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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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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先是不请自来口出污言的辱骂她,接着没有经过她这个主人的许可就登堂入室,然后又鸠占鹊巢的在主位上落座的慕莲,慕兮淡淡的笑意下掩藏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嘲讽之色。
“听说我娘怜你刚从那穷山恶水的庄子上回来,从而施舍了你一对上好的定窑花瓶,本小姐特地过来瞧瞧,”慕莲说着复又扫了慕惜一眼“哼!还真是一副穷酸样。”
面对慕莲毫不掩饰的讥诮鄙夷,慕兮一脸云淡风轻的絮絮道:“我自小便在庄子上将养,屋子里的摆设一向简朴,没曾想母亲竟送来这样一对精美华贵的定窑花瓶,正好我也用不上,妹妹若是喜欢只消拿去便是。”
本就余怒未消的慕莲,听得慕兮用这般不甚在意的语气和她说话,当即火冒三丈,她在意的东西慕惜越是不在意她便越生气。
慕莲暴跳如雷的指着慕兮的鼻子辱骂道:“你......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竟敢用打发乞丐的口吻打发我?
你不过就是个从小死了娘的村姑罢了,也不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就敢在我面前大言不惭的施舍我,定窑花瓶......我稀罕吗?这样的摆件我要多少有多少,还轮不到你在我面前显摆。”
炮语连珠的慕莲在看到慕兮还来不及命人摆放起来的定窑花瓶时,更是双目赤红的冲了过去,“什么定窑花瓶,今儿我便毁了它,看你能耐我何?”说着双手迅速的抓起那对定窑花瓶用力往地上一砸。
“啪”的一声,花瓶应声落地,碎了一地精美的瓷片,看着花瓶碎成了渣,慕莲的怒火总算是消了些,回眸冷哼了一声,看着慕兮高傲道:“记住今儿的教训,若是下回再敢用这样的口吻和我说话,看我不拆了你的烟雨阁。”
言罢,带着身后之人风风火火的出了烟雨阁。
从始至终,慕兮连眼睛都未曾眨过一下,就连唇边那抹娴淡的笑意亦丝毫未减,看着地上的碎片淡声吩咐含翠,“可惜了这上好的花瓶......将地上的碎片清理一下吧。”
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含翠,听得自家小姐吩咐,连忙唤了人来清扫。
因着慕兮刚从千里之外的姑苏回来,慕延年特地命人在春晖院设了宴席,为她接风洗尘。
到得前院的正厅时,慕延年和王氏已然端坐于上,慕兮上前逐一行礼,随后即语带关怀的与王氏道:“母亲可是去看望过妹妹了?”
王氏摇头,“不曾,待会再到流芳阁看看她。”
“妹妹方才来了一趟烟雨阁,不小心摔碎了母亲赠与女儿的那对定窑花瓶,妹妹她走得仓促,女儿没来得及查看,一会还劳母亲仔细瞧瞧妹妹可有受伤。”漂亮的凤眼里溢出担忧之色。
慕兮话音一落,慕延年神色不虞,皱眉道:“不是说莲儿身子不适吗?那她怎么还能跑到烟雨阁去摔了兮儿的定窑花瓶?我看她若是身子真有不适,那也是她自个儿气的。”
王氏面容微疆,随即悻悻道:“莲儿总是这般毛手毛脚的,镇日不是摔坏了这个就是摔碎了那个,回头妾身定会好好教导她,老爷莫要生气。”
慕延年抿了抿唇,面色稍霁,“既然她身子已好,你便命人去将她唤来,难得一家子团圆,一会儿顺便给她姐姐陪个不是。”
看着慕延年脸上坚定不移的神情,王氏便知道眼下没有转圜的余地,慕莲给慕兮道歉必是板上钉钉的事。
倔强好强如慕莲从不轻易向别人道歉,这一点作为慕莲的生母王氏是再清楚不过的了,未免女儿再肆意妄为,王氏当即拿定主意,“老爷,还是让妾身亲自跑一趟流芳阁吧?”
慕延年未置可否,算是默许了。
王氏领着张、徐两位嬷嬷一同前往流芳阁,行至外间即听得里头传来慕莲的咒骂声,同时还伴着瓷器破碎的声音,王氏的两道秀眉微微一拧。
张嬷嬷见状,赔笑道:“夫人,要不老奴进去通传一声?”
王氏摆手,直接抬脚跨了进去,慕莲怒气冲冲的回头,见得来人乃王氏时,面上的怒容顿时收敛了不少,手里高高举起的花瓶也在王氏不悦的凝视下放了下来。
慕莲努了努嘴,犹自带了三分不喜道:“娘怎么过来了。”
王氏朝两大心腹递了个眼色,张嬷嬷和徐嬷嬷当即会意,忙不迭的领着屋子里的丫鬟们鱼贯而出。
屋子里霎时间安静了下来,半晌,听得王氏饱含无奈的一声长叹,“娘知道你在生娘的气,怨娘不该将那对你喜爱的定窑花瓶送给了慕兮,娘又何尝想要送给她?这一切不过是做给你爹和府里上下看看罢了!”
“娘,您为何要这样做?”慕莲仍有不甘。
王氏携了慕莲的手落座,幽幽道:“傻孩子!娘也是情势所逼啊!”说着微微顿了一会,目光缥缈又遥远,语气听起来似是感慨又似怀念,“当年,娘身为当朝兵部尚书之女,多少王孙公子上门求娶,可是那些人当中却没有一人能入得了娘的眼。
娘独独看上了你爹这个小小的兵部掌武选,起初,你外祖父因为你爹已有家室的原因,并不同意这桩婚事,可是娘铁了心非你爹不嫁,你外祖父无可奈何之下只好点头允了。
你爹迫于你外祖父的权势,让娘以平妻的身份进门,娘进门不过两年,你爹那个短命的正妻就病逝了。”说起陈年往事,王氏平淡无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郁。
紧接着又听得王氏道:“这么多年来,你爹因为有你外祖父一路提携,官运亨通连连高升,你外祖父是你爹的顶头上司,所以你爹对我们母女二人皆是宠溺有加,即便娘和你有些不如人意的地方,你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两年前你外祖父年迈致仕,由你爹接任兵部尚书一职,如今没有你外祖父在上面压着,你爹对我们母女两的宠爱自然不复从前,虽说还有你舅父在朝任刑部尚书,但到底不比以往。”
慕莲听着王氏徐徐道来,虽说怒气已消了个大概,却终究意难平,“我讨厌那个贱人,凭什么她一回来我就要从慕家唯一的小姐变成二小姐,硬生生的比她矮了一截。”
“你且忍耐着些,切莫再去招惹她,她自有娘来应付。况且,她在府里也呆不了多长时间,待得她行了及笄礼,娘便给她寻户人家打发出去。
届时,你依旧是慕府唯一的小姐,你要如何娘也都依你。只是眼下别让咱们母女失了你爹的欢心,一会儿和娘去春晖院用饭时,你便委屈些给她道个歉。”
慕莲在听得王氏前半段话时,脸上的怒气已然消失殆尽,但是一听到后面这一句,好不容易回温的面容又冷了下去。
王氏既然会跑这一趟,就证明她有把握说服慕莲给慕兮道歉,慕莲是从她肚子里掉下来的肉,知女莫若母,慕莲心里那点小心思她早看了个透。
在慕莲准备毫不犹豫的拒绝时,遂听得王氏柔声笑道:“莲儿可是一心想嫁与宁王为妃?”
忽听得王氏提起宁王,慕莲巴掌大的小脸刹那间染上了几许羞赧之色,脑海里浮现那张魅惑众生的脸,一颗芳心如小鹿般砰砰砰的跳着。
那样风华绝世的男子,世间多少女子为之倾心,慕莲亦如是。
“天家最重礼仪,莲儿既然想要成为宁王妃,要做皇家媳,那就不能让人觉得莲儿是个不懂礼数之人。”
慕莲思忖了片刻,深以为然,“娘说的是,不能因为慕兮那个贱人,让我做不成宁王妃。”
见得自己性子顽固的女儿终于松口,答应向慕兮道歉,王氏心下也松了一口气。
慕延年轻轻的瞥了一眼挽着王氏胳膊娇笑而来的慕莲,脸色晦暗不明,一时看不出喜怒,慕莲察觉到慕延年的眼神,当即松开挽着王氏的手,俏脸堆满明媚的笑意,拉着慕兮的手,刻意放柔了声音:“方才是莲儿一时失手摔破了姐姐的定窑花瓶,莲儿给姐姐赔不是了,还望姐姐莫要与莲儿生气才好。”
这个继妹的态度前后反差之大,不免让慕兮有些惊讶,想必这都是王氏的功劳,眼角余光扫过面前一脸柔和慈笑的妇人,慕兮对王氏又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这个女人手段高明,鉴定完毕。
“妹妹言重了,姐姐又怎会因为一对花瓶便与妹妹生分了呢,自是不能的。不过莲儿日后可要当心着些,花瓶摔破了也就破了,不值当什么,只若是妹妹不慎伤了手,可如何是好?”
慕兮这话可谓是一语双关,在慕延年和王氏以及府中下人听来,便觉得慕兮是在为慕莲担忧,好意提醒她。
可到了慕莲耳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慕莲身为当事人,觉得慕兮这话是在赤裸裸的暗讽她,下回记得长记性,可别再犯了同样的错误。
慕莲脸色一变,察觉出异样的王氏连忙拽了拽她的手腕,成功的制止了她冲动的行为,慕莲咽了咽气,“谢谢姐姐的好意提醒。”
‘好意’二字慕莲说的那叫一个抑扬顿挫。
慕兮笑笑不语。
管家顾元恭敬垂首,“老爷,晚饭已经摆好了。”
慕延年低头呷了一口茶水,微微颔首,“嗯!”复又看向顾元问到,“不是让你派人去寻槿儿了吗?都这个时辰了他怎么还不回来?”
顾元低垂的眼脸闪过一抹异色,并未立即回话。
“怎么?还没找到人?”
“回老爷,派出去的家丁已经回来了,少爷他在......在挽月楼......”管家略有迟疑,边说边掀起眼帘打量慕延年的神色。
转瞬遂听得“哐当”一声,慕延年将手中茶盏重重往桌上一放,屋内众人无不受惊,饶是慕兮这样淡定从容的人,此时也不免一惊。
“混账东西!镇日里不思进取,就知道吆五喝六的斗鸡走狗,近来越发不成体统,日日流连风月场所....
这个忤逆子,待他回来我非打算他的腿不可!”慕延年面容青一阵白一阵的,胸口上下起伏,可见是气得狠了。
“老爷,兮儿刚回来,您就莫要说那些个置气的话了,槿儿他今儿不回来,迟些日子也会回来,咱们就不等他了,我们四人先用晚饭,可好?”
慕延年深深的看了王氏一眼,接着又看向慕兮,随后幽幽的叹了口气,须臾,敛了怒容,抬脚往八仙桌而去。
王氏紧随其后,慕兮扫了一眼慕莲,淡淡一笑也跟了上去。
几人同桌而食,不知是古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呢,还是因为方才那不愉快的一幕,整个晚饭过程没人开口说过一句话,半晌,慕兮总算是在这个怪异的氛围里解脱了出来。
回了烟雨阁后,慕兮让含翠将玳瑁唤到跟前。
玳瑁七岁便卖身于慕府为奴,至今已有十年,这也是慕兮将她唤来的重要因素之一,在慕府做了十年的丫鬟,她所掌握的信息量必定很大。
“小姐,您唤奴婢前来所为何事?”玳瑁毕恭毕敬的立于慕兮面前,语气不卑不亢,神色从容。
慕兮心下愖到,这样的丫鬟确实适合用来做间谍,难怪王氏特意将她拨到烟雨阁来,不过,若是能反过来为自己所用,必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慕兮没有回答,含翠笑意绵绵的往玳瑁手里塞荷包,玳瑁惊讶之余连忙将荷包推了回去。
“你莫要推辞,我将将从千里之外的姑苏回来,你和含翠同为烟雨阁的大丫鬟,日后还有许多需要劳烦你的地方。
这是我的一番心意,里面是一只翡翠手镯,我瞧着这颜色与你肤色相衬,便将手镯赠与你,你若是不收那便是与我见外了。”
慕兮在玳瑁一个丫鬟面前以我自称,且说的是赠与而非赏赐,姿态摆得极低,话儿也说得贴心,玳瑁听得心里甚是舒坦。
少顷,即见得玳瑁含笑将荷包收了下来,面上的神情比起方才少了一分疏离。
慕兮知道要想彻底将玳瑁拿下,让她死心塌地的效忠于自己,还需要费些心思和时间,好在并不急于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