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故人来》七弦桐

2、chapter 2

　　一顿饭吃到八点才结束，期间赵徽打了几次电话让周暮云早点回家，她嗯嗯哦哦的敷衍过去后又继续和苏安晓找了家甜品店聊天，直到她看见他尾号724的黑色奔驰停在店外，才恋恋不舍的和苏安晓告别。
　　周暮云刚坐进车里，赵徽就开始念叨了：“说过多少遍了，晚上要早点回家，怎么说都不听，万一出事怎么办。”
　　“才八点而已，能出什么事呀，我都这么大了你还管我。”
　　“我不管你你能长这么大吗？”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如今大了，我是管不住你了。”赵徽叹了声气，发动了车子。
　　“但是你也不能管我一辈子。”
　　“怎么不能？”
　　“那以后我们都结婚了，各自有家室了，你还要管？”
　　“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为什么不能管。”
　　“……你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种话的。”
　　“我当年答应过周叔会好好照顾你。”
　　“我知道，但是我现在已经长大了。”
　　“但我总觉得你还是十五岁时需要被保护被照顾的小女孩。”
　　十五岁那年，周暮云的父亲因病过世，临终之际将周暮云托付给赵徽一家，希望赵徽的父亲能够代他照顾好独生女儿，赵徽的父亲与他是发小，自然是应允了。那天周暮云捧着骨灰盒对赵徽说“我爸前一天晚上对我说，葬礼不要大办，找个天气好的日子把骨灰撒出去就行。我笑他电视剧看多了，整天胡说八道。现在我才想明白，他自小就顽疾缠身不得自由，但是叶落总是要归根的呀”。
　　那一年赵徽十八岁，下定决心要护她一生一世。
　　“我已经没事了，我的心是铜墙铁壁。”
　　车子缓缓地在地下车库停下，赵徽道：“可以对我柔软。”
　　“还是不了，万一习惯了怎么办。”周暮云已经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嚷嚷着，“好累呀，我要回家躺着。”习惯对她而言是件很可怕的事，父亲没过世时，他就是她的全部。她习惯和他分享班级里鸡毛蒜皮的小事，习惯和他抱怨数学好难，习惯有事找他商量，更习惯了每天放学回家有爸爸的家。但是自从父亲过世后，她觉得哪哪都不习惯了，没人可依赖了，她好不容易逼着自己长大，哪能再去重新习惯这种习惯。
　　周暮云洗漱后照例打开手机准备刷会儿微博，正巧看见一通未接来电，是永年杂志社的叶主编。她在上大学时就已经是杂志社的专栏作家，整日里写一些酸掉牙的故事骗一骗小姑娘的眼泪，有一回苏安晓在看过她的专栏文章后，感慨道“我也很是佩服你，一个学哲学的，也能把爱情写的这么细腻”。只因为那时她和李宣正处于热恋期。
　　“您好，叶主编。”她回拨了过去。
　　“暮云，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事呀。”
　　“今天张嘉和找到我，他有意改编你刚连载完的《携手相将》为电视剧，想问问你的意思。”
　　“真的假的？您可别哄我。”这个消息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她写这本书时只是抱着试写的态度，中间还断更了几次，却不想会大火，更不敢想能被影视化，重点是合作对象还是张嘉和这位口碑和作品都不错的新晋导演。
　　“不哄你，千真万确。”叶主编说道，“张导说了，会请你担任编剧，亲自操刀写剧本。”
　　“我有可能没时间。”周暮云说道，她工作已经很忙了，实在是有些分身乏术。
　　“没关系，我来和张嘉和商量。”
　　叶主编的效率奇高，十分钟后给了周暮云答复。张嘉和方面没有问题，他的团队会负责剧本，写过的剧本也会交由她过目，让她不必担心。这让周暮云很惶恐，觉得自己何德何能有这么高的待遇。

　　“赵局早上好呀！”
　　正在收看财经新闻的赵徽浑身打了个激灵，他看着她：“你吃错药了？”
　　自从周暮云开始工作，每天早晨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好像他见了她八百万似的。
　　周暮云靠在他肩上，笑眯眯道：“心情好。”
　　“高升了？”
　　“哪有这么快呀。”
　　赵徽来了兴趣：“那又是什么原因？”
　　“我的小说被新晋导演看上了，准备拍成电视剧，我觉得我快要脱贫了。”
　　赵徽见她这样开心，不由得打趣道：“周老师，苟富贵。”
　　周暮云立刻说道：“不相忘不相忘，您且放心。”

　　周暮云的心情有多好，魏览的心情就有多糟糕，刚进办公室就听见他一阵接着一阵的长吁短叹。
　　周暮云放下东西，笑道：“您可别再叹气了，都成祥林嫂了。”
　　“刚收到通知，最近非公党建检查。”
　　周暮云倒了杯水，很是不以为然：“查就查呗，一年都不知道要查多少次的，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丢人。”
　　“希望听我说完后，你还可以这么淡定。”
　　周暮云弯下腰打开主机：“你说。”
　　“这次是省委巡视组来我市检查非公党建工作情况，时间是下周二开始，此次检查共分十六个暗访小组，这些暗访小组不打招呼，直接进企业了解工作情况。”
　　周暮云：“……我现在辞职还来得及不？”
　　魏览：“不至于，您是见过世面的，是咱们这最淡定的。”
　　周暮云还是不相信，又问道：“真的是暗访吗？能不能引导一下？”
　　“这就不是你我能过问的了，我已经通知各非公党建工作指导员，九点钟高部长开会具体布置这项工作。”
　　他们组织部的工作会议向来是干脆利落的，不像别的部门一件事翻来覆去的讨论也没个解决方案。高部长先是说明了此次检查的重点内容，随后详细了解了各非公企业的党建工作具体情况，最后定下周五上午先在全区内进行非公自查。这项任务自然是落在魏览和周暮云身上，由魏览牵头，周暮云辅助。
　　“我们可说好了呀，我帮你做非公，你帮我做组织生活会。”会议刚结束，周暮云便和魏览关起门来谈判，订下君子协议。
　　“你放心，咱俩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我一定会履行承诺。”
　　有了魏览这句话，周暮云也不再和他啰嗦，开始埋头工作，制定计划、细则、下发文件，就这样一上午过去了。
　　周暮云正打算约苏安晓吃午饭，哪知魏览立即凑过来，说道：“我中午请你吃饭。”
　　周暮云立即做出防备的姿态：“无事献殷勤，你说你又琢磨什么呢！”
　　魏览哭笑不得：“咱俩共事这么久，原来我在你心里竟是这种形象。”
　　“哼，你以为呢？”
　　“别耽误时间了，我请你吃日料。”说完便拿起周暮云的包往外走，她连忙跟上。
　　魏览请她吃的是A市一家颇为有名的日料店，光是开车就要一个多小时。周暮云看着周遭的湖光山色，说道：“魏老师，您这样让我很忐忑，总感觉你图谋不轨。”
　　魏览为她夹了片三文鱼刺身，说道：“我已经写好辞职报告，但是还没上交。”
　　周暮云立即放下筷子：“别闹，你可是选调生，多有前途啊。”
　　“心态崩了，打算回去接手公司了。”
　　“早上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崩了？”
　　“也不突然，很早就有辞职的想法了，但是一直在犹豫，不想就这么放弃。”
　　“现在呢？”
　　“想通了。”顿了顿又说，“还说我呢，我瞧你每天车接车送，还住小别墅，家里应该不缺钱，怎么想到考选调生？”
　　周暮云喝了一口乌龙茶，答道：“因为信仰。”
　　魏览愣了愣，才笑道：“不愧是周老师，十分的政治正确。”
　　笑过之后，周暮云才继续说道：“我想超过我爸，他是我的人生目标。”
　　“看不出来，周老师您有这么远大的抱负。”
　　其实这顿饭吃的是有些小伤感的，一个人能在步入社会后有一个志同道合、聊得来的朋友是十分难得的。她和魏览共事有一年多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每天待在一起的时间可能比赵徽还要长。组织部的工作向来是很忙很累又枯燥又乏味的，但因为和魏览每天互损互怼互相尬捧，而多了一丝丝乐趣，如果没有像魏览这样的工作伙伴，她很难想象那样的工作氛围该有多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