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我]万世之后》有点小叛逆

2、六耳的视角

　　现在记起来……
　　那凡人在他面前总是一副弱气丢脸的模样——或许，在那只对着她说话时，多数时候是在嘲讽冷哼的猴子面前，脸面这种东西丢光也就丢光了吧。

　　六耳猕猴难得去想有关那个凡人的事情，过去不在意，后来——大约是不愿意去想。

　　仔细算来，她到这世间，似乎已然过去许多时日。孙悟空还没有被如来压在山下前，六耳猕猴有时也会扮作是孙悟空的样子取乐子来玩。
　　那些并没有什么意思的事情，他做起却是满腹不屑的乐在其中。
　　天下之人，无一人能够分辨出他与孙悟空有何不同。
　　天下之大，难得有什么有本事的神佛能分别出的。

　　然而唯独那凡人可以。
　　六耳猕猴带她去看到五行山之下的孙悟空时，那个时候孙悟空才大闹天宫不久。
　　她曾经问他唐僧还有多久才到？
　　那个转世早着呢，怎么可能那么早来。
　　他本来可以这么回答的，结果脱口而出时，是自己都控制不住的话。
　　那凡人对于那个孙悟空，带着让他不悦的向往和崇拜，让他心中烦躁。

　　——六耳，你又扮作大圣的样子干嘛？
　　——俺扮作？我便是，何来假扮？

　　记忆里，他立于洞府外，世间的妖怪没有一个能看破他，他手里握着化作金箍棒模样的随心铁杆枪，他讥笑着看着面前的凡人，话语里带着自己都无法明了的尖锐之感。
　　只是看一眼就能够分别出来的，如此肉眼凡胎……

　　他心中不信，说不出为何的不信。
　　却见那凡人三两步走到他面前，伸手就拉住他往洞府中去，“前几年我种的那棵树结桃子了……”
　　六耳猕猴见她如此转开话题，不耐烦的挥开手，“哼，你心中约莫也是觉得我是那孙悟空……”
　　“我不是……”
　　“别说的好听了，孙悟空孙悟空孙悟空的，你可看清楚了——我乃是六耳猕猴！那泼猴自称什么齐天大圣，算作什么？！”
　　“就算你能变化成大圣那样，我还是能分的出来，你就是你。”
　　“说是能够分的清楚，是对那孙悟空有多上心？哼哼。丝毫不同都能分出，这处与那孙悟空不同，那处与那孙悟空不一样。”

　　六耳猕猴记得那凡人那时候眼中的神色，只是一点点的黯淡下去，仿佛被乌云一寸寸掩住的天光。
　　最终盯着他，讷讷的松了手，低声说着：“我知是你，我分得清的……你是六耳猕猴，不是那孙悟空。”
　　“……哼，口上说的好听。”他冷哼。

　　那肉眼凡胎的丫头说能够分的清楚。
　　宛如第一次见面之时，一瞬间的认错之后，立刻转而辨别出来，低声念出六耳猕猴四字一样。
　　六耳猕猴记起第一次遇上她时，她眼中望着他的神色——
　　惊喜的，不可置信的，认真地，宛如这个世界之中，只看到他一样的神色。那甚至让他不觉放轻自己手上的力道，不得不承认，就被这一双眼睛所惑。

　　有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收留一个人类跟在身边，叽叽喳喳的向他张口问着孙悟空，闭口谈起齐天大圣。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几次想要赶她走人，最后却想的是，若一日她离开了，他决然不会去管她了。
　　他不知自己为什么几次心里厌烦的要丢下她了，却忍不住回头去等，更是放出引路的术法，等她会不会顺着路寻他而来。

　　他不知怎么了。
　　——凡人性命何其短暂，能在他身边待多久？
　　脆弱如芦苇，说不定哪日便折了。

　　六耳猕猴这么对自己说的，却下意识的，越发担心这一枝脆弱的芦苇，就这么折断凋零了。
　　时光寒暑对于六耳猕猴来说并不值一提，而对于她仿佛时间仿佛也停止一般，从过去到现在，不曾见过她面容上有什么变化。
　　就是如此，几乎让六耳猕猴忘记了，凡人似乎还有生老病死。

　　当六耳猕猴有所察觉之时，她身上原本所有的生气，已经是被消散去大半的时候了。
　　她昏睡的时日越发长久起来。
　　当有一日她昏昏沉沉的醒过来时，恍惚对着他笑起来，仿佛明了了什么，没有多说，只是低声说：“凡人之躯真是无用啊，六耳。”
　　他笑着冷哼，“自然。”
　　“我这是病了，还是……要死了呢？”

　　时至今日想起她虚声问出这句话的语气，六耳猕猴依旧觉得心中发紧，宛如被握住胸腔一般呼吸变得困难。
　　他伸手，他以为自己是带着满的不奈的——拎着她的衣领将她拎起来，另只手卡住她的下巴时却尽力小心，接着低头毫无前兆的凑上去。

　　那算不上是亲吻，只是凑近了唇瓣贴着，缓慢而小心的将生气渡过去。她忽然闭上眼睛笑了，错过他眼中所有的情绪。
　　她脸上的苍白渐渐淡去，外渡生气蔓延通入体内，重新激活之前渐渐失去生气的身体内部。

　　六耳猕猴小心的将再次睡去的她放下，站起身来，手上握拳的动作紧了紧又松开，最终转身，往了酆都之后的，地府而去。

　　——你要寻的那人，在阴间并无法查到。
　　——没有来处，也便没有归处。

　　她与他一样，跳出六道外不在五行中。
　　只是，她是一介肉身凡胎。

　　没有寿命，也就没有死亡，更加不为地府所管。
　　那位落入地狱之中的佛陀与他说：“天道早有注定，你渡生气于她，只能维持一时。”
　　“世尊，那该如何？”

　　那佛陀双手合十，反问：“万世已过，到如今，你可明了了那因果？”
　　“若生气散去，她当如何？”
　　他心里清楚，然则却依旧抱着可笑的希望问着，那佛陀依旧的慈眉善目，“既无来处，则无去处。”

　　没有轮回，只有消散。

　　——若我为佛，化为舍利予她，能否予她轮回？
　　——万世因果未到，你如何为之？

　　六耳猕猴此时扮作了被唐僧赶走的孙悟空，将那要去西取经的四人耍的一通乱，却无人能够辨别出他的真假，半路却瞥见被她拦住。

　　你也要阻我？
　　我……
　　废话颇多！我自然要将他取而代之！
　　可是若那天上神佛……

　　你看不起我？哼，那孙悟空能大闹天宫，换做我便是缚手缚脚为人所败？
　　……
　　我不是孙悟空！你也弄清楚了，与你见时我将我认作那泼猴，但是并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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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得那么多，不就是担心我伤了你那所谓的心中英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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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小丫头片子，那只猴子只管上西天而去，怎么会晓得你个小小凡人。

　　他意图取孙悟空而代之，不是为了那无趣的成佛之机。
　　万世之前，燃灯言今送你一宝，从今世开始，以后的万世万劫你都能记忆于心，来世而不忘今世之事，今世而能记前世之事。以证因果。如何？
　　如来言：再送你两件本事，一双灵明金目，能识万物本真，一副聆察六耳，能听众生本心。你可到那六道轮回之内，万世万劫之中，去印证因果的道理。

　　万世因果他未曾看透，早就跳出那轮回，冷眼看这世界。
　　他本脱离了那佛家的因果，超脱六道五行之外，此时却又落入其中。

　　——万世至此，你可看透？
　　——未曾。
　　——那次是你待如何？
　　——无法取孙悟空而代之，不枉送他这西行路上一场因果。

　　愿我生的菩提时,心似杜若,身似琉璃。
　　化一身因果，换你一世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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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十载过，轮回之后。

　　在城外的那方院外，有一少女远远望见远处的身影，她在树上巧笑盼兮，遥遥挥手，而后作势便要提着裙角跳下来。
　　远处那人神色一慌，快步跑来，在树下伸手堪堪将那个裙袂飞动的身影接入怀中。
　　少女仿若早知道会如此，没有丝毫慌乱，只是笑吟吟的抱着他，唤：“六耳，你回来了。”
　　责骂的话因为这一张笑脸全数收了回去。

　　他轮回万世，记忆万世，眼前之人与上一世一般。
　　六耳终是轻叹，拥紧她，低声道：“蠢货，伤到了怎么办。”
　　你在何处，我便终归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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