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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坤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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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秦风怔然,表情由于震惊转向愠怒,渐而失声吼出了三个异常响亮的字:“我——不——要!”
雨势渐渐收小了一些,忽然,夏秦风沉默地打开车门。
良辰骇然地拉住她的手,焦灼地摇头。
“别担心,会没事的。”夏秦风不晓得是在安慰良辰,还是在安慰自己。
Alex吃惊地扭过头,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打量起眼前这名女壮士,然后冲她大喊,“没脑子吗?不想活了?她百分之两百是在骗我们的,你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白白送死,总比白白等死的强!得了,啥都别说,姑娘去意已决!但愿这次死得有价值,别这么快跟各位在黄泉路上碰面。”
夏秦风过足了女侠瘾,悲壮地把门一关。倏忽间,心虚和恐惧立马又飙上心头,腿抖得跟犯癫痫差不多。
奶奶的!最怕哪样偏逢哪样!怪就怪自己嘴巴管不牢,眼神儿也忒不济了点,谁不好惹的偏招惹条女尸过来,这不,一句话就跟人家杠上了!可这现世报也来得太快了点吧?!快得让人心惊肉寒心律失调心肌梗塞!罢了,罢了,人故有一死,这回美女救男,也算死得重于泰山名垂千古震惊中外吧!豁出去了!
给自己做了一番思想工作后,夏秦风在飘泊的雨水中低垂的脑袋渐渐抬了起来,昂然地向三村收费站走去。
原来,人的胆不是练出来的,是逼出来的。
咦?怎么突然间雨停了?
身旁徒然多了一个人,是铁原。他双手举着外套,挡在了自己头顶。
“她说让你过去,可没说不许别的人陪你。”他朝夏秦风微微一笑。
一种久违的悸动忽然在夏秦风的心头涌动,那感觉就如同孤立无援的叶子般飘零在莽然天地间的所有的恐惧和胆怯,顷刻间被一双温暖而厚重的大手所承接。芳心跌宕便理智全失的女人如她,通向阿修罗场的荆棘路,在她眼中也突然幻变成落花凄迷的浪漫街角。
‘浪漫街角’很快走到尽头,面前是一扇冰冷的铁门,他们知道,女尸就在铁门后的小间里。
铁原推开了门,果然里面坐着那个穿土黄色衣服的女人,她没有回头,僵硬而笔直坐在一张靠背的黄色木椅上,头依旧低垂着,倘若再低一些,从后面看过去,会误以为她根本没有脑袋。
“缝起来。”
女尸发出沙哑而低沉的声音,木然的将桌面上的一个针线盒子往左边推了推,随后,手指机械地抬起,指着自己的后脖子,再次说道,“逢起来。”
铁原斗胆走近几步,夏秦风躲在他的背后,像一只惊瑟的小鹿般紧拽他衣角,颤颤探出半只脑袋。
女人的后脖子上,赫然有一道中指长度的裂口,裂开约有两三厘米宽度,已经没有血水流出,像是放置已久的肉类,可以清晰看见断裂的脊骨和肌肉组织——难怪她总是低着头。
铁原向夏秦风点头示意,然后上前,小心地扶起女人的头,好使得裂口能够缩短一些宽度。
夏秦风颤抖的拿过桌面上的针线盒,屏住呼吸,穿针引线起来。
这活儿如果交给Alex来办,估计三下五除二便能办妥,他缝尸体的次数比夏秦风缝纽扣的次数还多,她除了家政课给洋娃娃缝制过丑巴巴的衣服之外,基本上和现代都市的许多女性一样,口红常涂,女红不碰。
好不容易穿好针线,挑战心理极限的一刻才开始隆重上演。
夏秦风用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地捏紧裂口上下两层的皮肤,不断的自我催眠,这是一件衣服,我是最出色的裁缝……然后谨慎地扎落第一针。
坚韧的鱼丝线在冰冷的皮肤上穿过,发出‘嗽嗽’的声音……
女尸一声不吭,静静地坐着,小间里死寂得除了‘嗽嗽’声之外,便是二人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恍惚有一个世纪那般长久,终于大功告成。女尸原本裂开的后脖子上多了一道鱼丝线,密密麻麻,如同一条透明的肥虫。
待夏秦风‘喀嚓’一声剪断线头后,女尸苍白如纸的手指轻缓的在上面来回抚摸了数遍。随后,嘶哑的声音再次从她喉咙里发出:“背贴左边车门,走四步,退四步;走四步,退四步;走四步,退四步。”
“耍我们?!这根本就是回到原处!”急躁的铁原低吼出一声。
夏秦风赶忙攫着他往门外走,“说你没文化,这是八卦中的坤卦,坤为土,代表阴气。”
“今朝吾躯归黄土,他朝君体也相同~~~”
二人惊鄂地站住,转过头。女尸仍旧静静地坐着,刚才响起的声音不是她的,是从女尸身旁的收音机里传出来的。
那是一把遥远而激越的男音,他凄凉的在唱:朝为臣,举案齐眉天妒恨;暮作尘,尸骨残缺应难认;愁雨纷纷,悲风成阵,荒冢凄寒觅良人……
铁原边走,边惶惑地问她,“现在我们已经身陷阴气之地了,还要走坤卦?嫌不够‘阴’吗?该走乾卦才对吧?!”
“小地方人,没个见识。问你,如果太阳和月亮凑在同一张床上睡觉,你说会怎样?”
“什么怎么样?”
“日月无光呗!到头来两败俱伤,没戏!搞不好可能同归于尽,集体玩完!咱还是别来太激烈的。”说罢,狡洁地对他眨巴了一眼,“再问你一问题,一女的想打败一骚婆娘,她该朝哪个方向努力?”
铁原木纳,本来就是不拘言笑的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听过以毒攻毒?要战胜骚婆娘,摧毁她的自信,就要比她更加风骚才行!这回听我的,走坤卦,准没错!以阴制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