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花掠影（情尽帝王家1杨妃篇）》淡如深雪

1、楔子

　　昔日恢宏繁荣的大兴城今时今日却成了一座不折不扣的危城。

　　城下兵临，危在旦夕，城里城外俨然是两种不同的气氛。城里惶恐愤然、欲诉还悲，城外摒气凝神、千钧待发。城里的将军准备的是戚戚然焉、誓与大兴共存亡，而城外的将军准备的却是磨刀霍霍、誓将大兴拿下以振军心！

　　这时，一个全身缟素白衣的妙龄女子站上城头，这女子眉似远山、眸若秋水、肤如凝脂、身比杨柳，最是她那浑身无与伦比的贵族气息，让所有与她相近的人都相形失色。

　　只见她那双美妙的水眸冷冷地望着城外那一片黑压压的叛军，一瞬不瞬。她站在那里很久却一词不置，她那如冰雕般冷冽的美丽脸庞不显一丝情绪，唯有她那盈盈妙目却分明写着刻骨铭心的深沉之痛。

　　这时城外那个领头的少年将军蓦然抬首，与她美丽却又决然的美眸四目交汇...

　　他盯着城上的她不放，原来她竟在这里，他心想。

　　是的，他还没有忘记她，他曾经无数次的自嘲，嘲笑自己痴心妄想，如今这一切终将不再是妄想，却不知痴心要再去从何处寻来。他们曾经相遇，却早已在亲人无情的狙击下缘尽，如今再遇，不知又会有怎生一番际遇。

　　而她，自然也不会轻易忘记他，所以她的眸光先是露出了一丝惊异，随之而来的却是——欣慰，但这抹不同寻常的情绪变化很快又淹没在那波澜滔天的哀戚中，她的心伤似乎感染了身边原本就有些惶恐的将士，他们的眼底不如城下叛军的意气风发，也不如城下叛军的众志成城，他们的雄心壮志正在远去。

　　一个士兵如果连最重要的雄心壮志都没有了，那又何谈胜利在望呢？是的，尽管还没有进行最后的厮杀，但是他们的败局却是已经注定，但他们不会连最后的挣扎都不做就直接束手就擒，他们不会让他们的敌人不费吹灰之力的收服他们需用生命守护的城池，他们不能让他们的敌人轻易夺走他们鏖战一生的骄傲。

　　这一场战争要如何结束，其实端看城中人之意，因为打起来必定是拼个鱼死网破，城内军民即使心中没有胜得把握，但好歹还有一颗与城共存亡的决心，所以即便城外的‘唐军’夺得了胜利，他们得到的也不过是一座空城、死城...

　　白衣妙龄女子缓缓走上一座高台，足以将身子全部暴露在‘唐军’面前，群臣大惊，疾呼：“公主！”而一直随侍在女子身边的侍婢则捂口惊呼：“贵主...”

　　被唤为公主的白衣女子瞬间有些恍惚，她回首，露出令人屏息绝美笑靥，笑问：“如果...本宫从大兴的城墙上往下跳去，跳到‘唐军’阵前，有幸不死，你们猜...他们...会杀了本宫吗？”其实她是想问：你们猜，李氏父子会杀了我吗？她很想赌，赌一赌李氏父子会不会真的为了皇位而杀了她，但她知道她不能，她不能任性、不能绝望、不能弃这一切于不顾，因为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她与她的侄儿一样秉承着这座城大多数人的希望，纵使他们根本只是一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姑侄。但若在此时她死了，大兴城破后无辜枉死的人只会更多，所以她不能用这种看似高贵、决绝实际上却愚蠢、冲动的方法让一切随风逝去，因为这一切有血有肉，风带不走也吹不散...

　　“贵主，不要！”侍婢含泪呜咽，“贵主...”看得出，她全身都在颤抖...

　　而城上诸多的文武大臣竟也都不能猜透这白衣公主的意思，大兴城如今已是危在旦夕，可是公主却做出如此举动，她是在表明与大兴共存亡的决心吗？还是她已经感到绝望，所以在此自寻短见？不行，这样一来岂不更打击城内军民的士气，不不，绝不能这样！

　　“请公主慎虑！”一众大臣作揖俯首，恳请素衣公主三思而后行。

　　“哈哈...”白衣公主此时的笑得无比嘲弄，“帝王之家...荣，则满门皆荣；损，则一损俱损。身在帝王之家，满身的身不由己，就像一只被斩断了翅膀、关在笼里没有自由的小鸟，不能飞，赖人而活...可是为什么，他们还是那么想走进来？”

　　谁能回答她？没有人！因为如果可以，他们也未必没有想过身登大宝，一尝那将天下握于股掌的美妙滋味，毕竟这种位极天下的滋味太美妙，美妙得让人不忍拒绝...

　　“他们会后悔的...”她讲完，又转而面对城下同样惊异的将士，然后只看一人，那人犀利的眼神盯着她，她知道如果她跳下去，他一定有能力像在突厥时那样徒手接住她，但她已经没有那时的惊恐，她扬起一抹比黄连还苦的无奈笑容，轻轻地、用没有人听到的声音喃喃道：“李世民，当你真的明白你究竟失去了什么的时候你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