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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势在必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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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嘀嗒下个不停,怡晴苑里大小丫头一溜排在屋檐下,手举瓷罐接着从屋檐下滴落的水珠,嘻嘻哈哈一片热闹。
穆宁仪唤人搬了个凳子坐在廊下看着,颇为得趣。陆夫人想她在山中“放养”惯了,不愿立时拘束了她,只丫头们不坏大规矩,便睁只眼闭只眼由着她在自己院中折腾。穆三老爷送的扁毛畜生也在廊下扑棱着翅膀大叫:“妙也,妙也!”,倒也十分应景。
穆宁仪笑得眉眼弯弯,对一旁给她剥着瓜子的怜之说:“你也拿个盆儿去接,到时一齐拿着竹筷子敲,奏出的声儿不知比那靡靡之音强多少倍。”。
“姑娘看着是个稳重的,实际最是顽皮,奴婢还是把姑娘的口腹之欲满足了才是正经”。
正说话间,门上小丫头通报:“姑娘,李姑娘来了”。
李姑娘就是国子学博士李兆年的掌上明珠李香宝,当年在逐月庵门口的那番相遇让两人成了好友,虽只在过年时见过两面,但二人一见如故,便私下里姐妹相称。国公夫人陆氏在宫里见过李香宝的母亲郭氏,印象颇佳,加之李兆年学识深厚,门风醇正,便也欢喜李香宝常来与女儿作伴。
一阵香风袭来,一个穿着粉色衣裙腰束黄帛头梳一个大辫的姑娘飘进来,发髻上只简单插着一把米粒大小珍珠攒成的发簪,衬着白里透红的脸蛋更加明艳。
一进来,李大姑娘就紧挨着穆宁仪坐下,挤眉弄眼的说:“宁儿妹妹回来了也不说一声,这两天我正无聊得紧,我爹天天逼着我练字,我娘日日束着我学女红,简直要疯了!”。
穆宁仪是知道她的,真她不想做了,谁还能拘得了她?这是连她爹娘都早已想通的道理,不过是她自己心里有分寸罢了,再者前面还有一个琴棋书画样样拿得出手的庶妹在那杵着,李大姑娘怎会真的放任了自己?这丫头从来是个表面看着憨直,内里自有丘壑的人,穆宁仪也是颇欣赏她这点。
李香宝说着,从身旁的丫头碟儿手里拿过一个小巧精致的红漆盒递给穆宁仪:“知你喜欢些巧物,看看这个如何?”
“香宝姐姐送的,必是好的”,穆宁仪笑着接过,打开来一看,竟是一块巴掌大小白润的石头,最稀奇的是,石头表面几道天然的墨色云纹竟勾勒出一个完整的“仪”字,穆宁仪简直爱不释手,在手里把玩良久才递给仰之说:“拿去放我屋里架子上,我要时时品鉴”。说着转头看向李香宝:“谢姐姐割爱,待会儿让姐姐听听丫头们奏的天地之音”。
李大姑娘哪管什么天地之音?腆着脸凑到穆宁仪身边嘿嘿笑着说:“宁儿妹妹,听闻辅国公世子近日回来了”,穆宁仪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嗯”
“听闻世子丰神俊朗,温润如玉”
“嗯,过奖了”
“你知我一向仰慕神仙般的人物”
“哦?”
“你不也是如此?”
“嗯”
“便让我远远瞧上一眼可好?”
“姑娘!”李香宝身边的丫头碟儿听得心里一急,喊将出来,众人一愣,离得最近的小丫头五仁唬了一跳,手中的罐子哗啦一下摔下来,碎了一地,罐里的水溅得到处都是,李香宝顿时沉了脸,刚想训斥几句,穆宁仪忙唤了粗使婆子来扫了干净。
碟儿再不敢出声,听她家姑娘咬牙说:“你让我远远瞧上一眼,我便把墙上那副《折桂令》给你”,穆宁仪有些意外的挑挑眉,端坐在绣墩上慢悠悠的说:“香宝姐姐竟如此大手笔,家兄若让你失望,岂不罪过?再说姐姐已到了及笄之年,想来家里已开始物色才俊,姐姐可要谨言慎行。”
李香宝横她一眼,面露苦笑:“正因要及笄了,才找机会多看看。爹娘给我找的必是那等正儿八经的博学之才,岂不把我闷死,你府上我又高攀不起,只有趁此机会干过过眼瘾”。
穆宁仪听了险些笑出声来,让怜之取了两把油纸伞来说:“大哥此时必在外书房,你在拐角花架那躲着,我将他唤到廊下,便可瞧见了。”
李大姑娘一听,哪里还坐得住,催着快走,廊下丫头们全都掩嘴葫芦笑,只碟儿红着脸,暗叹勺儿平日不易。正当两人带着仰之碟儿准备离开时,忽听鸟架上那只鹩哥直着脖子哑声大叫:“妙极!妙极!”,传出老远。
绕了大半个院子从偏门进了辅国公世子外书房“奇砚斋”的院子,几个婆子丫头正冒着小雨扫着地上的积水,见她们进来,忙福了福,默立两旁不语,人走远了才又动作起来。李香宝暗叹国公夫人治家有方,这么大院子,众多的人口,要自己的话,还不知成了什么样子。
刚走到廊下大花架旁,李香宝便和碟儿躲在了后面,透过缝隙看着穆宁仪领着仰之向书房大门走去。
书房大门紧闭,大哥穆堂霆的大丫头侍书正立在门前台阶上,看到穆宁仪便要进去通报,被穆宁仪摇头制止。侍书还要说什么,后面的仰之急忙上前拽了拽她的袖子,她只得咬着唇退到一边。
穆宁仪暗道大哥实在用功了些,才回府便闭门读书。用手推了推门,竟纹丝不动,她有些诧异,敲了敲门,轻声问道:“大哥,可在里面?”
片刻,门被打开,穆堂霆从里面走了出来,眉目疏朗,长身玉立。他将手里卷着一本书敲了敲穆宁仪的脑袋“不在内宅好好修养,下着雨竟跑到我这里,母亲知道了可又要说你”。
穆宁仪揉了揉被被敲痛的脑袋,辩解道:“不过是做妹妹的想你了,来看看大哥是不是金屋藏娇,被我抓个正着”
穆堂霆满眼宠溺,无奈笑了笑:“你也不小了,怎还这般淘气?当心将来无人敢娶你”
“无人娶我便跟着大哥和未来嫂子度日”穆宁仪眉眼弯弯,估计李大姑娘已瞧得差不多,便当先走进书房,深深吸口气赞道:“大哥的书房果不一般,满屋墨香啊!”
穆堂霆看着她叹口气:“我知你那院是餐食飘香”,说着回到桌案边继续看着书。穆宁仪百无聊赖的东看西看,忽然问道:“大哥,你是因为我出了事才赶回来的吧?”
穆堂霆拿书的手一顿,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穆宁仪身后的六扇花鸟屏风,笑着说:“静心师太说宁儿聪慧敏感,确是如此。为兄实恨自己未赶去接宁儿回府,让那些恶人得了逞,好在你并未受伤,否则定要掘地三尺将他们挖出来”
穆宁仪感动大哥爱护之心,正色道:“那些人功夫高深,颇有章法,绝非一般贼子,我倒庆幸大哥未去。只救我之人不知是谁,。这事透着古怪,辅国公府当有备无患才是”。
穆堂霆似笑非笑,说道:“妹妹无需操心,救你之人虽无害你之心,但必有其目的。有所求便终究会露面”,说着,放下手中的书走到穆宁仪身边,柔声道:“今后无论如何,大哥总会护着你,不叫你被人欺负了去”。
穆宁仪走出书房,眼里流光溢彩,心情飞扬。雨已停,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味道。她走到花架后面,见李香宝早已呆在那里,一旁的碟儿也双颊绯红。
她推了推李香宝问道:“色女,可看清了?”,李香宝瞪圆了眼,呐呐的说:“真是丰神如俊的神仙般人物,我今儿算是看了眼了。宁儿,你说怎么办?看了你大哥,今后谁还能入我的眼?如果我也有这样一位哥哥,他说什么我都听!”。
穆宁仪简直想将她脑袋扳开来看看里面装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无奈叹了口气说:“走吧,要让我大哥知道了,你一辈子也别想进辅国公府了”。
穆宁仪走后,书房的花鸟屏风后转出一位一袭青衣的修长男子,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漆黑的双眸沉沉的盯着穆堂霆,浑身散发着高贵凉薄的气息。
穆堂霆早已收起笑脸,一脸肃然的看着那男子。
“我必护她周全”男子淡淡的说
“靖王殿下,我知你心存高远,穆堂霆既已答应师傅,必赴汤蹈火助殿下一臂之力。但宁仪是我唯一的嫡出妹妹,年龄尚小,配不上殿下,愿殿下成全”
靖王萧伯锦勾了勾唇,眼底却一片冰冷:“我知你之心,你却不解我之意。令妹本王势在必得,也必会护她周全。本王保证的事从不食言”。
穆堂霆只觉萧伯锦浑身气势迫人,但他也绝非泛泛之辈。沉思片刻,他双手抱拳不卑不亢的说:“谢殿下抬爱,这次若非殿下周全,不知后果如何,宁儿心思单纯,望殿下惜之。”
“世子还是不信本王”,萧伯锦如雕刻般的俊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你可知这次去接令妹下山的人当中混入了东蛮的探子?你也别问我如何知晓,劫个手无寸铁的朝中重臣的嫡女实在是件轻松划算的事。看来辅国公府是该整顿一下了。”
穆堂霆浑身一震,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萧伯锦:“居然有这等事!”
“我做事一向果决,只有让你府上的几个无辜护卫做了冤魂。至于没有立即将宁儿完璧归赵,是因为我知道有人想利用这个机会除掉她,引蛇出洞罢了”。
萧伯锦看了一眼面沉如水的穆堂霆,缓缓的说:“宁儿聪慧非常,再加上望山老人十年前的预言,便会引得不少人的觊觎,光以辅国公府的能力决不可能护她周全。”
…… …… …… …… …… …… …… …… …… …… ……
天空初霁,空气清新。出了大哥的奇砚轩,穆宁仪便决定和李香宝去花园子里逛逛。才过垂花门,便看到自己的庶妹穆宁知带着丫头紫苏迎面而来。穆宁知看到嫡姐愣了一下,然后不情不愿福了福,道了声:“姐姐安好”。
穆宁仪知她心思,本想点个头便过去,但想到这些年都凭她侍奉母亲祖母,便微笑着答道:“妹妹不必多礼”。
嫡庶有别,庶出在嫡出面前矮了不止一个头,穆宁知有些诧异嫡姐的亲热,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穆宁仪也不在意,笑了笑便和李香宝相携离去。
待到走远了,穆宁知身边的丫头紫苏气呼呼的说:“仰之这个丫头好没规矩,仗着是大姑娘面前得脸的,见了姑娘竟不施礼,简直是个没尊卑的奴才,早晚吃个大亏!”。
穆宁知听了心里暗恨,忽听得紫苏“哎哟”一声,回头一看,只见紫苏趴在地上半天起不了身,不远处躺着一块黑不溜秋的石子。她心里有些害怕,光天化日见了鬼不成?
过了好一阵紫苏颤颤巍巍站起来,膝盖处竟已沾了血迹,疼得可怜兮兮看着自己姑娘,委屈的说:“不知怎的膝下一痛就 ……姑娘 ……”
穆宁知觉得后脊发凉,忽听得头顶窸窣作响,猛的仰面看去,只看到树枝摇晃,几只鸟雀腾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