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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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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年(1757年)小和卓霍占集乘阿睦尔撒纳叛乱之机潜逃南疆,与其兄大和卓联合,于杀死清军副都统阿敏道,僭称‘巴图尔汗’,发动叛乱,史称大小和卓叛乱。
次年清廷派定边将军兆惠平乱,小和卓败退叶尔羌,与盘踞在喀什噶尔的大和卓成犄角之势,继围兆惠于喀喇乌苏(黑水)。
二十四年(1759年)初,清平乱大军到达,随平定和阗、叶尔羌、喀什噶尔。小和卓走投无路,窜逃巴达克山(今阿富汗境内),被当地首领苏尔坦沙擒杀。
当地平线上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戈壁之上,清冷的夜色开始渐渐的消逝,城墙边慢慢的镶上了一层耀眼灿烂金边。忽然,在极眼望去的南方扬起了气势颇为恢宏的黄尘,伴着隆隆的马蹄声,清军的第一轮攻击开始了。
塔海一身黑衣,肃立在城墙之上,掩不住一脸的疲倦。城中妇孺老弱已被一律疏散到城东的一座古老的清真寺内,剩下的便是立誓追随的属下和士兵。
……明天,我会在府里等你回来的。……
望着那滚滚而来的尘烟,塔海深深吸了口气,一声悠长沉稳的号角声在城中响起,持久的在这座古城中回荡。似乎感受到了号角声中的愤慨和决心,这古老低沉的声音在古城的街头巷尾徘徊,整座古城在乾隆二十四年的一个清晨开始战栗。
清军迅速攻进了最后两个机关,巨大的石块孤零零的树立着。塔海站在城口的最高墙头,皱了皱眉,亲自举起一面黑鹰旗,用力的向着左边挥去。城中的军士开始占据城楼垛口,架炮放箭。血腥味开始蔓延在战场上。
“引水入河!”一名回人统领扯过一个自己的亲兵大吼道。稍后,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过后,城中的河坝被炸开,汹涌的河水开始奔腾而下,迅速淹没了城外的整条护城沟。尸体伴随着鲜血漂浮在河中,到处都是落水挣扎的清军士兵。
“该死!筏子呢,竹筏!德桂,叫你的人他妈的快点把竹筏弄来!”阿图沙气急败坏扯着一个彪形大汉,恶声恶气地大声质问着。扯着嗓子,德桂一脸血污,涨红了脸大声回答:“爷,已经运到了,大伙儿都下水了。”周围到处都是厮杀声音,叶城第一批出城迎战的人已经和清军接了火,双方战成了一团,不断有惨叫声和刀剑碰撞的声音响起。
阿图沙闻言愕然地抬头望了眼沸腾的战场,转头接着吼道:“你他妈再去运点过来。”“扎!”德桂挥手招来几个亲兵,一身血污的冲进了战场。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阿图沙不由得暗自握紧了拳头。叶城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难攻。这些出城迎敌的回人活脱脱的是一支敢死队,他们一出城,塔海就把护城渠给淹了,一边挡住了清军的凌厉攻势,一边也将这些人的退路堵死了。但,这却让出城的队伍更加的凶猛起来,每个人挥刀更加的凶狠,更加的无所顾忌。回人善战,似乎不单单是一个传言。
阿图沙回头望了眼远处的一匹纯雪龙马上的白点,用力提了一口气,怒吼出声,马鞭狠狠地抽了下跨下的黄骝,立时向战场深处冲去。
塔海一脸愤怒的指着城外厮杀的亲卫,对着跪着一地的众多亲卫属下沉声道:“到底是谁下令放水引河?难道你们不顾这些兄弟的安危吗?”
为首的向前跪行了几步低头禀道:“少主,是城外正在厮杀的伊卡迪下的令。他……他是在出城前下令的。”说着说着已是唏嘘不已。
塔海脸色一滞,转头望了眼城外胶着的战局,不由沉默了。震耳的厮杀声响彻城邦,几只箭竟射到了塔海的眼前。塔海眼眸微敛,叹道:“你们起来吧。卡亚,你带路,我随你下楼迎敌。”
为首的身子稍稍一震,忙上前一步道:“少主,你是千金之躯,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下阵杀敌。再说,情报说霍占集的队伍已经到了北城门约三百里处。若是两军一夹击,叶城危矣!少主,您还是……”
“糊涂,难道我塔海天生便是逃兵?当日全族惨遭霍占集血洗,我没有留下来迎战致使全族被灭,父亲也因此惨遭毒手。如今,全城的人都因为信赖我而留下抵御清军,难道你要让我抛下他们,自己逃脱吗?卡亚,不可能!”塔海一双虎目炯然有神,握紧了腰间的佩刀。
佟宝宝缓缓伸出一只掌心,轻轻的按住困住自己一个晚上的木笼子一角,略催了催掌力,只觉浑厚的内力正源源不断地涌到心口,身子无比舒坦。结实的木笼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声,引来一直在旁监视的两个回族大汉怀疑的眼神。
悄悄伸回手,佟宝宝吐了吐舌头,转头看向远方的叶城。巍峨的城墙在清晨的薄雾中若隐若现。轰隆隆的火炮声在宁静的戈壁滩上此起彼伏的炸响,浓重的火药味形成一股白色的烟雾蔓延在叶城上空,渐渐扩散开来。深深吸了口气,佟宝宝不由皱起了眉,明显的闻到了掺杂在火药中的淡淡血腥味。
走了一夜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图管家一身素衣,驱马向前,俯身到霍占集的毡车旁。一会儿,只见那个图管家面目冷淡的朝着后方挥了挥手,佟宝宝的木笼车就猛地开始前行,一路颠簸着被推到了那辆毡车前。幸好,佟家大小姐以超乎常人的反应力,迅速抓住了身旁的木栏,这才没有摔个狗啃泥。偷偷的揉了揉屁股,佟家大小姐一记眼刀杀了过去,却失望的发现始作俑者连车帘也没有拉起。
“四福晋果然是习武之人。看来这一路的劳顿并没有让您的风姿消逝半分哪!”毡车里传来了一个带笑的声音,厚重的车帘被掀开,露出了霍占集肥硕的脑袋。
真可恶,从没有这么讨厌过一个人,佟宝宝按捺住烈焰掌劈向车子的冲动,脸色没有动半分,冷冷道:“小和卓言重了,若不是你这一路悉心照顾,佟宝宝怎会手无缚鸡之力了呢?”
“哈哈哈哈,福晋说笑。小老儿担当不起啊!实在是因为福晋对于贝勒爷十分的重要,因此对于在下的身家性命也是重要无比,否则小老儿怎会让您这样的美人遭受这样的辛劳呢!要知道在下对毒可是相当的了解,不知福晋对江湖中的“魂牵梦萦”这方春药是否知晓呢?”
身子一凛,佟宝宝僵直着脸没有说话,左手紧抓着右手按在膝盖处。霍占集只道她怕极了,却不知她是在强迫自己忍耐,万不可出手结果眼前这个老色狼。
老色狼,要不是知道臭鸡蛋身边有个你的奸细,我何苦把自己装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棋子!佟宝宝你要忍住,若是现在出手结果他,那弘昱那里就有危险。
若是弘昱身旁有个埋伏的棋子,那么自己一定也要成为埋伏在霍占集身旁的一颗隐形炸弹。
打量佟宝宝神色漠然,霍占集得意的弯起了唇角,对着一旁的图管家道:“传我的令,大军攻城!”
“等下!”
霍占集纳闷的回过头,对着图管家摇了摇手,笑道:“怎么?福晋心疼了?”
“哼!”冷笑出声,佟宝宝眼球转了转,展开一抹倾国的笑颜,道:“小和卓多心了。只是佟宝宝我有事要提醒你,以防你一步踏错,丢了您的身家性命。”
“哦?请福晋赐教。”霍占集捏着自己的山羊胡,微微笑道。
“小和卓此时下令攻城实在不够谨慎。”没有理睬霍占集轻蔑的眼神,佟宝宝继续说道:“小和卓怎么忘了,佟宝宝我可是从叶城出来的。如今叶城内被塔海所占。两天前佟宝宝我也是从此处出的城。”
“四福晋究竟想说什么?”
“你也知道我是庄亲王府四贝勒最爱的福晋,那么……”佟宝宝开心的看着霍占集脸上始终挂着的微笑开始慢慢崩溃,得意地从嘴角吐出了几个字眼。
“那么可不可能他们联盟了呢?说不定他们现在在诱敌,就是你,入瓮呢!”狠狠地朝着老色狼多疑的心思上踩上一脚。
“这炮火说不定是朝天所鸣,这烟说不定是兵士在煮饭,这血腥味嘛,说不定是头可怜的黄牛。”故意放慢声调,佟宝宝再在老色狼的心上撒了一层盐,心情舒畅的看着他原本自信的脸庞开始崩溃。
“主人,不要听她胡言乱语。”图管家忙不迭的上前劝阻。
“行,你也可以不相信我的话。反正我也是猜测嘛,没有什么真凭实据。要是现在不趁乱攻城,待会就难攻喽。不管是塔海或是我相公,都不是吃素的主噢!”
“你,你闭嘴!”霍占集再也控制不住得意的脸色,开始失态的大吼起来。
佟宝宝耸了耸肩,乖乖的躺了下去,再也不说话了。火已经放了,至于怎么烧,嘿嘿,就看这只沙漠之狐的“智慧”有多少了!狐狸纵然心计深切,却有个致命的弱点——多疑!
“主人,这女子是……”
“我知道,”不耐烦的打断了图管家的劝说,霍占集喃喃自语道:“她到底是想让我们攻城还是,不想让我们攻城!若是不听她的,现在便攻城,说不定她算准我们会逆她之意,真有陷阱在里面。但若现在不攻城,却也可能就此错过了两面夹击、渔翁得利的最好时机。佟宝宝,果然不是个普通的角色。”
塔海黑色战袍的一角已然被血水染透,佩刀早已挥得快没有了知觉。他咬紧了唇角,转头望向冲出城外阻敌的伊卡迪,却见那童年的玩伴身处战场,早已满身血污。他□□的棕红坐骑身中数箭,正狂躁的跺着蹄。突然从鼻中喷出最后一口血水,这只忠诚的战马身竭力疲,在一群清兵的围攻下倒了下去。伊卡迪浑身是伤,踉跄着摔下了马,终于在一片血尘中晕了过去。
双眼一片血红,塔海大吼一声奔到了城墙垛口,眼睁睁的望着伊卡迪被一群清军拖了下去。几乎绝望的抬起眼,突然他看见,就在不远的戈壁滩上,一个白色的人影正静静地站着,如脱离尘世般地清冷姿态,俯视着眼前的这般地狱世界。转头看着城门处正如蚁般涌向城楼的清军,突然间塔海的内心平静了下来,扬手挥刀砍翻了一个跃上城墙的清兵,他慢慢的从背后取下那弯黑色雕纹大弓,拔出五支精致羽翎箭,上箭满弓,对着那双清冷漠然的眸子,深深地吸了口气。
一时,似乎一切血腥和喧嚣离塔海而去了,他没有听到卡亚撕声裂肺的吼叫声,没有感觉到身后清将阿图沙壮硕的身影一闪而过,甚至没有感到那弯刀的冰冷锋口,甚至在他满是血水的脸上绽开了一抹笑意。在阿图沙砍下那几乎致命的一刀的时候,塔海那五支利箭呼啸着冲出了他的手指,朝着戈壁上的弘昱疾驶而去。彻心刺骨的疼痛瞬间席卷了塔海的心,他的弓啪的摔在了地上,一切声响渐渐的远离了他的脑海。
……明天,我会在府里等你回来的。……
笑脸盈盈。
……塞日娅,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