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一遇》鸢宁

49、得失

　　听到这话的是一个年轻人，男孩子，脸上还有着稚嫩。

　　顾延半信半疑地看着面前这个一身整洁干练，却双目通红，眼底青黑的女人——她两手空空不像周围长途旅行的人。

　　他本来是要打车的，刚刚恰好有一辆空车停在他面前……没想到就被这样搭上了。

　　无疑，在一干大众中言乔算得上是美女的行列，可这一夜的奔波再美的人也不免疲惫。

　　……是不是骗子呢？看着这样子好像也不像啊。

　　言乔咬唇，看着他怀疑的样子，想到还在医院的父母，眼睛一酸，可是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办……言乔赶紧说道：“我不是骗子，真的不是……请相信我，你可以把手机号给我我之后还给你的！”

　　“……好吧。”

　　之后言乔发现这个男孩居然跟她同路，知道他是刚毕业的医学生是去医院实习的，还愣了一愣。

　　医院离车站有段距离，一路上言乔心急如焚，一到就赶紧下车跑到前台。

　　“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前台的小姐问。

　　“请问昨晚因为车祸进医院一位姓言的先生现在情况如何？”

　　“请问您是？”

　　“我是他女儿。”

　　“言先生现在在五楼的重症监护病房……”

　　重症病房……言乔心一抽，只来得及说声“谢谢。”就匆匆赶去

　　顾延看现在这情况终于彻底信了言乔所说无误，他有些局促不知道现在是走还是去报道，想了想还是跟着言乔走了。

　　……萍水相逢就是缘。

　　******

　　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言乔抱着言母，比她矮了半个头的言母在她怀里痛哭。

　　一向坚强的母亲。

　　言乔只来得及看到医生盖上白布的最后一幕……隔着厚厚的玻璃板。

　　塌了——世界。

　　她没哭，只是痛，痛到哭不出来，而且她不能哭……她还要照料言母。

　　顾延站在这母女俩身后有些尴尬，这情景……他该做什么？

　　他只能静静地站着不发声。

　　过了好久好久，感到言母的情绪稳定了，言乔才干涩地开口：“妈，我来晚了，爸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想见你……”

　　“……”

　　跟言母说了手机钱包被偷得事，言乔在医院办完手续，才想起一直跟在她后头的顾延。

　　“抱歉真的是麻烦你了，耽误了你的时间，这是车费……”

　　“不用了，正好顺路，我本来也是要来这的。“顾延安慰道，”逝者已逝……不要太难过。”

　　言乔苦涩的笑笑，“谢谢，我还不认识你呢，我叫言乔。”

　　“顾延。”顾延想了想又补充，想调解下她的心情，“医生本来就是助人为乐嘛。”

　　“医生啊，好巧，我男朋友也是医生，”言乔蓦地想起唐煜白，糟了，这事她还没跟唐奕讲呢！

　　“那个……你手机能借我用下吗？”

　　言乔拨了唐奕的电话——她早已烂记于心。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和昨晚如出一辙的客服的提示音。

　　“怎么，打不通吗？”顾延问道。

　　“嗯。”言乔有些失落，“手机还给你，我回头弄好了这些事情再打吧。”

　　忽然突兀地插进了一道男声，有些熟悉，看到来人，言乔蓦地一愣。

　　“乔乔，总算找到你了。”

　　声音的主人——赵清浔。

　　“你怎么会在这？”言乔惊讶。

　　“之前你电话打不通，伯母就打给我了……然后我就来了，”赵清浔一身风尘仆仆，“乔乔，伯母都跟我说了，伯父他……你没事吧？”

　　“还好……”言乔想起她之前跟言母提过新任总裁是赵清浔，便了然了。

　　她又想起唐煜白，然后问道：“赵总，你有唐晴安的电话吗？”

　　赵清浔一怔，蓦地想到一件事，眼底的情绪被压下去，片刻后他就摇头：“没有，怎么了？”

　　“没事。”言乔有些失望。

　　其余暂且不提，处理好当前的事后言乔去街边买了张新卡——身份证一起丢了没法补办原来的卡，但言乔拨打电话时却依旧是那提示音，只不过从“已关机”变为了“已停机。”

　　她当时还愣了好久，想着不会是唐煜白忘记冲话费月结扣光了吧……还去给他卡里充了一百。

　　依旧打不通。

　　言乔特别想返回S市去找唐煜白，但是实在是走不开。

　　挂失银行卡，处理言父后事，索赔，还有言家的亲戚有的落井下石……一大堆事情只有她一个人承担，她身后还有一个言母。

　　当她几乎要承担不来的时候，居然是一直赖着不走的赵清浔帮的她。

　　言乔只能将这个人情欠下。

　　等她处理完一切安顿好言母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三个月，言乔和赵清浔一同飞回S市。

　　********

　　言乔是晚上到的，她想过一开门唐煜白会是什么反应，她也想好了怎么解释不告而别三个月没音讯，甚至都打算兴师问罪他为什么电话关机，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家里的家具都积了一层灰，毫无生气。

　　她摸了摸桌子，沾了一手灰。

　　那么人呢？

　　手机被偷连原本手机的联系人都丢了，好在她有手写的通讯录……言乔从家里翻出来拨了唐晴安的电话。

　　“喂，你好，请问是哪位？”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嗓音、

　　“晴安，我是言乔……”

　　“言乔？你回来了？换手机号了？”

　　“嗯，原来的手机丢了，你……你哥呢？”

　　言乔斟酌着字句，毕竟她凭空蒸发三个月。

　　“哦，”那头唐晴安的声音忽然有些冷，“我还以为你跟赵总走了呢。”

　　……什么？

　　不等言乔反应，唐晴安已然继续说下去：“真的是我看错你了，我现在才知道公司你和赵总的传闻，呵呵三个月假期……我哥躺在医院的时候你在哪？我是不会让你再祸害我哥了，我也辞职了，就不要来公司找我了，好聚好散。”

　　“嘟——”电话挂断，言乔立马反应过来回拨。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言乔立马赶到公司，还没上楼就撞见刚出来的同事小方。

　　“哟，回来了？”小方也是一脸怪异，语气也有不对，“言乔，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看来是……整个公司信了都那些传言，可分明不是这样的。

　　“小方，你听我解释，你看我平时想那样的人吗？而且我有男朋友！”言乔匆忙说道，“不是这样的，我父亲去世了，我赶回家的时候手机钱包证件都被偷了，所以才……”

　　“可是，”小方将信将疑，“赵总也是今天才回来……你们一起消失一起出现，不是有猫腻是什么，之前赵总的女朋友还来闹过找你呢，就是她说你跟赵总……”

　　许芸如。

　　言乔脑子迅速划过这个名字。

　　言乔斩钉截铁地说：“我跟赵总绝对没有什么！是这样的，赵总跟我妈认识，那晚我手机丢了，我妈就找到了赵总，所以……”

　　小方瞬间懂了：“抱歉啊言乔，是我误会你了。”

　　言乔摇头，道：“没事，小方，你知道唐策划辞职后去哪了吗？”

　　“唐策划……”小方想了想，“听说好像最近要去她爸妈那了吧，国外，具体我也不知道，你找她做什么？”

　　“有些私事。”言乔一脸失望。

　　跟小方道别，言乔现在彻底迷茫。

　　言乔不死心的拨唐晴安的号码，然而却一直被拒接。她又想起唐晴安的话，什么叫她哥躺在医院……难道元宵节那天唐煜白不接电话是因为他也恰好出事了？

　　不会真的是……这样吧？唐煜白不会……

　　不，不会的。

　　言乔转身，边走边想，岂料面前一辆纯白的汽车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抬头。

　　——是赵清浔。

　　三个月来都是他在帮她，其余不谈，言乔对他最大的都只剩感激，毕竟他是切切实实的帮到了她和言母。

　　赵清浔放下车窗，看着言乔，声音温柔：“乔乔，我送你回家？”

　　言乔没说话

　　她想起公司那些不知所云的传闻，许芸如，以及……唐晴安。

　　言乔想起来很久之前的细节，那时候唐晴安还对她说过，她是公司的股东。

　　作为股东……赵清浔在那个时候，真的没有唐晴安的电话吗？

　　如果那时候她拨到了那通电话，那么一切会是现在这样吗？

　　“赵总，你真的没有唐策划的电话吗？”言乔直勾勾地看着赵清浔。

　　赵清浔一怔。

　　他顿时沉默，很久很久，他才开口，声音居然有些哑：“有。”

　　言乔笑了，笑里满含苦涩。

　　她看着赵清浔，许多年前，他还是那个温润的少年。那个她一心崇拜的人，他穿透了她的整个青春年少，并且在她生命里划了重重的一笔，无法忘却。

　　就算重逢后，她以为……他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

　　言乔没说话，令赵清浔有些慌了，他道：“乔乔，我只是……我对你真的是真心的，当初是我错在先，为了名和利……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甚至是挑衅地说了一句话：“那个医生……他有什么好？”

　　赵清浔想过言乔会回他诸如“他哪里都比你好”“我就是爱他”这些残忍的话，他也做好了准备……却没想到言乔什么都没说。

　　这样才是最可怕的……赵清浔忽然感受到一种恐慌，自内心升起的恐慌。

　　许久许久，她才开口。

　　“清浔哥，我想辞职，可以吗？”

　　赵清浔心脏的某一点猛地一痛，随后是蔓延到整个心脏，细细的疼，疼到他呼吸都好像骤停了。

　　清浔哥。

　　在他和言乔在一起之前，她一直都是这样喊他。

　　那时，他也一直把她当成邻家妹妹一般，全然不知她对他的心思。

　　甚至答应和她在一起，也是因为那时他所喜欢的许芸如的一句话——“我要去美国了，我不想耽误你，想看到你幸福，找个女朋友吧……”

　　言乔正好撞上了那段时期，而他，只因为许芸如的一句话。

　　可是谁知道呢……赵清浔苦笑，低估了自己的能耐，有些事他发现的太晚，就是一步错，满盘兼输。

　　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回忆里抽离，赵清浔低声，只说了一个字。

　　“好。”

　　我成全你，将我从你的生活里抽离地干干净净。

　　用我的求而不得，来赎我的伤你至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