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悄怆幽邃教学楼（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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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黛蓝，夜灯晕染了大片墙面，紫蓝绿三色不断变幻着。商晓的小学静静地沉睡在夜色里，教学楼墙上爬山虎的叶尖微微下垂，整片叶子呈现一种墨绿色，就如同上好的碧玉。
门卫值班室的窗户一片漆黑，凉风吹过，大门吱嘎一声开出条隙缝，仿佛一只半睁的睡眼。
商晓和夕烨就站在这只眼的正前方。
商晓从单肩包中掏出手电，她旋紧灯头，昏黄的光束顿时在她脚边晕开。灯光给她有种轻微的眩晕感，时隔多年她又重新找回了儿时探险活动的刺激感。
“哎呦。”她不小心踩到了颗核桃，一颗还裹着青绿色果皮的核桃。她弯下腰捡起它，递给夕烨。
夕烨接过，目光却一直落在地面上，只听他惊讶的说：“好多核桃。”
商晓低头看去，地上果然有许多核桃，每两三步就滚着一个，有几颗连果皮都被踩坏了。
不仅如此，商晓走到核桃树下，发现枝叶间也密密麻麻缀满了果子。
“没想到十年过去，这棵树还是那么枝繁叶茂。”
“有什么可稀罕的。”夕烨走到她身边，随手将核桃抛到树下，“核桃树么。”
商晓扶着树干，一种熟悉的感觉从掌间传来，就如同来自老朋友的问候。她不禁怀念道：“我上学的时候它就在，那时候学校不让摘核桃，要罚钱，我们就只能偷偷捡地上的。”树皮的皱褶像老人的皱纹，“我们都说校长是拿卖核桃的钱来补贴家用。”
“你们校长真穷。”夕烨学着她的样子仰头。
“我们也这么觉得。”商晓冲他眨了眨眼。
她带着几分不舍收回手，走到大门前。“进去看看。”她边说边推了推。推的那刻她早已做好了打不开的准备，却没想到两扇绿色的木门竟然没有上锁。
倒像是专门等着他们。
“夕烨，走了。”她扭头唤道。
“哦。”夕烨应了声，目光扫过核桃树，依然纠结着核桃的数量。
“还不走。”商晓强拽着他胳膊，把他拖到了门口。
他连忙掰落她的指头，“我自己会走——阿嚏——”
“你不会感冒了吧？”商晓狐疑地打量他。妖会感冒？她感觉自己在思考一个笑话。
“我怎么知道。”夕烨揩着鼻子，嘟囔道，“都怪刚才那阵风，吹得人发冷。”
商晓皱起眉头，“你真感冒了怎么办，吃感冒药？”
“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就不知道呗，凶什么。”
说话的两人谁都没有发现在他们背后，核桃树的枝叶在风中轻轻摇晃，数不清的青核桃从树上落下，如同下雨一般。
教学楼是七八十年代的建筑风格，正对门一座足有一墙宽的楼梯，楼梯尽头有个转折的平台，平台的墙上挂着面几乎和天花板一般高的镜子，镜子两旁各有一扇大窗户，窗户对面则是通向二层平台的两个小楼梯。
商晓拍了拍漆成朱红色的木质楼梯扶手说：“好久不见。”扶手已经上了年头，几处剥落的红漆下露出浅黄色的木头底子。
夕烨用指肚擦拭过扶手，吃惊道：“这么干净？”
商晓冲他做了个鬼脸，“天天被学生的衣服裤子擦着，能不干净么？”
夕烨挑眉，“你们还要擦楼梯？”
“错，”商晓摇了摇手指，同时做出个向下滑的动作，“不是擦，是滑，就像这样。”她双手一撑整个人便侧坐在扶手上，“值周生天天抓滑楼梯，不过我敢保证他们也都滑过。”
“不错的游戏。”夕烨跃上台阶，饶有兴趣地四处打量。
月光从镜子旁的窗户照进，窗棂的影子正好落到夕烨脚前。商晓用一直胳膊撑着自己，从她这个角度看去，夕烨正好被冰蓝色的月光笼罩。
不知是不是错觉，月光中似乎萤火虫一般的光点，从高处散落，旋转着凝聚到他身旁，然后渐渐消失。
商晓仿佛看到了电影中常出现的欧式古堡，俊美魅惑的吸血鬼就站在月光下，等着她自投罗网。
她从扶手上跳下，忍不住朝他走去。
“商晓？”
夕烨的声音令她一个激灵，商晓如梦方醒，发现自己离夕烨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你怎么了？”他皱起眉头。
“没事，”商晓迅速地走到楼梯尽头，“我就想看看这面镜子。”她扑到镜子前，镜子里的女孩和她鼻对鼻站着，她眨眼，那女孩也眨眨眼。
“商晓……”夕烨欲言又止。
“什么？”商晓一边走上二楼一边随口问。
静寂中，她的脚步声分外清晰，一声声像是砸在人心坎上。
“我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不自知地跟随她的步伐，脚印落在她的脚印上。
窗外一片云悠悠晃过，月光暗了又亮，越发显得幽蓝。月光暗下来的那刻，谁也没有发现，镜中依然存留着女孩的影像，乌发蓝裙，脸色惨白。
“果然还在！”
商晓凭借记忆在二楼一个墙角停下，她指着靠墙摆着的纸箱子招呼夕烨上前，夕烨走过去，看到箱子中整整齐齐垒着一排排的小纸盒。
“我们的弹药库。”商晓打开箱子最上边的一盒，神色狡黠，盒子里面装着满满的白色粉笔。
“打分笔仗时全靠它。”她回头跟夕烨说着，手指无意识地轻叩盒子边缘，一个不注意竟碰翻了整盒。白粉笔咕噜咕噜地散开，滚进了盒子的缝隙中。
“真笨。”夕烨轻轻吐出两个字。
紧接着只听嗖地一声从他耳边响过，白线划过他的耳尖化作粉笔头装在墙上。
商晓还保持着扔出粉笔的姿势。
“你也太狠了吧。”夕烨目瞪口呆。
商晓拍拍手将剩下的粉笔收进口袋，勾着唇角说道：“带你去看看惊吓了我们整整六年的画像。”
似乎有一个开关随着她的话音启动，教学楼里顿时暗了几分。商晓望向窗外，发现乌云正巧挡住月光。
她所说的画像就挂在四楼正对楼梯口的平台左面，通往教室的通道最前边的墙上。
两人朝上攀爬，越走光线越暗。那暗度不像是没有光线，反倒像一团黑雾挡在眼前，看东西都有些模模糊糊。
连手电的亮度也仿佛降了下来。
整栋教学楼里只能听见两人的脚步声：
咚——咚——
沙沙。
商晓停下脚步。
沙沙。
仿佛无数粉笔滚过地面。
商晓心头一紧。
“夕烨？”她试探地唤他，“咱们还是回吧。”
没有人答应。
“夕烨？”
还是没人回答。
夜风吹过她的皮肤，令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变得难以呼吸，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摄住。
突然，她看到有人站在楼梯口。
“你怎么走到我前头去了。”她顿时松了口气，迈上了最后的台阶。
这时，手电闪了闪，骤然熄灭。
怎么回事，商晓急了，拼命地摆弄手电开关。
手电依然不亮。
商晓心说不好，立刻去拉夕烨，“咱们快走！”
然而，她触到的却是一片空虚。“夕烨？”她猛地抬头。
周围什么人都没有。
她后退两步，转身想要下楼。
坏掉的手电突然发出亮光，不是原来的昏黄色，而是白生生的就如同闪电映出的光柱。
白光向正前方打去，落到墙上的一副画上。
画中，爱因斯坦顶着他那头乱蓬蓬的灰白头发，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此时看来那笑容简直无比诡异。
四楼闹鬼的画像，商晓脑中蹦出这么几个字。
小时候流传的一大怪谈便是爱因斯坦画像的头发会变红。
该死，她在心中骂道，眼睛却不受控制地注视着画像里的头发。
头发起先还是灰白色，随即灰色一点点退去，红色如潮水一般蔓延，粉红，桃红，最后是血一样的殷红。
红色从发根开始向外扩展，与此同时白色的头发也开始生长，先遍布了整张画布，最后竟然从画框后面伸了出来。
商晓吓得腿都软了。
白发在空中摇曳，触手一般朝商晓伸去。
“快跑！”有人推了她一把，商晓一个趔趄，扑倒在地。她回过头见夕烨堪堪避过卷向他的一股白发。
“跑啊！”夕烨朝她吼道。
商晓顾不了许多，爬起来便朝西边跑去。
她记得教学楼的最西头还有一处楼梯。
商晓穿过一间间教室。教室里黑漆漆的，桌椅排列整齐。每间教室最后一排靠门的位置上，都坐着个一身白衣的人。她一经过，那人就转过身来，而可怕的是转过来的脸上根本没有五官。
商晓尖叫了一声，差点跌倒。就这会儿功夫，身后的白发又追了过来。
她急忙连滚带爬地朝前跑。
这样持续了好长的时间，她身后的白发才看不见了。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路过了不知多少间教室，却好像永远也跑不到尽头。
一样的墙壁，一样的教室，一样可怕的人影，自己会不会最终落得力竭而亡？
商晓的脚步不由慢了下来。她张皇四顾，如同迷路的孩子一般。
“夕烨……”她喃喃地念起了同伴的名字，似乎想从中寻求希望。
“夕烨，夕烨……夕烨！”
她声嘶力竭地喊着，声音在空旷的建筑中回响，没有丝毫回音。
周围更冷更静了，简直是一座坟墓。商晓用双臂环住身子，脚步摇摇晃晃。疲惫感从骨骸中向外蔓延，让她忍不住想两眼一闭就这样沉睡下去。
前方恍恍惚惚有一丝光亮。
商晓睁大了眼睛，如同溺水者见到最后一丝稻草。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朝着光亮处扑了过去。
光越来越亮，商晓不得不闭上眼睛。
再次睁开时她已经脱离了那个绝望的走廊，然而更加绝望的是她发现自己出现在靠东的楼梯口，对面便是挥舞着白发的画像，夕烨正在艰难地与之搏斗。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悄怆幽邃教学楼（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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