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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一场谋算醉花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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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渊曾经疑惑那醉生梦死会是何种模样,真正见到了,才觉得他的想象是多么肤浅。
只见那紫色的花海绵延,朦胧的光晕在夜色中格外惑人。
这些花朵却非是紧挨在一起,反而每一朵都孑然独立,花瓣即将交叠之时又一触即分,就仿佛有傲骨一般。
“怎么会有这种存在……”系统忍不住喟叹道,连询问云渊白天为何给贵族家的大少爷送信之事都忘却了。
云渊定定看着,修长的指尖抚摸着滑腻的花瓣,随即他仿佛听到了什么一般,瞬间隐没在黑暗之中,远处慢慢传来的低语声也映入他的耳畔。
“你啊……选在哪里不好,偏偏选在这里……”女子的娇嗔声透着恍若埋怨般的软糯,另一个模样斯文穿着华美服饰的男人立马露出了笑容。
“你现在倒是矜持起来了。”少爷搂着女子赏起花来,两人腻腻歪歪地诉说着什么情话。
“宿主……”系统呆愣地念出“宿主”二字,一时间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云渊白日里曾模仿笔迹派人送信,便是为了把这两人骗出来?可这又有什么用?
“若是殿试考作情诗,这贵族少爷怕是能搏个状元了。”云渊似笑非笑地听着对方腻人的话语,眼神平静地看着远方。
“好了,好戏终于开场了。”云渊话音刚落,一队官差从花海末端齐整地走了过来,幽会的二人顿时满脸慌张随后面若死灰。女子躲在大少爷的怀里挡住了自己的面容,贵族少爷铁着脸勉强和官差们交谈。
“我送的可不止两封信,我这么一个守法的文人,怎么能忘了通知官府呢。”云渊笑着说道,随着这句话他一扫以往的懒散颓废,纤细的身姿在夜空下像是利剑一般。
“这大少爷在家里的地位可没他表露的高。他还有一弟,听说天赋不错,其父尤为偏爱。而那位女子就更有意思了,是他父亲未过门的小妾。”
云渊的短短几句话让系统明白了前因后果。若是云渊直接把官差叫来,虽然能铲除这片花海却伤不了贵族。然而大少爷在场就不一样了,他知道这里说明他和醉生梦死脱不了干系,而他也绝不会允许事情闹大,绝不允许将自己和女子幽会一事传入父亲耳里。
于是他只会说自己发现女子行迹可疑,一路追踪下偶然发现了这片花海,他会将全部过错推到这位未过门小妾身上,将对方塑造成世仇家族埋入他们家的棋子,想要用醉生梦死的花海构陷他们家。
“他这副口舌,倒有纵横家的风范,怪不得阿姐弄不过这家人。”云渊语带嘲弄,显然是对大少爷颠倒黑白巧舌如簧的本事“刮目相看”。
“你知道吗?我送的不是三封信,是四封。谁也别把谁当傻子。”云渊扯开嘴角笑得放肆,这大少爷心机不错,可他父亲真的对这些事一无所觉吗?就算真的一无所觉,收到自己的那封挑拨之信后怕也会气疯了吧。
等这少爷回去,又是一场好戏。
系统的视线转向了造就一切的云渊身上,这个人隐藏在幕后将所有家伙玩弄在鼓掌中,他到底跟了一位怎样的主人?
“今日之后,我便叫你‘云生’如何?”
系统听到云渊脑海中不着边际的话语,不明白对方怎么会突然想到给自己取名字?也许云渊有其他的打算,但这一刻系统还是被触动到了。
而这时云渊猛然回头瞥了一个方向,他感觉到一道灼热的眼神,却没发现恶意。事情已毕不必再过多纠缠,他直接用起了《侠客行》掩藏踪迹,飘逸地走了回去。
许久之后,他看向的地方一个人影慢慢走出,那人竟是夜孤城!
系统之所以知道这个地点,还是因为云渊之前见到夜孤城。系统只能查探云渊见过的人,从他怀中发现了传书,扫描后巧合的发现内容是那个贵族种了醉生梦死,这才告诉云渊。
“你可看见了?”夜孤城手持一面刻着鱼形纹路的镜子,冷冰冰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难免有些渗人。他漆黑的瞳孔盯着还在争执不休的人群,不知在向谁询问。
“我竟不知,天下还有此等人物。”另一个低沉的男声从镜里传来,镜中的景象顿时从醉生梦死的花海切换到了军营。
一个只着染血的白色里衣的男人出现在了镜中,腰间还挂着一把漆黑的长剑。他的胸膛肌肉分明,此时上面存留着一个深刻的刀伤,鲜血淋漓。男人正在上药,浅黄色的粉末接触麦色的皮肤,还能见到肌肉的抽动。
想想就疼的场景,这个男人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稍微有些泛红的瞳孔盯着花海末端,不知道在回味些什么。
“秦危楼,你刚下战场?怎么,医家的人没给你治疗?”夜孤城席地而坐,仍然冷着一张俊脸。显然他们交流了很久,云渊是在夜孤城之后才来到的这里。秦危楼表现的却一点不像刚经历战争的样子,只能说这个男人太过强大。
“妖蛮夜袭罢了。小伤,无碍。”秦危楼淡淡地说了句,沙哑的声音掩不住些许疲惫。秦危楼有一张刀刻般脸孔,眼神深邃,鼻梁挺直,稍微板起脸眉宇间就透着森然杀意。纵是现在身着里衣,看上去欠缺礼仪,也丝毫不影响他的气度。
比起夜孤城的冷凝,他更具侵略气息。换句话说……
这是刀山血海造就的男人。
“醉生梦死,醉生梦死……”夜孤城也没在意对面敷衍的话语,反而独自喃喃。他暗中不知道毁了多少醉生梦死的花田,谁也不知道他夜孤城对此花是多么深恶痛绝!便是此花,让他母亲性情大变,让他与母亲生死永隔!
但他从未如云渊一般连同醉生梦死背后之人都扯了出来,这家伙就这么轻描淡写地算计了所有存在,连官府也不过是他手中一颗棋子罢了!
“算得上是个奇才。”秦危楼的声音再度传来,此时他的胸膛已绑好白色的绷带。只是不知他这句漫不经心的赞叹,究竟有几分真心在里面。
虽说如今百家争鸣,大道三千,可儒家和道家仍然占多数,世上文人多守礼,亦或追求清静无为,像云渊这样善于玩弄心计的人物太过稀少。
“你知道吗?那人今日说了一句话。”夜孤城突然说道,深沉的眼对上了秦危楼的。
“他说——若要我无欲无求,宁可从未存于天地之间。”
“竟然偏激至此。”夜孤城仿佛在自言自语。说着他便从怀里摸出一个酒瓶,静静独酌了起来,整个人自始至终都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我夜孤城十岁成文童,十三岁秀才,二十岁举人,二十三岁已成进士。如今未到而立之年,自感即为翰林。这二十七年间,无欲无求。”
“我一直在想,世间纵是千生百态,不过尔尔,何曾存在让人倾其一生也要追求的东西?”
“寿命,气运,亦或是名声、财富、权利。世人追求的,我一样都不缺。”
“大道吗?大道也不过如此。”夜孤城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野外,谁曾想到这样矜持高贵的男人,内心也狂妄至此?
“而今日我知道了。人世间有些人物,有些欲望,超脱控制。”毁掉醉生梦死称不上欲望,勉强算作夜孤城的执念。可今日这执念被人如此简单地揭开……
“他姓甚名谁?”秦危楼没有多加评论,反而问了一句。
“此子名为——云渊。”夜孤城眼眶红了起来,一字一顿地说道。他第一次对一个人的名字记得如此深刻。这个名字,他大概永生难忘。
“云渊,我记住了。”秦危楼唇齿间暧昧地吐出这两个字,单方的掐断了“尺素镜”的传讯。
尺素镜是墨家一位大儒发明的,取自“鱼传尺素”,能沟通万里之外的人,显现对面的景象。但使用的人大多是翰林和军中之人,因为此物既昂贵又太过消耗精力,一般人根本用不起。
夜孤城随手将镜子扔在身边,一口一口灌着酒液。
“说起来,这竟是那个男人第一次问人姓名。”夜孤城冰冷的脸上勾起了一抹转瞬即逝的笑容,摇摇头,对着不知何时出现的明月举瓶豪饮。
“主人,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叫来官兵啊?”那一头云渊回去后,系统后知后觉地在脑海里询问道。
这系统还自带呆萌属性的吗?
怎么解释呢?现在这般做醉生梦死必毁,而家里的大少爷又胆大包天不守礼节,贵族还有什么心思来管医书?这东西在他们眼里又哪及得上权利野望和真金白银?
“因为我乐意。”云渊最终轻笑一声,没有解释。他闭上眼,慢慢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