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你隔壁》玉木枝

42、042 外公

　　很快到素米，一脚刚刚跨进门，坐在靠窗位置的一个银发老人立即朝唐明宛挥手，她愣了一下，老人的举止仿佛自己跟他早已熟识。

　　唐明宛走过去，特意仔细的看了看他，能确信之前他们并不相识。

　　“您好。”唐明宛向老人点头。

　　老人跟他的声音一样，很是精神，年纪是六七十的老者，精神气儿看上去却很是饱满。

　　他那没有因年迈而变得浑浊反倒炯炯有神的双眼，带着笑意，慈祥的看着唐明宛，向她伸手示意自己面前的位置：“姑娘，请坐。”

　　唐明宛迟疑的坐下，满脸疑惑，刚想着开口问，老者却叫来服务生：“点好的菜可以上了，谢谢。”

　　说完冲唐明宛眨了一下眼睛：“什么天大的事儿都得好好吃饭。”

　　原本正派略带威严的气质因着这眨眼又变得如顽童般。

　　唐明宛忍不住笑了，竟觉得真的跟眼前这个老人认识很久。

　　菜品一一上来，一大桌子，无一例外，竟然都是唐明宛平日来这里喜欢点的，这更是让她惊讶不已。

　　“快吃吧！”老者见她愣住，笑着往她碗碟里不停夹菜。

　　唐明宛不停道着“谢谢”，盛意难却大大吃了几口，终于还是忍不住问：“老先生，我甚至还不知道您名字……”

　　“梦国先。我叫梦国先。”老者笑着回答她。

　　唐明宛想了想，记忆中似乎也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请问您认识我？”

　　“当然，我不仅仅认识你。”老者说着又往她碗碟里送菜，自己却并不吃。

　　唐明宛只得客气说，“您也吃。”

　　更在意的却是老者的话，紧接着追问：“不仅仅认识我？”

　　这位叫梦国先的老先生放下筷子，喝了一口眼前的红酒，认真看着唐明宛好一阵子，直到看到唐明宛是实在不好意思，手足无措起来，他才点点头，缓缓道：“姑娘，我是你外公。”

　　“亲外公。”他特意补充到。

　　亲外公？唐明宛很快意识到他这么强调，那一个字，意味着什么。

　　亲外公，意味着他和S县里养育过自己，在自己年幼时候就去世，每逢清明跟着父母去拜祭的那个老人不一样，意味着苏明荣的情人是他的女儿，意味着自己前二十几年人生里，从来不知道的那个存在——和自己血脉相连的那个女人，她的父亲，就在面前？就是他？和自己血脉相连？

　　那么，他的女儿呢，自己的亲生母亲呢？

　　唐明宛有些心跳加速，她呼一口气，坐直了身子，突然怀疑自己这段日子是闯进了一个奇异的梦，怪事连连，一天一个人生炸弹，直到自己都快要不认识自己。

　　大概是之前的身世炸弹太过荒诞，她要接受的讯息那么重大，自己也已经接受下来，所以此刻内心虽然无比震惊，唐明宛神色却变冷静了。

　　她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位自称外公的人，准备接受新一轮的人生轰炸。

　　梦国先见她神色略有讶异，却随即恢复了正常，很是冷静，这反倒让他吃惊了：“咿？不吃惊？”

　　唐明宛顿了顿，也喝了口红酒，笑笑：“吃惊，可这段时间太多让自己无法承受的东西，却都承受过来，现在可以接受任何事情了，我……现在的心情或者应该说是好奇，正听着您告诉我呢。”

　　梦国先哈哈哈大笑了几声，点着头称赞：“不愧是我的外孙女。”

　　他加重了“我的”两个字，一股子自豪骄傲劲儿，孩童般。

　　唐明宛对这个自称“外公”的陌生老人竟然生出更多的亲切和温暖来。

　　但梦国先并没有立即解释“外公”这件事，却是反问唐明宛：“你说你最近承受了无法承受的？”

　　唐明宛看着他点点头。

　　梦国先也点点头，沉默下来，若有所思。

　　“看来……”唐明宛想了想，歪头试探：“您知道是什么事？”

　　梦国先又点头，依然沉默思索着什么。

　　唐明宛心里依然有警惕，也没有继续说话，只待他言说。

　　眼前这个老人好一阵子才收回神思，笑着拍拍唐明宛的手，唐明宛蓦然缩回了手，虽然这个人很是亲切慈祥，且称是自己“外公”，但对她而言，一切不明所以，他依然还是个陌生人。

　　见唐明宛的反应，梦国先倒也不在意，一副明了宽容的神情，继而说道：“你也不必担心，苏家……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唐明宛愈发好奇，看来，他果然是什么都知道，连自己和苏家的关系也知道，所以“外公”这层身份似乎更具有可信度了。

　　更重要的是，梦国先这句话，让她心里有了些难以言说的安心。

　　她看了看梦国先，眼前这个老人，有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会好起来？”唐明宛喃喃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怀着希望的确认。

　　梦国先点点头确认：“很快。”

　　“那就好。”唐明宛脑子里闪过苏墨清憔悴的脸，她希望一切真的能好起来，宁愿就这么相信一个“陌生”老人奇怪的话，至少心里能稍微得到点安慰，能轻松些。

　　转而另一个更重要的疑问在她脑子盘旋，她却有些害怕问出口，直到闷声喝了好几大口红酒，这才似乎随意的问了句：“您女儿呢？”

　　梦国先似乎早就知道她会问，也知道她此刻即将出口的是什么，“你终于还是问了。”

　　唐明宛深吸一口气，看着他。

　　“看来，你是相信我是你外公了？”梦国先笑意盈盈，却不回答关键的问题。

　　唐明宛微皱眉：“我不知道，现在看来，我很被动，在命运面前，很多事情，由不得自己相信不相信，接受不接受，只是想知道更多事实和真相。所以有请你告诉我。”

　　梦国先看着她，很平静的答到：“她很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了。”

　　说完紧紧看着唐明宛，镇定自若的脸上，有一丝难以觉察的抽动。

　　唐明宛放在桌上交握着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沁出了汗，她不太敢看梦国先，只扭头望着窗外。

　　外面阳光出奇的好，从落地玻璃窗打进来，素食餐厅里的棉麻窗帘素净淡雅，和着难得热烈的阳光，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也许仅仅只有几分钟，但对两人来说，都仿佛是一个世纪。

　　梦国先再次伸过手，轻轻拍着唐明宛的，这次她没有收回。

　　“我，你妈妈，苏家……很多事……”梦国先也扭头看着窗外，低声缓语，声音沉稳，却带着难得的渺远。

　　唐明宛却阻止他道：“我现在不太想知道太多，脑子很乱。对不起。”

　　她知道，自己是在害怕听到那个与自己血脉相连，却在之前人生连她的存在都不知道的女人的故事。

　　尤其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这让她难以承受，也不想去面对。

　　“等你想要知道，随时问我，你有权知道。”

　　是的，自己有权知道，但此刻，她不愿意知道。

　　一切都太残酷。

　　“晚些时候再告诉我吧，我需要休息一下。”唐明宛轻声说。

　　梦国先担忧的看她一眼，再次安抚：“没关系，慢慢来。”

　　唐明宛点点头，突然又问他：“你一直知道我的存在？”

　　梦国先点头：“当然，你长什么样子，你爱吃什么，爱喝什么，在哪里工作，近况如何，和什么人来往，感情生活……我大致都知道一些。”

　　怪不得。唐明宛看了看眼前这一桌子没怎么动的熟悉菜色。

　　和什么人来往，感情生活？

　　唐明宛突然想起苏墨清，有点害怕。

　　她慌乱的看梦国先一眼，又伸手撩了一把额前的头发，仿佛被眼前这个人看透，难以掩饰的难堪和罪恶感。

　　梦国先看着她，仿佛知道她在掩饰什么，害怕什么，这位“外公”眼神安定，声音很是慈爱：“别担心，你是我的亲生外孙女，也确实和苏家大小姐在S县私人医院臻爱医院因为护士的粗心抱错了，但你不是苏明荣的亲生女儿，你和苏家二小姐不是亲生姐妹。”

　　唐明宛脸一红，他果然连自己和苏墨清的关系也知道。

　　但是，关键是……自己不是苏明荣的亲生女儿？自己和苏墨清不是亲生姐妹？

　　可是……苏墨清说的啊，她还说亲自取了自己和她父亲姐姐的头发去进行了DNA鉴定，这怎么回事？

　　唐明宛不可思议的看着梦国先。

　　“意思是……”唐明宛又想着另一层。

　　“是的，你妈妈和苏明荣并不是什么情人关系。我的女儿，你的妈妈，不会当第三者。”

　　“你和苏二小姐，都是挺好的孩子，别担心这件事，虽然原因也需要慢慢告诉你，但暂且相信我，也许能让你目前更好过一些，是吗，孩子。”

　　梦国先很是善解人意，知道她的心魔是些什么。

　　唐明宛当然宁愿相信他，可苏墨清说的又如何解释。

　　“现在告诉我吧，现在就想知道。”快要当机想要休息的脑子，突然飞速转动起来，不愿意面对的人生，仿佛重新有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