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之下》麦片儿捞

28、两人走散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奇迹般的脸上的红肿消退了，我对着镜子看了看，只剩下个不太明显的红印子，曹陆给我上的药效果特别显著。

　　今天就是大年三十儿，难得曹陆睡得晚醒的早，好像和往常一样，他起床刷牙洗脸，只字未提昨天晚上的事，我也识趣的不会自己往枪口撞，只是心里已经变得更加小心翼翼，不敢再忤逆曹陆的任何话，每时每刻都察言观色他的面部表情。

　　曹陆穿好衣服，说要出去买东西，水饺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他还说要带我开开眼界去大商场溜一圈，语气语调中已经没了昨晚的怒气，很是寻常，这让我缓缓松了口气，也欣然点头的随着他一起出门。

　　出门后我才明白，曹陆为什么说要带我去大商场溜达了，因为小商店几乎全部关门过年不再营业，只有大商场内才通宵达旦的趁着这段时间搞促销吸引客户。

　　我们先是去了大超市买速冻水饺，曹陆几乎一口气买了七天的量，然后还理直气壮的说明原因：“初一到初七，一天一种馅，齐活儿了。”

　　我看着他拎着一大袋子的水饺和只有水饺十分之一量的牛肉，不敢至词。

　　完后我们又去了一个大综合市场，里面大部分小商小店也都关了，只有零零星星的几家还在营业，曹陆就在其中一家买了个打三折的电磁炉，还送了不锈钢锅和碗筷，用曹陆的话说就是简直实惠到姥姥家了，他拎着东西看着还挺高兴。

　　曹陆左手一嘟噜水饺右手一口大锅，跟我说道：“有了这玩意儿，以后你想吃啥自己都能在屋做，煮个面条煮个粥，有时间还能拿来吃火锅，啧，别看它便宜，比你小丽妈功能强得多，还省得老子天天买盒饭了。”

　　我没仔细听他后来说了什么，只是看着他两手都塞满了东西，已经没了我下手可以抓着他的地方，只能紧紧跟在曹陆身边，几乎都要贴着他走才能安心一点。

　　我们出发的最后一站，就是曹陆说的大商场了，为此我们俩还导了地铁，在西单站下了车，我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以前只知道地铁有这样一站，却不知道上面都有些什么，直到看见那几大栋高高的蓬荜生辉的大楼后，才觉出大商场的繁华，那七八层楼都是一个商场，而一个还不够，旁边还挨着另外一座同样规模的大商场，听曹陆说西单的高楼几乎都是商场，我再次觉得震惊。

　　我们进了一座外面是透明玻璃罩着的大楼，刚刚进门就被里面明亮干净整洁的装修和大厅吸引住了，好像这里的每个角落都是亮晶晶的华丽，也发现商场里比大街上的人多了好几倍，不少人都趁着现在搞活动来扫荡。

　　曹陆带着我等在电梯旁，他好像对这里也不是那么熟悉，在一楼看了半天地图才领着我找到电梯，我们俩站在那里，身边都是些打扮的花枝招展来购物的女人，凸显的我们好像有些格格不入，再加上曹陆满手的塑料袋，更像是不同世界来的人，但看曹陆满不在乎的模样，我也不会去纠结这些细节。

　　电梯来的时候，那栋银灰色的铁门打开，里面涌出了很多从楼上购物完下来的人，我觉得更加神奇的是那个狭小的空间内竟然可以塞下十多个人，有些新鲜感，心里好奇这个东西是怎么升上去又降下来的，毕竟这是我第一次乘坐直升电梯。

　　一开始跟在曹陆身后进去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等到电梯门关闭，正方形的狭隘空间内顿时有一种压迫感向我袭来，电梯升上去的一瞬间，轻微的失重感更让人觉得恶心难耐，但这种恶心远没有褊狭的封闭空间给我的压力大，这会让我莫名的想起来自己在小黑屋里那种窒息，只是没有那么严重，可心理上的难受是我怎么也没想到的。

　　短短的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让我体会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煎熬，我想如果不是曹陆在身边，我是说什么都不会再乘坐这种电梯了，直到出去的时候还心有余悸，也从此让我对电梯这种东西避而远之。

　　而曹陆领我来的，是商场内的儿童服装区，看到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地上，拿起几件衣服对着我摆弄的时候，我心里还是挺开心的，总觉得他还肯给我买新年衣服，一定就不生气昨天晚上的事情了，所以即便这里的东西再贵，我也顾不上去心疼钱，而是暗自欢喜。

　　一时的高兴让我忘记紧跟在曹陆身边，因为在挑好衣服后，曹陆拿着一张单子跟我说：“你在这呆着，我去结账。”

　　我听了他的话，就原地站着不动，看着曹陆的身影在拐角处消失。

　　起初我并没有多想，只是听话的站着，围观着四周来来往往的人，还有兴趣数他们手上拎的袋子谁的比较多。两三分钟后，我稍微有点不安，围观周围的同时也朝着拐角的地方看了又看，始终看不到曹陆的身影。五分钟后，我的不安逐渐扩大化，心里也是真的有点着急了，站在原地踌躇不已，眼睛死死的盯着曹陆消失的拐角，总是期待下一个出现的人就是他，可每次都是些陌生人。

　　在我大概等到七八分钟的时候，我已经没办法保持一个姿势站在原地，我非常有种冲动想去拐角的后面找曹陆，我觉得只要走过那个拐角，我就一定能看到他了，这个想法促使我挪动了脚步，最终还是没有按照曹陆的话站在原地等他。

　　我急切的跑到了拐角的位置，打击的是我仍然没有看到曹陆，我就继续向前走，每次路过不同的拐角，我都抱着一丝期盼，盼望拐过去后就能找到曹陆。

　　可事实却是我始终没有找到他，在我路过不知道多少个相似的拐角后，站在原地想要回到初始点继续等曹陆的时候，却发现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哪了，周围都是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群，没有人看我一眼，也没有我熟悉的东西，我想按照原路返回，可就好像记忆断层一样，我记不住来时的路了，这里的每个明亮整洁的墙壁地砖和拐角都那么的相似，让我无法做出分辨。

　　不得不承认——

　　我迷路了。

　　我找不到曹陆。

　　认清了这个事实，我感到非常焦虑不安，我又开始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或许我不该到处乱跑的去找曹陆，如果我没有走掉，是不是曹陆现在已经回去原地找我了呢，可刚刚我等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有等到他，现在我甚至找不到之前看衣服的那家店面了。

　　我看了看四周，自欺欺人的找到一个与之前相似的位置，蹲在了那处墙角，可我知道这不是原来的位置，我只能希望曹陆可以找到我，在一个尽量相似的地方。

　　我蹲在墙角，看着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导购小姐忙碌的身影，还有提着购物袋过往的人，觉得度日如年，恨只恨这个商场太大了，让我分不清东南西北，也不敢再继续乱走，很怕这样会与曹陆的距离越走越远。

　　没有曹陆在身边，时间总是过得异常缓慢，直到我的腿已经蹲麻，还是没有看到曹陆的身影出现，我有点开始害怕了，脑子乱糟糟的一片。

　　我怕曹陆会不会一开始就是想把我扔在这里，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让他非常生气，让他已经对我没有了一丁点耐心？所以今天带我来商场只是为了甩掉我这个麻烦，故意来到西单，故意在一个大的商场内，故意选择了一个我一点也不熟悉的环境，让我再也找不到他？

　　想到这里我又急于撇清否定这个想法，一定不是这样的，一定是我自己没有听他的话乱跑所以才走丢，曹陆也一定会找到我的，因为昨天晚上发生那么糟糕的事情他都能找到我，没有想过把我撇掉，现在也不会有这种想法。

　　此时此刻，我的心里就好像住了两个自相矛盾的小人，一个念头蹦出来后又被另一个念头击溃，来来回回，让我更加不安起来，我不断张望着四周，又一次次失望的低下头，我已经不敢再到处乱跑，暗下决定就在这里等着曹陆，就算他不来，我也要等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在我心里好像有七八个小时那么久，我始终站在墙角没有离开，浑身都已经僵硬了。直到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女人从远处朝我走来，她蹲在我面前，笑着问我：“小朋友，你家长呢？”

　　我看着她，面对陌生人，我是一句话也不会说的。

　　她也不是很在意，而是拿起手里的黑色小方盒的东西，对着那个讲话：“已经看到这个孩子了，正在问他。”

　　她对着小方盒说完，又转头看我：“你是不是和家人走散了？跟阿姨去总台帮你播报信息找家长好不好？这里这么多人，你一个人站在这也不安全。”

　　我仍然看着她，有点不确定她话里的意思，难道跟着她走就可以找到曹陆了吗？她是怎么知道我在等人的，她会不会也和之前那个胖大叔一样把我带到小黑屋里，我一瞬间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

　　她见我不说话，脸上表情略是纠结，又轻声问道：“你知道你家人叫什么吗？”

　　犹豫了一下，我点点头。

　　她像是松了口气，笑着说：“那你告诉我你家人的名字，我们帮你找他。”

　　半信半疑间，我看了她一会，还是开了口，小声说道：“曹陆。”

　　说完，女人点头又对着那个黑色小方盒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一分钟不到，就听见商场里有个广播似的大喇叭响了起来——

　　“曹陆先生，请您到总台来一趟，有一个深蓝色羽绒服的小孩正在这里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