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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落雪急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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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先生,你今年从哪来?”有人喊着问。
“小老儿自应天府来。”木先生答道。
人群中传出私语,“应天府,果然是北边!”“哎呀哎呀,这算是猜着了吧?”
而在私语之外,还有人喊他,“木先生,都说北边打仗,应天府打没打啊?”
“应天府虽然在京城北面,可离着边关还不算近呐!”木先生笑道,“若是应天府都打起仗来了,这京城早该人心惶惶了。”
“那先生怎么说路不好走呢?”有人接着问。
木先生摸了摸胡茬,忽然一拍醒木,“好,今日我们就来说说这应天府!”
人群一静,木先生又端起姜茶润了润喉咙。
他十分不讲究地又磕了一下醒木,开口说:
“且说这应天府在京畿以北,早年间也算得上是地广人稀。这地方一到冬天就天寒地冻,地里撒上什么种子都活不成,只有春夏一季。
可这地方有点权势的人都不爱去,应天府的百姓没有门路,得不着好种子,一季的收成将将的能够一家人温饱。赶上收成差了一点,那是真正的路有饿死鬼。
陛下就想了,咱们这么大的国家,国富民强,若是没有大灾,哪个州府也没像应天府这样饿死个人呢。
何况这应天府再往北去可就是边关了,再没有府衙了,要是应天府没人,戍边的将士补给都运不上去,算个什么事呢。
应天府这样子不行,肯定不行。陛下就想了,得派个能人过去。
当时的应天府尹是周源周老爷子,老爷子那是饱读诗书的饱学之士啊。可应天府这地方穷啊,老爷子一肚子的诗书倒不出来啊,看着老百姓穷,他也急啊。
陛下找人给老爷子送了封信过去探探口风,这也是咱们德高望重的国宝级人物,陛下也不能说撤就撤,老爷子要是不乐意,这可是落人口实啊。
陛下派谁去的呢?
派的是御前带刀侍卫叶妙青。
这叶妙青是咱这府衙里头少有的女郎,功夫算不上数一数二那也是江湖一流,难能可贵的是这位叶小姐还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的。陛下知道周老爷子最疼他孙女,派叶妙青过去也存着万一有点什么问题,别让老爷子太给他难堪的意思。
结果周老爷子一看这信,抓着叶妙青的手就哭啊,叶妙青都让老爷子哭傻了,就安慰说啊,“周大人,陛下没有责怪您的意思,这种地的活儿让您这样一位书匠来做,应该是陛下的错才对啊。”
周老爷子一听这话反而不乐意了,“你这闺女怎么说话呢,是老臣没用才对!”
这话一说,叶妙青也没法接下句了,只能听着老爷子接着跟她说啊,“老臣没用,治理不好应天府这块地方,应该让年轻人来。年轻人脑子好用,我老了,除了书本上的东西想不起别的来了,一定让陛下找个年轻人来啊!”
叶妙青这次听明白了,周老爷子没什么不乐意让位的,他是真心担心治理不好应天府这地方,等回了京都,就原话跟陛下回了。
要说陛下也有意思,他让周老爷子回来修史了,老爷子一肚子的诗书干这个倒是正合适。但是呢,他派到应天府的那位叫鲁熙尧。
鲁熙尧又是什么人呢?
他是福州人,一路考过来吧,成绩都没多好,最后当了个芝麻大的县官。
陛下天天多少事啊,他哪记得住一个县官啊?
那鲁熙尧是怎么挑出来的?
陛下就问了,说现在所有的官员,年纪最小的那个是谁?——你们别笑,这不是周老爷子说了么,找个年轻人来么!
吏部回去查完了就告诉陛下了:“陛下,年纪最小的叫鲁熙尧,福州人士,今年刚廿一岁,在青州当了个弥河县令。”
陛下也惊着了,“这小子是刚加冠就外放做官了?”
吏部回了,说,“回陛下,他没加冠就赴任了,十九上任,到今年做了两年了。”
陛下就问了,“政绩如何?”
吏部这回没话说了,“陛下,政绩三年一考核啊,明年才核定呢。”
陛下想了想,大手一挥,不管了,先给我把人叫过来再说。
于是圣旨就发到青州去了。
这传圣旨的人呢奔的是青州府,你调人家下头的人,不给打声招呼这不合适。
青州府尹就嘀咕啊,这鲁熙尧文章不漂亮,不是个大才,但是这县官儿可是当的有声有色的,口碑不错,人也机灵。可就他这文章,圣上干什么要找他呢?
要说这位府尹也是个实在人,把这钦差安排在府衙里休息一天,第二天再带他去弥河,让自己的衙役啊,连夜去给鲁熙尧打个招呼。
鲁熙尧人缘好啊,那衙役紧赶慢赶到了弥河就捶县衙的门啊,“鲁大人,开门呐,大事!”
鲁熙尧不一会就出来了,出来先说那衙役扰民,不让人睡觉。
那衙役都快疯了,说,“还睡什么觉啊,圣上下了个圣旨给您,钦差不说是什么事啊!”
这话一说,鲁熙尧自己更嘀咕了。
他有自知之明啊,他就是一个芝麻官,文章也不会做,也没犯过大事,圣上能有什么事找他啊!他家里父母都是种地的农民,老实巴交的,就说出点什么事吧,最多就是个邻里矛盾打架斗殴,哪犯得上钦差都来了啊!
鲁熙尧这么一说,那衙役也无奈了,“您自己都不知道,那我还能知道么!”
俩人大眼等小眼,没辙。
到头是鲁熙尧心大,“横竖就这样了,睡觉吧!”
得,俩人就这么睡觉去了。
那钦差为什么不给府尹说明白了呢,因为那钦差也觉得这事圣上简直不知道脑子哪根弦儿没搭对,这说不好就是把鲁熙尧拎到京城溜一圈儿。他光含混着说了总归不是坏事,那反而让人猜不着啊。
等转天府尹派俩衙役领着钦差去弥河宣旨,把鲁熙尧带到青州府里,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合着圣旨就说让鲁熙尧收拾收拾上京城去。
鲁熙尧走得匆匆忙忙,弥河的老百姓都不明就里啊,拽着钦差说我们鲁县令可好了,钦差只好说没事没事肯定是升不是贬,最差是让他重新回来给你们当县令来,老百姓这才放他们走。
结果就因为这一出,陛下什么都没多说,就让鲁熙尧走马上任了。
——啊,你说上什么任啊,应天府尹呗!
这鲁熙尧上任的时候刚入冬,那应天也冷啊。你想啊,他是福州人,福州那地方多热啊。
完了这北边的人长得又高那么一点,鲁熙尧也倒霉,个子矮,一看就没什么英雄好汉的气质。
结果这府衙里的衙役看着他进去就嘀咕,师爷一打听出身,更是觉得没辙。
周老爷子刚正不阿净得罪人,没有门路;听说圣上要钦点府尹,他还当得是个什么人呢,结果就是一小县令,就在京城呆过几天。
等鲁熙尧看完了卷宗,他也觉得没辙。他还说哪来这么大好事呢,结果应天府就是个烂摊子,周老爷子废了半天力气,也就是维持住了,没让它再烂一点。
那没辙能怎么办呢,只能找辙啊。
鲁熙尧就问师爷了,说现在能出门不能啊?
师爷就挠头,“没几个人乐意出去,天冷啊,不过要出门也行,等过两天要是下雪,那就彻底没法出门了。”
鲁熙尧一听,那咬牙也得出门啊。
等他转了一圈,他就明白了。这应天府的问题,一个是没有种子,再一个,也没人太会种地。
周老爷子怎么明白不了呢?人家那是从小的书香门第,鲁熙尧这是田地里头野大的。
转年一开春啊,鲁熙尧就把福州种地那一套搬过来了,开沟挖渠,种稻米。
哎,别乐,应天府还真能种,那地方虽然冷,但是水多啊。福州一年收三茬四茬,应天就收一茬。
这收成虽然还是少,但是稻米这可是细粮,值钱啊,有了钱,这不就能买别的了么。
这应天府的日子就好过起来了。
可真正让圣上知道应天好起来了啊,是过了两年,这朝廷里去挑贡品。他们到了应天一吃这稻米啊,嘿,比南边的还好吃!
这应天的米一下子就进了宫了。
陛下一吃饭,就问了,说这顿饭这稻米饭好吃啊,是换厨子了吗?
厨子探个头出来说没有,还是我,是这米换了,应天府的米。
陛下可高兴了,觉得鲁熙尧是个人才,这才去了三四年的光景,别说听应天府又饿死人了,应天府的粮食都进宫了!
就这么着,应天府也成富庶之地了。
说到这,木先生又端起茶来润了润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