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春(GL)》更漏寒

12、12 庙中遇险

　　12 庙中遇险
　　孟疏河一路狂奔，直到了山脚处。这里原本有个茶肆，许是这暴风的缘故，除了几只东倒西歪的板凳，再无其他。
　　不多时，就见大道上跑来一队带刀的衙内，神色匆匆，其中一个停下脚步道：“赶了这么久路，停下歇歇喝口茶。”几个人放缓脚步，一眼看见孟疏河站在茶肆旁。
　　“店家，先给哥几个烫壶茶来。”一个衙内高声说道。
　　奚山是大昭境内，大昭是花间的同盟国。孟疏河带着花间玖与锦烟来此避难，却是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妖后密探遍布，即使是在大昭境内，他也不会暴露身份。
　　他知道敌人的可怕，那个光是想就会让人不寒而栗的人——熙后纳兰。他知道她不仅有着这世间最恶毒的心肠，还有着这世间最狡诈多端的心思。
　　花间在有强大外援、五倍于熙的兵力情况下，一百零五天即被攻破。内心深处，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将也对之充满了恐惧，以至于可以不顾公主的安危也要强行开启神通庭。因为他知道，即使开了神通，也几乎没有胜算。
　　尽人事，听天命。
　　孟疏河被衙内误认为是店家，也是哭笑不得，“几位官爷，我也只是路过。并不是这里的店家。”
　　领头的衙内皱了皱眉，“附近可有山泉？”
　　原来这几人并非奚山的官差，不然为何连奚山无水也不知。不由得升起了警惕，想要套一套他们的话。
　　“山上没有水。我这里倒是有，如果诸位官爷不嫌弃的话……”他抽出别在腰间的水袋，眼神如鹰般锐利，观察着他们的反应。
　　几个人也不多言，扶了板凳坐下，接过孟疏河的水袋一人喝了两口。
　　”老兄，你可知观音庙怎么走？“领头的官差道。
　　孟疏河心下一惊，那观音庙便是蓬莱阁分舵的暗庄。“哎呀巧了，我原来也是往那去。”
　　领头衙内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冷声道：“今儿又不是初一十五，你去做什么？”

　　孟疏河当即道：“月前老母身子不适，我曾许了愿，如今是去还愿的。”
　　领头衙内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两转，放缓语气道：“你们奚山镇上最近可有可疑人等出没？”
　　孟疏河心下一动，装作茫然无知地说：“我是那钟山（奚山镇上另一座山，紧邻奚山）上的猎户，与山下隔绝，并不知晓镇上的事情。”
　　孟疏河武将出身，身躯魁梧有力，掩去煞气，说是猎户倒是能让人信上七八分。领头衙内便也不多言，扔了几个小钱给孟疏河当做赏钱。孟疏河接过空掉的水袋，也不去接钱，只苦着脸说：“几位官爷，我也正往观音庙去，可否与你们一起上路？一来我可以给你们带路，二来听你们说的可疑人等，莫不是镇里来了强盗？”这奚山镇接壤于漠北，偶尔会从漠北流窜出蛮荒强盗干些偷盗掠抢的勾当。
　　领头衙内嘿嘿一笑，鄙夷道：“瞧着人高马大，实则胆小如鼠。来了蛮子你……”还未等说完，只见天边雷声阵阵，乌云翻滚。大雨顷刻间泼落而下！
　　众人都挤到茶肆里面，可这茶肆也只是柳木混着稻草搭成，眼见也抵不过这风雨交加之势。
　　奚山之所以名曰奚山，因少雨少水。奚山镇的水源全凭城下的暗渠，以乐柏山溪泉，漠北拉卡剌江支流汇于地下供给水源。这在当时可谓是项壮举，让奚山镇成为远近闻名的商业重镇。奚山无水却成名于水，可见人定胜天。
　　不多会儿，衙内们个个被淋了个落汤鸡。“老弟，你说的钟山可是奚山脚峰那座？”
　　“是啊官爷，这奚山无水，是个光有名没有活物的荒山。只钟山、八斗山两座辅山物产丰富，猎人们也多聚于此。”孟疏河这些见识全拜这茶肆老板郭老头所赐，奚山镇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如数家珍。他自然知道他为何有此问，只装作耿直道：“山路难行，足足花了我两个时辰才来到这奚山前，说什么也要赶去观音庙还了愿心里才踏实。”
　　领头衙内一听要两个时辰，就收起想要借他地方避雨的心思，抖了抖官帽上的雨水，大喝道：“看这雨一时半会儿小不了，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到了观音庙再避雨。”说完牵过马，对孟疏河道：“你在前面，骑这一匹。”孟疏河也不客气，翻身上马，疾鞭而去。

　　土膏欲动雨频催，一转眼已是近黄昏。
　　锦烟望着外面越来越急的雨幕，心情格外焦急。公主的身体冰冷，梦呓和痛苦□□声已经许久未有，种种迹象看来，怕是命不久矣。她再也坐不住，推开马厩的腐门，连伞也顾不上拿。
　　才刚来到院内，就听头顶上一声炸雷，吓得她浑身哆嗦。可一想起年幼的九公主此刻生命垂危，孟将军又迟迟不回，便咬紧牙关，继续上前打开院门。
　　“锦姑娘这是去哪儿？”只见一个身穿蓑衣戴着斗笠的男子正走了进来，肩上扛了一个麻袋。锦烟一看是孟疏河，这才把心放回肚里。
　　“你再不回，我就要去请郎中了。”锦烟让他进了门，又把院门用木栓顶上。
　　孟疏河扛着麻袋进了马厩，摘下斗笠，伸手去摸花间玖的脉，已是脉息渐无。看来一切自有天意，孟疏河心生感叹。
　　他擦了擦手，把麻袋三两下打开，锦烟以为是草药，上前看去却惊得”啊“了一声！
　　里面，活脱脱是个人！
　　锦烟无法想象孟将军竟绑了一个人回来。而且这人还是个与九公主年龄相仿的小女娃。
　　孟疏河道：”你不要太过惊讶。这也是九公主命不该绝，换其他任何可能，都不会如这般顺遂的了。“说罢一掌拍在女娃穴位上。那女娃悠悠有了气息，眼睫轻颤，倏地睁开。
　　锦烟见她眼神凌厉阴狠，不禁有些发憷，往后退开几步。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一双眼，看得人汗毛直竖。
　　孟疏河不由得苦笑。
　　那时自己与官府的衙内们赶到观音庙，却从很远处就觉出阵阵肃杀之气。待到了观音庙大门，却见门外斜躺着几个沙弥。几个衙内似乎早有所知，分成三组，一组守在庙门口，一组进了庙去查验。过不多久，前头探子出来道：“蓬莱阁三十二教众全部毙命。”孟疏河心头大惊，心道这世间除了蓬莱阁的廿八星经，哪还有吸功之法，这是天灭我花间啊！
　　他再不顾旁人起疑，迈步进了观音庙。
　　孟疏河浴火战场，死尸见过无数，就是花间宫门被破，那妖后下令不留活口，他踏着一地尸首时，也没如现在这般惊惧。
　　满地尸体，竟无一血迹。
　　衙内们也是个个惊骇，愣在了当场。衙内首领率先反应过来，蹲下身去看那些尸体——
　　浑身发黑，形同枯槁，就如同烈日暴晒过的鱼干肉脯。
　　“换血大法！”衙内首领浑身恐惧，猛地站起身来长剑出鞘！众衙内一听是换血大法，吓得惶恐地纷纷抽出剑来。
　　就连孟疏河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传言，一代武神沈天放自创廿八星经。此秘术上应天象，以二十八星宿为名。包罗万象，博大精深。后来教派纷争，沈天放弥留之际把这绝世神功付之一炬，只被他徒儿抢救出苍龙七宿中的心宿及朱雀七宿中的鬼宿两卷，所载皆为内力修行的法门，却是邪恶诡异的路子。
　　心宿三星，相为月狐，狐者阴阳难定变幻无形，更兼狡诈阴狠其性至淫。那徒儿凭这卷奇术创立了蓬莱阁，以阴阳采补为要旨，广纳女弟子，以供他邪祟神功补阴纳阳之用。渐渐阁主之位便又被女子霸占，改收男子为徒。或成人盛，资质好的进内堂为男宠，使得蓬莱阁一段时间以来都是女子位居高层，而男子屈居于下。直至这一代，蓬莱阁出了个顶级高手霍沧浪。
　　霍沧浪本是现任阁主百花杀的男宠，不仅精通此术，一身邪功，高深莫测，更是用各门各派至阳功力与秘术融会贯通,自创了换血大法。霍沧浪锋芒太露，招来蓬莱阁内、外堂的一致封杀。霍沧浪至此失踪，了无音讯。
　　直至五年前，换血大法重现于世。却是掀起了一场江湖上的血雨腥风。移花宫、青云门几大高手均命丧于此，就更不用说一些小门小派死伤无数了。若是武林中人，这五年来不免都要闻霍色变，“换血大法”四个字更是成了禁忌。
　　衙内们惊惶执剑，四处寻去，衙内首领寒着脸对孟疏河道：“老弟，你可不是猎户那么简单吧。”说的便是他进这庙来的异常表现。孟疏河自知会被识破，反而镇定自若道：“我不是猎户，却也不是武林中人。”
　　“你是什么人！”衙内首领挥剑一指，正指向他的喉咙，半寸便可封喉。孟疏河面不改色，深厚的力量迸发而出，从那剑尖传向衙内首领的手，有如触电，全身麻木。孟疏河暴喝一声，首领只觉手腕一痛，那柄剑坠落在地上，发出叮当的声音。他蓦然后退，紧盯着孟疏河，其他几人也围向他，目光充满着恐惧。孟疏河不慌不忙道：“无论我说什么你们都是不信的了，那么就一起上吧。”孟疏河眸中现出杀气，因为他心里清楚，放过他们就等于是败露了自己的行踪，只有杀了他们才可以继续在奚山镇留下来。
　　衙内首领忌惮着孟疏河的深厚功力，可自己手下的人也都不是吃闲饭的，几人围攻未必没有胜算，何况刚才那暴涨的内力虽以力见长，却不能持久，这无疑是围攻战的胜算。想至此心底便有了底，可转念一想，他虽然可疑，若以时间推算，却应该与眼下的命案无关。何不等调查清楚再擒住他审问个清楚。可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只听左面一个衙内“啊呀”一声丢了兵器，紧接着，他旁边的人也发出惨叫，接二连三的惨叫依次传来，余下的人吓得四散而去，却是连半个敌人的影子也没见着。
　　孟疏河也是一惊，心道好快的身手。可前面的人一倒下就把他暴露了出来，那疾风样的身影转瞬就已来到他的面前，孟疏河猛然向后跳去！没等脚落地，那身影已贴面而来，好快的身手……孟疏河手心出了汗。
　　那身影一击不成，转向衙内首领，首领是个精瘦白脸的中年人，手不离剑。按理说剑术讲究个快，速度应该不慢，可跟那物相比简直成了慢动作。他一剑才刺出，已被那物缠上身，紧接着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长空——
　　孟疏河这才看见，那些惨叫过的人，无不当场毙命，死相与满地尸体一模一样。均是一脸死灰，身体像瞬间脱水变成肉干。
　　果然是换血大法！孟疏河冷汗直流。
　　衙内首领倒在地上，其余人见状吓得魂飞魄散，只有逃命的份儿。转瞬间，阴森的院落里，只余孟疏河和那物对峙。
　　孟疏河面对千军万马都没现在这般恐惧。尤其，那物向他望了来，竟是一个满脸涂满了灰的小少女。
　　不，从外貌体型来看，她是一个少女。而她此刻更像是一个吸血恶魔！
　　不，她吸的不是血，而是人的内力精气。习武之人丹田气海衰竭，全身经脉逆行可瞬间暴毙。传言换血大法是廿八星经加以改良，既是改良，何以是这个样子？孟疏河只觉得这武功实在邪门至极！
　　论速度，他不及她，论对这邪门的功法的了解，他更是摸不着头脑。冒死迎战下场可能与这满地的尸体一样。可他心里清楚，这个女孩儿是救九公主最后的希望。内力反噬下的花间玖生命只在转瞬间，还好她没习武，不然内力自觉汇入丹田，会撑爆丹田当场死亡。
　　等等……
　　一道电光豁然雪亮——撑破丹田！她刚才已经吸了那些内力，而这些内力却远不如自己这般悠长深厚，如果让她尽情吸去，她小小年纪丹田气海能盛得下？！
　　这想法虽然冒险，但比这更冒险的事为了九公主他也愿意去尝试。方才见她吸得如此快，那些人可谓是当场倒毙。却是因为这些人仓促间未能启动气海，被瞬间吸去丹田之力，枯竭而亡。
　　他只需不断催生内力供应，缓缓泻出，又怎么会瞬间衰竭？
　　还没等他再细想，那女孩儿已经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向他移来。他根本是躲无可躲，胸前便触到一片冰凉。
　　他终于知道那些人为何无还手之力了，这女孩子的掌心如同一个门阀，一旦触上，气海便一泻千里，哪有时间让他缓缓图之！
　　全身经脉骤然一缩，如海水倒灌！孟疏河心道，我命休矣！
　　来吧，我让你吸个够！孟疏河没想到自己戎马一生最后竟死在一个小娃手里！他今生痛恨之人不能手刃，今生复国心愿无法达成，如何有脸去见先帝！心念一起，他丹田催生出万般内力，却是抱死的决心！
　　自己全凭这股牛劲儿才活到今天吧。孟疏河苦笑完，又摇了摇头。总之待他醒来，那女娃已经躺在地上，经脉受损，必是骤然间吸入大量真气，内息走入岔道，陷入昏迷。
　　如今她被五花大绑在拴马桩上，瞳仁墨黑，黑白分明，如果不是眼神太过狠戾，着实是个可爱的娃娃。事不宜迟，孟疏河猛地把这女娃丢向了花间玖——
　　锦烟简直不敢相信：“孟将军……”下一刻，那女娃像是出于本能，小手急速伸向花间玖的胸口……

　　这是新的1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