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没有标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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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突然起风，吹得窗帘簌簌作响，屋外，风声像是从深渊里传来的怪物的嘶吼。十二岁的赵小晓突然从梦中惊醒，在黑暗中愣了一下。然后摸开床头的灯，穿上拖鞋去关窗户。
突然，灯吧嗒一声熄灭。
赵小晓去拉窗帘的手吓得抖了一下，窗帘又被吹得鼓起，开合间，她似乎看见了外面一个小孩儿的身影蹲在狭窄的阳台上。
她没有尖叫，反而是非常兴奋地，拼命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轻轻将窗帘拉开。
那是一个和她一般大的男孩，身体几近透明，正茫然地和她对视。她清楚地看见，那个男孩的额头上有一对漂亮的犄角，好像小说里描写的恶魔，她朝他背后看去，却没有看见小说里恶魔的尾巴。
她朝他伸出手，说：“外面很冷，你要进来吗？”
男孩定定地看了她几秒，然后抬起手放到她温热的掌心，开口道：“好。”
两个人一起窝在床上，赵小晓将他搂在怀里和他聊天。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问。
“我听见你在梦里叫我。”他答。
“咦？我们认识吗？”她疑惑，对刚刚做的梦也有点模糊了，她只记得梦里是一个晴朗的午后，已经变成了大人的她在书店里闲逛，然后伸手取下了书架上的一本书。
梦只到这里便结束了，她不记得梦里她有看到过他，也没有开口喊过一个人的名字。
可是他却很肯定地点头，“认识的。”
或许是她忘了吧，赵小晓心想。
“你叫什么名字？你没有家吗？”
“我还没有名字。”他说，“我也没有家，他们都不要我。”
赵小晓难过地伸手拍着他的背，说：“我给你取个名字吧。你是风吹来的，就叫你小风好了，以后你就住在我家。”
“你的爸爸妈妈不会喜欢我的。”小风闷闷地说。
赵小晓安慰道：“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好。”
“小风，你的额头上为什么比我多了一对犄角啊？”赵小晓好奇地摸着他的犄角问。
“不知道……”
赵小晓裂开嘴，“真好看。”
小风也笑了，弯起眼睛看她，“你喜欢就好。”
此后，赵小晓便将小风藏在了卧室里，他不用吃饭也不用喝水，只要赵小晓每天能和他一起聊天，一起玩耍，一起看书，他就可以长大。
赵小晓一开始不相信，一年之后，她竟然真的发现小风的身体不再是透明的，而且个头也长高了不少，看起来都比她大了两岁。
她开心地围着小风走了一圈，感叹道：“你长得越来越快啦。”
小风却不太高兴地摸着额头上的角，说：“真想快点让这对角消失掉，这样我就可以见你的爸爸妈妈了。”
赵小晓踮起脚，摸了摸他的角，说：“没关系的。”
白驹过隙，一晃便过了三年的时间，赵小晓已经十六岁了，真是学习压力最大的时候。而小风也长的很高了，赵小晓说，他就像她们学校里打篮球最好的那个学长，个子高高的，有一双修长的腿，要是他也打篮球肯定比那个学长更受欢迎。
但是小风却不能打篮球，他连这个卧室都不能出，因为他长着其他孩子没有的犄角，看起来像恶魔，没有人会喜欢他的。除了赵小晓。
因为学业繁忙的原因，赵小晓已经很久没有和小风说过话了，他的身体也停滞，不再长大了，脸色越发苍白起来。
赵小晓有点心疼，放下永远也做不完的作业，走到小风的面前，将他抱住。她也很想和小风说话，但是她真的很忙，周末不是在补课，就是在写作业。高中真的太重要啦，她的爸爸妈妈对她这样说道，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能枉费爸爸妈妈辛辛苦苦赚钱供她读书。所以她从高中开始就住在学校，周末才能回家。
渐渐地也就抽不出时机来陪小风了，小风也从来不会主动要求她。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静静地发呆。
等我高中毕业，我一定好好陪你，我保证。
赵小晓抱着小风如此说道。
“嗯。”
……
可是，小风的存在总有一天会被发现的。
这晚，赵小晓的妈妈担心赵小晓做作业做到很晚肚子饿了，便做了点吃的打算送到她的房间里。因为之前被发现她房门上锁的原因，她妈妈就怀疑她是不是在屋里藏什么或者在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就将她房门的锁的反锁功能拆了。
一推开门，发现赵小晓没有在书桌前赶作业，而是和小风抱在一起睡着了。
她的妈妈当即就大怒了！
大声指责的声音惊醒了睡着的爸爸，两个人非常的惊讶，没想到赵小晓的房间里还藏着这么一个怪物孩子，而赵小晓的妈妈更多的是愤怒。坚决要把小风赶出去！
赵小晓无措地哭着喊着，什么也不敢说，只是拼命地护着小风，她第一次哭得这么撕心裂肺。
最后，赵小晓的妈妈退一步将小风锁进了另一间屋子，不准赵小晓去看他。
她的妈妈说：“等你毕业了再说吧。”
时间在赵小晓极度思念小风的日子中度过，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半夜偷偷起床想去看小风，不过刚刚打开卧室的门，就被她的妈妈满脸阴沉地盯住了。
打那以后，她再也不敢偷偷去看小风。她害怕她的妈妈真的会把小风赶出去。
等等吧，等到毕业。
她一定，一定将小风从那个房间里救出来。
然而，变化总是来得那样的快，让她不知所措。
那是高二的下学期。赵小晓匆匆赶回家，一路上她的心就狂跳个不停，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小风！小风！你在里面吗？”赵小晓书包也来不及放下，一进门就砰砰地砸着关着小风的房门。
可是许久，也听不到他的回应。
她的妈妈从厨房里探出头来，不高兴地吼她：“门砸坏了不要钱修吗！一回来不知道写作业，就知道砸门！你也不看看你最近学习成绩下滑了多少！”
她的爸爸脸上也没有笑容，对她说：“别砸了，过来洗手准备吃饭。”
赵小晓不敢吭声，乖乖的放下书包洗手，她还从来没见过她爸爸有这么严肃的时候。
等一家人沉闷地将饭吃完过后，赵小晓的妈妈去厨房洗碗，赵小晓的爸爸这才开口，他似乎非常地生气，质问赵小晓道：“你最近有好好用功吗？为什么这次的诊断性考试倒退了那么多名？”
“我……”赵小晓眼眶红红的。“我真的努力了。”
“那这分数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低？”
赵小晓低头不说话。
她的爸爸似乎叹了一口气，道：“我和你妈妈商量了，先将小风送走了。等你毕业拿到一个好成绩，我们才将他接回来。”
“为什么！”赵小晓突然站起来，眼泪啪嗒一声就流下来了。
赵小晓的爸爸啪地一声拍响了桌子，怒道：“为什么！为什么！这都还不是为了你好！整天就小风小风，哪儿还有时间学习？你还哭！我和你妈累死累活挣钱给你读书，我们都没哭！”
“小风是我的朋友，你们凭什么这么对他！他有什么错！”赵小晓大吼。
啪！
赵小晓的爸爸一巴掌抽在了赵小晓的脸上，“他就是个怪物，专门来影响你学习的！你这个年纪就该专心读书，整其他那些无关的幺蛾子干啥！他能给你带来什么？光明的前途吗？你现在不好好学习，将来能找到好工作养活自己吗？你连你自己都养不活，还拿什么养活他！”
许是觉得下手太重了，他的声音突然软下来，摸着赵小晓被大红的脸颊道：“我和你妈这么辛苦还不是为了你，我们不求你以后能养我们，只求你能舒舒服服的挣钱，不必像我们这样辛苦。”
厨房里传来妈妈的哭声。
赵小晓突然觉得自己是多么的任性，她不是一个人活着啊，她还有爸爸妈妈啊。他们把所有能给的都给了她，生命、家庭、无私的爱、还有希望。
“爸、妈，我错了。”
“放心，只要你这段日子好好学习，毕业后，爸爸妈妈一定会把小风接回来的。”她的妈妈从厨房里走出来，搂着她道。
自此，家里再也没有提到过小风这个名字，赵小晓也一头扎进了题海里，每天都是做题做题。书桌上永远摆着一摞厚厚的资料、习题册。她呆在卧室里的世界也同以前一样长，只不过都一直坐在书桌前提笔演算，偶尔累了，就趴在书桌上眯一会儿。
梦里永远都是英语单词、数学公式、化学反应、生物遗传图谱、和物理公式。
不负所望，她的成绩一点一点地往上爬，最后，终于以一个不错的成绩拿到了一份含金量较高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赵小晓的爸爸妈妈准备搬到大城市，可以找到工资高点的工作，供赵小晓读大学，眼下的这套老房子也是为了赵小晓方便读书在学校附近租的。与房东办好退租手续之后，三个人便忙活这搬家。
“小晓，你的东西都清点好了没？”妈妈在货车上问，“清好了，我们就准备出发啦。”
赵小晓清点着自己的东西，心里觉得奇怪，明明一样都不缺，为什么总感觉少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妈，你和爸没动过我东西吧。”
“我和你爸能藏你什么东西？”赵小晓的妈妈用手肘捅了捅赵小晓的爸爸，问：“闺女问你拿过他东西没。”
赵小晓的爸爸掐灭了烟头，摇了摇头道：“她长大了我就没进过她的闺房，能拿什么东西。”
说完了，又探出头问车上的赵小晓，“闺女，你缺啥东西了？”
“不知道。”赵小晓皱着眉毛，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可我总感觉有东西不见了，而且还很重要。”
“等你想起来告诉爸，爸去给你买，大城市啥没有啊。”赵小晓的爸爸拍了拍车门，“快做好，我们车发了。”
“好。”
货车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赵小晓窝在车上，看着天边刚刚升起来的朝阳，她还是没能想起丢的是什么东西。
******
四年的大学生活一晃而过，赵小晓一毕业就找到了一份收入还算不错的工作。整天就想着赚钱赚钱，打算在这座城市给爸妈买一套房。
可是赵小晓的妈妈却说不急，让她不要这么拼，钱够用就行了。说她也不小了，该找个男朋友成家了。
可是这么多年也没遇到合适的，所以赵小晓就一直拖着这件事。将心思全都拼在了工作上，从小职员慢慢的往上升，很快她就凑够了买房子的首付。
赵小晓的妈妈爸爸在一旁为她的婚事干着急，天天就在她耳边念叨，说，和她一同出来工作的大学室友都结婚了，就她一个人还单着，不像话。女孩子二十五岁了还没有谈男朋友会造人说闲话的。
于是，不久她就被妈妈逼着相亲去了。
碍于她妈妈每天都在她耳边念叨，她也烦，索性就从中挑了一个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她也有点好感的人处着。
处了两年，她爸妈就催着赶紧把婚结了，男方也有这个意思，可是她就是不愿意结婚，便一直没答应，那男的明示暗示了几次也不急了，就这么和她吊着。
后来又过了一年，赵小晓也觉得在这么拖着别人也不够意思，况且她年纪也不小了，心思又都花在了工作上，对感情这种事也没有精力去追求了。
顺理成章，打算结婚了。
她爸妈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然而，计划终是赶不上变化。
在结婚的前一晚，赵小晓接到一个陌生女人打来的电话。
她刚接通电话，那个女人开口就说：“我有了你未婚夫的孩子。”
她捏紧了手机，深呼吸了一下，才镇定地开口问道：“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一年多。”那个女人回答。
也就是说，她的未婚夫在像她求婚的时候就和这个女的有来往。一边和别的女人交往一边又向她求婚。
呵呵，赵小晓心里却突然轻松了许多。
“我知道了。”她挂掉电话。
下楼开着车离开了家，在路上和双方父母都发了信息。
——你儿子要当爹了，然而孩子他妈不是我，明天的婚礼取消。
——爸妈，明天的婚礼取消，我出门玩几天，不用担心我。
最后，她拨通了未婚夫的电话。
“你要当爸爸了，恭喜你。”说完这句话，赵小晓迅速摁掉了电话关机。
她和他交往三年，一次都没有发生过关系，所以她说的这句话，他明白什么意思。赵小晓翘起嘴角，将车里他送的所有小玩意儿小挂件通通都扔到了路旁的垃圾桶。
这几年她第一次感觉这么舒心过，然后就是迷茫。
她不知道她要去哪里了。
这些年，她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呢？她对她的工作没有热情，却一直努力地想做到最好，好像她除了赚钱基本没有什么其他的追求。
有人说，活着就要活出意义，才不枉费来人间走一遭。
赚钱没有意义么有，赚钱是最基本的生存之道，但除了赚钱她或许还可以做点其他什么对于她自己来说有意义的事。
车子一路驶出了这座灯红酒绿的城市。她突然想起了以前的那套老房子，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她也特别想知道，她当初忘记带走的是什么东西。这几年她一直在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次就去看看吧……
房子没有被拆，他们走后，房子闲置了半年，被一个老人租用了。房东说，这个老人总是呆在房子里涂涂画画，常常一个人自言自语，估计是精神上有问题。房东劝她不要去。
赵小晓心里疑惑，却还是谢过了房东的好意，抬手轻扣着房门。
开门的老人穿着皮质围裙，上面沾染了五颜六色的颜料，他的左手上还拿着调色盘。
赵小晓的视线越过老人发现房间里还住着另一个中年男子，心想这大概老人的儿子。
“我能进去看一下吗？打扰你们了。”
老人听到赵小晓的话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男子，又转过来笑着对赵小晓说：“进来吧。”
一进门，赵小晓就看见满屋子的油画，墙上挂着的几幅还比较眼熟。客厅的照片墙上，挂着他和他妻子的照片，却没有一张中年男子的照片。
“随便坐。”老人放下画具，解下围裙。
这时，中年男人也端出两杯泡好的茶。
“小姑娘，你是不是来找东西的？”老人问。
赵小晓心里一惊，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老人但笑不语，喝了一口茶后，才指着旁边的中年男子道：“你先猜猜他是谁？”
赵小晓心里奇怪，但还是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他应该是你的儿子吧。”
老人笑着摇摇头，“我和我老伴没有孩子。”
赵小晓心里更奇怪了，不是儿子又是什么人？而且这个老人为什么知道她是来这里找东西的？她并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
“那你知不知道你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老人又问。
赵小晓皱眉，“不记得了，印象很模糊，但我肯定这东西对我很重要。”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男生的脸，五官很模糊。“似乎，是一个很重要的朋友送给我的吧。”
“我想那个东西应该在你以前的房间，你要去看看么？”
赵小晓点点头，跟着老人去了她一起住的房间。
她的心跳的很快，似乎有什么被她忘记的东西正欲破土而出。
房间的布置基本没变，一开门，赵小晓就看见她用的书桌上盘腿坐着一个单薄的少年。他转过头来看她，额头上有一对漂亮的犄角。
“我是在阁楼上发现他的，当时闭着他一动不动，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我以为他没过多久便会消失，因为被主人抛弃的他们是会渐渐消失的，但是他却没有，我便将他安置在了这个屋子里，他醒来也是前几天的事。”
赵小晓泪如雨下，她终于记起来了。
“小风。”
书桌上的少年听见这两个字，眼睛亮了一下，朝赵小晓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开口说：“小晓，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离开时，老人微笑着再次指着中年男子问赵小晓，“你现在知道他是谁了吧？”
赵小晓看了一眼男子，又看了看屋子里摆放的油画，看着那右下角的署名，笑着说道：“我知道了。”
很多年后，一个晴朗的午后，赵小晓翻开一本署上了自己名字的书。坐在她对面的男子撑着头对她说：“小晓，读给我听吧。”
夏风拂过男子光洁饱满的额头，赵小晓突然说道：“我觉得你还是有角比较好看。”
——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没有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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