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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暴风雨 ...

  •   周崎冲了五个澡,脑袋还是晕的。门外,周颜的声音传来,轻糯柔软。不能继续冲下去,哪怕周崎仍不敢相信,他真的回来了,回到十五岁这一年。

      从卫生间出来,周崎的头发正滴水,周颜捧着一条毛巾站在门外,笑盈盈地看着他。周崎那个‘姐’字卡在喉咙里叫不出口。

      眼前的周颜真小,娃娃脸嫩得可以掐出水来,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还在,绑了个马尾,使她看上去最多十四岁,事实上周颜已经十六岁,上高二了。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视觉冲击太强烈,以至于周崎想也没想,双手捏在周颜那张粉嫩粉嫩的脸蛋上。

      触感柔软,很不错。

      “诶疼,你做什么呢,周崎。”

      会疼,还和他说话了,应该不是梦。以前无数个梦里,周崎梦到的无一不是周颜抱着孩子,决绝跳海的背影。梦里的周崎,站在海岸上,眼睁睁看着翻滚的海浪将周颜母子卷走。因为恐惧不敢跳下去。后来周崎入狱,二十三年的牢狱生活给了他漫长的时间回忆过去,每回顾一次过去,周崎对周颜的愧疚就多一分,痛苦更深一层。

      如果那时候,他跟着周颜跳下去,周颜是不是不会死。可是没有如果,他没有勇气跳下海救人,周颜死了,可爱的小外甥也死了。

      “生病了?没发烧啊。”周颜将手放在周崎额头上,温度正常。

      周崎在周颜收回手之前,抓住周颜的手,温热柔软的一团,跟没有骨头似的。真不敢相信,就是这样一个娇弱的女孩子,曾用这双柔软的手为他支撑起一片天,让他放肆享受了三年高中、四年大学生涯,以及入狱前的肆意时光。

      “你没事吧,周崎,你别吓我。”周颜脸一白,声音有些颤抖。

      现在周颜还活着,会对他笑,会和他说话,长发也没有因为那个人渣剪掉。真好,他回来了,在周颜为了他能继续念书,放弃学业之前回来了。

      “我没事,可以吃饭了吗?”周崎还是没能叫出那个字,明天,明天他肯定能叫出来。

      “当然可以,你今天有点······”怪。周颜歪头看着周崎。

      “我今天怎么了。”

      “没什么,吃饭吧。”周颜摇头,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她今天磨磨唧唧说了这么多,难得周崎没有发脾气嫌弃她啰嗦。

      晚饭是韭菜炒鸡蛋、苦瓜汤。周崎不喜欢一切和苦有关的东西,看到苦瓜汤的瞬间,隐藏在记忆深处的一个画面突然涌上心头。

      身穿白色T恤的周崎冲着周颜大吼:“你不知道我不吃苦瓜,是不想我好好吃饭,还是根本不想做饭给我吃?”周颜连声说不是,可那个周崎脾气太坏,周颜逆了他的意,他一把掀翻了桌子,碗碎了,饭菜撒了一地。

      有一个脾气暴躁的弟弟,那时候的周颜应该很担心害怕的吧。

      “怎么有苦瓜,我讨厌吃苦的。”周崎坐下,顺手盛了两碗饭,周颜瞪大眼睛看着他,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个所以然。

      “愣着做什么,吃饭。”

      周颜有点反应不过来,今天的周崎有些不对劲,具体表现在哪里,她说不出,总之全身都不对劲。

      “苦瓜是隔壁王奶奶给的,知道你不爱吃,我就做了我吃的份。这可是大棚里出来的反季菜,稀奇着。苦瓜性凉去火,吃了百病不生。”周颜说话时不忘观察周崎,见他没有变脸,放心开吃。

      周崎只犹豫了一会儿,用勺子舀了一勺苦瓜汤。这一世他想保护周颜,给她最好的生活,必须要改变自己。从小事做起,第一件就是改了不吃苦东西的习惯。

      一勺苦瓜汤灌下,周崎眉头拧成了一座小山,真苦,但不是完全无法下口。周颜这回不光瞪大了眼,嘴张大了都忘记合上。

      “很奇怪吗?我就喝了一口汤。”周崎特平静地看了周颜一眼,说完又舀了一勺子汤。很快,一小碗苦瓜汤被周崎喝了大半。

      周颜不淡定了,天知道逼周崎吃苦的东西,比干活难多了。周崎挑嘴,不合胃口的送到嘴巴里也要吐了,他小时候爸妈为了让他好好吃饭,没少费心思。今天她看到了什么,周崎居然主动吃苦瓜了,他最讨厌的蔬菜,没有之一。

      “快吃饭,一点小事也够你惊成这样子。你作业还没写完,不想赶快吃完饭写作业吗?”

      打蛇打七寸,除了照顾周崎,周颜最在乎的是学习。果然,听了周崎的话,周颜端起碗开始吃饭。这么在乎学习,却为了让周崎可以像普通家庭的孩子一样正常上学,周颜狠心放弃了学业,早早步入社会,打工挣钱供他上学。他是怎么做的,高中的时候还好,到了大学里,打电话给周颜只有一件事,要钱。钱花在哪里了,都花在不同的女朋友身上。他拿着周颜的血汗钱给别的女人买包买衣服,从未想过,只比他大一岁的周颜几年都没买过一件新衣服,没好好打扮过自己。

      饭后,周崎主动洗碗,再一次惊到周颜,以至于周颜回到房间里写作业时,脑子还迷迷糊糊的。周崎是不是生病吃错药了,变得好奇怪。不过这样的改变······还不错。

      半夜,天下起了大暴雨,疾风刮着大雨,雨点打在窗户上,啪啪响。周崎躺在床上,听着外头的动静,没有半点睡意。以前在牢里,外面的风雨再大,隔着重重铁门传到牢房里,能听见的声音也变得有限。周崎想,真好,他还能安静地躺在床.上,夜听风雨声。

      今天晚上,周颜对他的改变很吃惊,不过他没什么好避讳的,既然下定决心要对周颜好,以前那个吊儿郎当不知世事艰辛,一心只想从周颜身上吸血的周崎已经死了。周颜要尽快适应他的改变,反正他的性情曾大变过一回,再变回来,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以后要做什么,周崎脑子里还有些乱,重生好像一场梦,虽然他刚刚确认过一次,周崎仍然害怕明天一醒来,他又孤零零地躺在牢房里的硬板床上。

      周崎想,他还需要一段时间,不,最多一周,他要定下心来,为将来打算。

      第二天,周崎是被闹钟吵醒的。少年人睡意浓,不像后来的他,几乎整夜整夜失眠。被闹钟吵醒时,周崎脑子里有片刻迷蒙,直到感受到穿过窗户,射到屋里撒在他脸上的阳光,周崎眯了眯眼,神思才渐渐回来。

      手白而修长,找不到前世为了生活磨起的茧子。他还在家里,真好。

      “周崎,快起来吃饭,再晚就要迟到了。”周颜的声音隔着门传到房间里,让人听了倍觉亲切。周崎翻身下床,因为前世的牢狱生活养成的速度,让他很快洗漱收拾好,没超过五分钟时间,周崎乖乖坐在饭桌前等早餐吃。

      早餐是绿豆粥、煎饼和鸡蛋。盘子里装着两个煎至金黄的鸡蛋,软软的薄饼里藏着绿色的葱花,周崎看着就食欲大增。

      爸妈出车祸去世不到一年,周颜一个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娇女能将厨艺练到如今这个地步,可见私下里费了不少功夫。从前的周崎,绝对看不到这些,他只会抱怨,每天都是粥饼、油条豆浆,却忘了周颜不是专职厨娘,是一个刚进高二的学生。

      吃完早餐,周崎主动收拾碗筷。周颜看着他的背影出神,果然梦还没有完全醒过来,不然周崎怎么可能主动帮他收拾东西。

      “作业找时间在学校写了,晚上回来教我做饭。”周崎丢下一句话,进屋收拾书包。留给周颜一个背影,让她久久没能回神。

      周崎真的很奇怪,不是撞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周颜小时候,最喜欢听爸爸讲鬼故事,偏偏她胆子又小,每次听了鬼故事,吓得不敢一个人睡,必须要妈妈陪着她,看她睡着了才能离开。一想到周崎可能被某些东西缠身,周颜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赶忙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驱逐掉。太恐怖了,再继续胡思乱想下去,周颜担心今天晚上她会睡不着。

      学校离家近,周崎周颜步行十分钟就到了。

      天心高中是市内最好的重点高中,学生中有成绩异常优秀的,也有成绩一般,以特招名义进来的,后者通常是有钱有权的代表。周颜成绩名列前茅,一直是爸妈的骄傲,周崎的成绩也不错,但是一年前,两人的爸妈出车祸去世后,周崎大受打击,以致中考失利,要不是平时底子扎实,差点考不进天心高中。

      以吊尾车的身份进入天心高中后,周崎并没有努力学习,好在成绩不错。颓废是一种极易感染的情绪病毒,学好需要一辈子,学坏只要一瞬间。前世的周崎,绝对是老师眼中头疼的对象,谈恋爱打架,没有他不参与的。换一个人,可能早被学校开除了,周崎拔尖的成绩让学校没舍得开除他。周崎想,前世学校要再狠心一点,将他开除了,周颜是不是不会过得那么苦。也许会更惨吧,那时候的他没有老师的约束,指不定会走上另一条极端的道路,将周颜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同学,你的校徽呢?”周崎的思考被学生会执勤的干部打断。可能有太长时间没有做过学生,周崎都忘了上学还有戴校徽这样的事。

      周崎在口袋里掏了半天,没找到东西,还是周颜将书包里备用的校徽递给他,他才顺利进了校门。换平时,周崎没戴校徽,周颜一早督促他戴上,昨天到今天,接二连三被周崎震惊到,周颜有点反应不过来。甚至在不知不觉中,从不与她一起上学下学的周崎竟然与她走了一路。

      等到了教室里,开始早自习,周崎翻开书本,陌生的文字符号,让他脑袋都大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暴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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