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一壶浊酒敬知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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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弟和吕老如此熟悉？”文会已然散场，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更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墨天工一副醉酒的模样，只见他半倚着矮桌，装作听不见前来恭维告别人的声音。至于夜孤城……无论谁走过去，无论谁开口说了什么，他连眼都未抬一下，还有谁会自讨没趣？
而等到云渊懒洋洋地起身时，墨天工骤然转醒，眼神清明地询问道。
“不算熟悉。只是……”云渊想到了吕老的那段故事，念出了一句感人的诗。就算是半圣，仍然逃不过“情”啊。
“只是‘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①’。”他们两人联系到那首《白头吟》，顿时了悟。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夜孤城重复着这句话，唇角间溢出的竟是苦笑。是吗？所以母亲喝了那么多的醉生梦死，喝了那么多的浮生，是因为相思吗？
就连不羁风流的墨天工都想不出什么话语来接下去。他对感情看得比谁都淡，不太能够理解什么样子的女子能让半圣铭记百年千年。
“我不懂相思，可我懂得及时行乐。”墨天工漫不经心地活动着筋骨，双眼略带邪肆地看了过来。
“我与渊弟当初一见如故却未久叙。今日与渊弟再见，更是相信了缘分二字。”
“我等交浅言深，可愿潇洒一日？”墨天工不论说出什么样的话语，仿佛都透着自由的风的气息。抓不着，摸不透，偏偏还带了颗真心。
“风月楼风月楼，总要见识一下真正的‘风花雪月’。”
云渊明白他的意思。风月楼有清倌，自然也有歌姬。
许是百家争鸣的原因，社会风气异常开放。清倌可对相中之人托付终生，而歌姬不是什么下流的职业。
许多寒门子弟的银钱是不够见到清倌的，歌姬们也有才华，更得他们青睐。他们间还流传出不少女子反过来资助文人钱财，文人高中之后厚报的故事。
此时仍有魏晋遗风，男子注重深情，故而夜孤城等人年近而立都未成家。清倌歌姬，可成为他们年轻时的红颜知己。不少文人也以在女子中的名声作比，非但不把其当做丑事，反而引以为荣，甚至因此惹人称羡。
但墨天工能将这样的事直截了当的说出来，也是够任性的。云渊实在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他，便懒得再想。话说回来，墨天工这样狂放浪荡的人，在七国的清倌歌姬的口中，却是名声最好的一个！
夜孤城从容地站了起来，云渊以为这位要不给面子的拂袖而去了。可夜孤城竟然看了他一眼，然后说：“同往。”
一起去！一起去？你不是高贵难言吗？云渊在心里吐了个槽，笑着点了点头。他才不承认他也很好奇，那些电视剧里放的镜头换到这个世界是怎样的场景？
等真的到了哪里，云渊才发现自己想的太过肤浅。那里的女子都在安静地抚弄着琴棋书画，轻柔的面纱遮脸，余下一双俏丽的眼偶尔打量着他们三人。
随后，几位女子陆陆续续摘下了面纱，都是粉面含羞，容颜胜似鲜花，毫无俗气之态。他们比之清倌所欠缺的，是一份天赋、一份运气罢了。
“呵。”
云渊本以为这里多少会沦于庸俗，看到这样的场景不由轻笑起来。永远不要凭想象来确定一件事，他受教了。
“渊弟可是有心仪之人了？”墨天工熟练地点了几个菜，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他们肚子里除了酒什么都没有。文人虽能忍耐饥饿，可何必要亏待自己？
事实上大多数的女子看向是云渊。他的容颜是当今最受欢迎的样子，黑色外衣给云渊略显稚嫩的面容又添上了几分神秘淡雅，偏偏他眉目间又是风流恣意，那清澈淡然的眸子完全勾到了这些女子的心。
“下次定不与渊弟一起来此了。”他们都是席地而坐。墨天工一只手后撑，半躺着调笑。时不时与周围的女子对上一眼，熟稔的姿态比起第一次来的云渊要从容自得的多。
夜孤城一言不发，但若有女子为他添酒，他并未拒绝，反而温和地点了点头，比对待那些秀才还要温柔几分。
这里的文人似乎真的没有看不起歌姬，反以在他们间的名声为荣。
从这里便看出人族真正处在盛世啊！此时比之曾经大唐的民风开放有过之而无不及。
“公子说笑了。”一位看上去如水温柔的女子听见了墨天工的埋怨，轻声回了句。
墨天工不置可否笑了笑，然后亲自斟了杯酒，递予云渊。他云渊是墨天工认定的友人，他知道云渊懂他。
他一生浪荡在风花雪月中，大江南北交的友人不在少数，可那只是点头之交。他因为自身的性子不知被家里长辈说教多少次。
那些故作清高的文人，碍于他的头衔奉承相邀，一转身又是讽刺他诗词歌赋平平。他并非不会作诗，不然怎么可能一路考到进士。他只是不愿做那些规定好的诗词。
诗为什么要讲平仄，为什么要押韵呢？所以那日云渊回答他“风花雪月”之时，他便清楚，这个人和他很像，只是对方的外表掩藏了内心叫嚣的狂妄。
而当云渊作出《将进酒》之时，他便认定此人是今生唯一的知己。他墨天工玩世不恭，嬉笑中看遍了世界，云渊明明年纪不大，却把人世看得比自己还透彻。
所以他装作没看见夜孤城诧异的视线，愿意用平生最宝贵的那双制作机关的手，为知己斟一杯酒。
“墨家兼爱平生，而我独敬一人。”
“敬渊弟。”墨天工眼露笑意，那双修长灵活的双手将酒杯端地稳稳的，酒中一丝波纹都没泛起。
云渊沉默了半响，白皙的手从他那里接过了酒杯，仰头遮袖，一饮而尽。
“在这里可不要叫什么渊弟。”云渊笑着回了一句，渊弟渊弟，这明摆着把他叫得太小。
有人引我为知己，我便还之以真性情。
“哈哈哈哈！”墨天工难得正经的神色被毁得一干二净，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小子怎么能用这样的表情，说出这样的话语？
“不知渊兄和夜兄是如何相识的？”墨天工不与云渊纠缠，从容改了口。
夜孤城放下了筷子。漆黑的眼眸垂下，定定注视着云渊，让人倍感压力。
“我一直想问……”男人的声音低沉舒缓，萦绕在耳畔久久不散。
“当日你为何想知道我的名字是哪三个字？”夜孤城自那日夜里的惊鸿一瞥后，便再也忘不了云渊。一个打破了他执念的人，怎么能忘记？
母亲为情所惑而醉生梦死，放弃了悠久的寿命。可他呢？有了悠久的寿命，无欲无求地活下去吗？不明白，实在想不明白。
他渐渐地感受到无欲无求所带来的痛苦了。
“没什么，只是那时偶然想起一句诗罢了。你听过‘一片孤城万仞山②’吗？”
云渊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所以他念出了那句地球上有名的诗。
“……”夜孤城想不出什么话语来形容自己内心的波动。当云渊念出这句诗后，他觉得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了。
“一片孤城万仞山……”夜孤城猛然闭上了眼，掩住了眼中的情感。
“一片孤城万仞山……”他的嗓音有些哑了，起身倚着栏杆背对着众人，一遍一遍重复着这句诗。
什么情况？不过是个残句，应该不至于让夜孤城这样的人……流泪吧？
众人都被此句的悲壮荒凉所惑。只有云渊注意到男人面无表情流下的泪水。
“可悲，可笑。”夜孤城最后吐出这句话，敛下了所以复杂的神色，又恢复冰冷的模样。
他为什么动容？因为他不就是那群山中的孤城吗？纵是千生百态，自己却永远与寂寥相伴。
“云渊。”男人再次念出了这两个字，透着血色的眼露出的是世间最复杂的神色。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一壶浊酒敬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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