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风流公子的艳遇(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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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谈及长安城近日的风流人物，太史令家的黄小公子必然榜上有名。
这位黄小公子既有当纨绔的家世，有也不辜负纨绔名号的做派。
他平日里一柄折扇从不离手，常爱流连于花楼酒肆，又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常常是面色含春，笑得唇红齿白，一副风流倜傥的俏公子模样。他刚来长安不久，已经引得城内大半的少女怀了春。若不是出了名的爱逛窑`子爱柳腰，可能另一半的春心也已收割。
一个月色朦胧，春风吹拂的夜晚。
黄小公子醉醺醺的从号称“古来第一红灯区”的平康坊中出了来，上一秒，他还打着酒嗝，与他的酒肉朋友们笑说起春娘子的香肩，妙音居士的玉足。下一瞬再瞧，他已经一扫醉态，大步追着前头一辆牛车，轻佻地喊着“小娘子慢行”。
近日长安城内不大太平，发生了好几起人口失踪案。传闻说是有喜好扮作娘子书生的狐妖鬼魅，专门挑夜深时分还在街上游荡的少男少女下手，吸取生人精气。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这不，长安城里的少年郎们纷纷选择减少夜间的消遣娱乐，早早散了，准备各自归家，却没想黄小公子来了这一出。
原地的众纨绔心服口服：不愧是掌阴阳的太史令家小公子，百无禁忌呀！
过了朱雀大道，牛车在前头慢慢走上石桥。
藏身在桥边的黄小公子左手执扇，右手拨开眼前的垂柳，看着牛车犯了痴。
薄若云霞的帷幔里朦朦胧胧勾勒出一位女郎的侧影，晚风轻拂，帘帷飘飘，吹动她的袖摆，远远看去超然脱俗。
女郎似乎察觉到了暗处的窥视目光，一只玉白的素手拨开帷幔，回头看了过来。
那是一双极精致的眼眸，斜眼瞧人时，上翘的眼尾分外勾人，有一股子说不出的风流韵味，宛若一阵香风，一下子吹进了黄小公子的心窝里。他只觉得眼前的黑暗都像融入了温暖柔和的光，连天上银白色月光都荡漾。
黄小公子的一双丹凤眼含情脉脉地痴望着她，鬼迷心窍般从树后走了出来。
女郎看样子不过十八九岁，未施粉黛，身穿一袭青白色的鹤氅，一根金银双色绦带束起纤腰，腰间挂着的紫金葫芦随着她探出身的动作掉了出来。
发现自己被轻浮浪子偷看，女郎既不害羞也没发怒，反而落落大方地冲他微微一笑。
“原来是黄公子。”
黄小公子面露诧异，眼前的美人竟然认得他？可他不记得自己曾与她见过。没关系，不管以前认不认得，现在重新认识一下也不晚嘛。
念此，黄小公子眉眼一弯，露出招牌式的灿烂笑容，“方才失礼，唐突了仙女姐姐，仙女姐姐莫要怪罪了小生才好。”一张小嘴甜如蜜，张嘴就夸。
没出山门前，他总听别人说当京官最苦，做人最难。但现在看来，随父亲一道入长安城是他做过最明智的决定！山门中可遇不上如斯佳人。
此时，传来几声宵禁的鼓声。
本朝实行严格的宵禁令，凡是在“闭门鼓”后，“开门鼓”前在城里大街上无故行走的，就要以“犯夜”罪名论罚。身为天庭的土著党，慕容晚很少在人间走动，听到鼓声不免好奇地朝城楼方向望去。
善于从细节中寻找时机的黄小公子，瞬间找回自己的主场优势。
他挪步靠近，灿烂的笑容中带上一丝恰到好处的坏。
“夜深露重，晚上还不大太平，仙女姐姐孤身一人，小生实在担忧，且让小生护送姐姐一程吧。”这是一条披了奶狗皮的小色狼，说得好听点是送一程，潜台词就是姐姐寂寞弟弟有空，不如你家我家如家来一发。
也不知宵禁促成了多少桩好事。
不过终日打雁，也会有被雁啄了眼的一日。
今天可真不巧，他眼前这位的确是个“仙女姐姐”，正是三十三重天外兜率宫的首席上仙慕容晚。
她此时为何会出现在这儿？此事说来话长。
七日前，慕容晚径直来了人间帝都长安。她先去找土地水师要了借道文书，又找城隍报备了下凡事宜。等到相关手续处理妥当，人间已经日升月落三个轮回。
在人间，凡人有家宅，妖怪有洞府，散仙有福地，地仙有观宇，从天宫下来的她急需给自己在凡间找个住所，她想起了司命仙君同她提起的“凡间小宅”。
那处小宅就在长安城外的终南山上。
一条山径，两扇柴门，三间草堂，满园杂草。
可能因为久无人居，整个小宅显得有些破败，但好在只要收拾收拾，也能住人。
她站在小院里打量整个小宅时，也有数双眼睛在打量她，院子两边的竹篱笆上趴满了闻讯前来围观的山精花怪。
一个个顶着不人不妖的形态，叽叽喳喳的在她背后小声议论着，好不热闹。
“不是说尹子安回来了吗？”尖嘴的山鸡小声逼逼。
“她该不会是看山君在天上找的娘子吧？”牵牛花一说话，藤上数十朵花骨朵齐齐张嘴。
尹子安是司命仙君飞升前的本名，因修道期间经常对着终南山发呆，故而被山里的精怪取了个别名叫看山。
“嗬！不愧是看山君！”众妖齐声发出惊叹。
慕容晚无语，但她也不至于为了几句闲言碎语与这群小精怪较劲，只道那位唠叨的司命仙君在凡间的人气不低，就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就是司命拜托她照拂一二的“小友”。
慕容晚随手捏了个诀，一股仙气打着旋儿飞向了三间草堂。屋内的桌椅床凳好似被这股子仙气唤醒，好似活物般伸懒腰打哈欠，掀翻在地的小案几蹬蹬桌腿，慢慢爬起来。灰尘一扬而散，室内的所有陈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复原翻新。
竹篱笆边传来众精怪一声大过一声的“哇哇”惊叹。
慕容晚满意地笑了笑，打了个响指，一切又重归平静。再看此时的小宅，窗牗明亮，地上清爽干净，桌椅洁净朴实，可以说是十分宜居了。
解决了室内，她的目光转到了室外的小院，一院子的碎石枯草，角落里还有一池子浑浊的臭水。
慕容晚眉头一挑，从乾坤袖中抓出一把种子，随手一抛，将种子撒下去。
众精怪不明所以，继续围观。
慕容晚抬脚走到廊下站定，单手掐印，低声念了句法诀。
片刻后一大朵乌云飘至小宅上方。
没有丝毫缓冲，只听“哗啦”一声，瓢泼的大雨便浇头落下。
慕容晚一挥袖，充沛的仙气就着雨水渗入这一方土地，紧接着无数绿芽破土而出。
眨眼间，整个院子都被潮湿葳蕤的花草填充。四照花、红淡比、山茶花、金银花——这些生机勃勃的花木生得这儿一簇，那儿一团，繁盛向荣，竹篱笆缠上木槿，还有一丛丛淡紫色小雏菊开在角落。
小小的水池重新换水，一池清澈见底，池边几株菖蒲绿油油地垂着柔软的枝叶，幽幽地散发着清香。
虽说乱了点，但却很有自然趣味。
慕容晚弯唇一笑，对翻新结果表示十分满意。
嗯？哪儿来这么深的怨气？
慕容晚往篱笆方向望去，只见一排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气鼓鼓地瞪着她——落汤山鸡、落汤鸟、落汤刺猬、落汤牵牛花……
她先是一怔，而后噗嗤一笑，庭院施雨，殃及小妖。
慕容晚捏个了三昧真火诀，正打算大发善心替他们烘烘水汽，可惜她指尖火光初现，山精花怪们就被吓得哇哇乱叫，眨眼间作了鸟兽散。
也并不是所有妖怪都落荒而逃，柴门外，还站着一位身穿赭色文狸纹常服，撑着一把油纸伞的青发盲女。
她的气息太过平和，轻淡到与整个终南山的气脉相融一体，故而慕容晚并未能一开始就注意到她的存在。
没有存在感，并不代表就是个能被忽视的小角色，与此相反，可能还是位大有来头的人物。
青发盲女的身旁还跟着一头颈带咒圈的大黑牛，她似是察觉到慕容晚望过来的目光，收了油纸伞，朝她微微一颔首。
在终南山上遇见这样的组合，不由得让慕容晚想起多年前的一则天庭丑闻。
说的是三界出名的美人青石姬与半魔的爱情故事。
关于故事里跌宕起伏的情节，慕容晚已经记不清晰，只对结局印象深刻。青石姬原本被罚灰飞烟灭，是她的半魔恋人打上南天门，将她救下界去。最后青石姬被暴力镇压在终南山下，永世不得出山，而半魔被直接打回了原形，成了一头黑牛，默默守护在青石姬的身边。
当年被派去棒打鸳鸯的不是别人，正是天界道德标兵重明神君。那几百年里，被重明出手打回原形的妖魔不在少数，也是那几百年里，他蝉联了数十届“天界最值得信赖武神”和“天界秩序十佳守护者”。
单单就青石姬一事，慕容晚还和重明针尖对麦芒地正面杠过几回。虽然被青石姬故事感动过，但她却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见到故事里的主人公。
“喝茶？还是聊天？不妨进来小坐片刻。”
青石姬点头，同大黑牛一起走进小院。
传言青石姬天生一双令人见之失魂的美目，被镇压在终南山下后，才哭瞎了双眼。
慕容晚踱步随行，顺带在心中再次对重明的冷酷无情表示谴责。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风流公子的艳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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