，已有心悦之人，不愿娶本宫？”四公主上前，脸上微微愠怒之色，“林将军，父皇已赐婚，你若不娶，便是抗旨，你若坦白身份，便是欺君，林将军，想做何选择？”

　　林望月微微一笑，垂下双手，挺直背脊，“公主想我做何选择？”

　　四公主转头，看着困在池中的鱼，“卸甲归田，做个闲侯爷，本宫，做你的侯夫人。”

　　林望月轻笑，转身离开。

　　以天下已安为由，林望月辞去将军之职，将兵权归还帝君，第二日，便不再上朝。

　　三月后，公主和昭安侯大婚。

　　林望月一身火红锦袍，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骑着马，不时看一眼身后的轿辇。

　　路两旁，看热闹的百姓堵成长龙，久聚不散，人群中，一女子含泪而笑，轻唤：“阿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