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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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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天晴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在湿滑的地板砖上团团转,嘴里喃喃地道,“这么大的雨,阿彬会去哪里?!”
明翠横了一眼每隔几秒就从眼前闪过的活动物体,压低声音喝斥道,“蓝天晴,不要在这里晃来晃去的了,晃得我眼花缭乱的!”更确切地说,是心烦意乱。
要是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还不如趁华译彬开会时就把救护车叫过来待命呢。大不了就是惊动一下旁人,也无可厚非,谁没有个三病两痛的,总经理又不是圣人。总好过现在一大堆人凑在这里干着急,却又束手无策的局面吧。
都怪自己太没主见,以为他是总经理就应该一味应承和顺从,才会酿成现在的惨痛后果。明翠懊恼不已。
秦枫和陈思瀚两个大男人坐在沙发里,不语。
一个埋着头,胡乱地耙疏头发,脸色灰暗,另一个面无表情,但眼睛却格外漆黑深亮,一刻也没有从白羽身上移开过。
白羽独自斜倚在门边,木然地望着外面。
好大的雨!
天空像是破了个洞,雨水没完没了地从洞里漏下来,眼前帘幕无重数,掩盖了这个世界的真实面目。
此时此刻,耳朵里除了雷的咆哮,风的呼啸,雨的哭泣这些最原始的声音,其它声音都不存在了,仿佛被屏蔽了一般。
又是一道闪电,但似乎来得比之前任何一道都迅猛,强劲,倏地一下就从眼前扫过,朦胧的世界在眼前清晰了一秒钟。
她看到了一个人影,在暴风骤雨雷鸣闪电中孑然挺立的人影!
她用力揉了揉眼睛,再慢慢睁大,想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些,想证实这并非是自己的幻觉。
四下明明漆黑一片,但那抹身影却愈渐明亮,仿佛镀了一层银光一般。
她难以置信,更加用力地揉了揉眼睛,睁大,睁大,再睁大,他还在那里!
霎时间,浑身血液沸腾起来,她甚至没有多作一秒钟的思考,就以追风逐电般的速度冲了出去,身后暴发出的一大片惊叫声在抵达耳畔的瞬间就消弭了,她根本听不见。
又是一个狂风暴雨,雷电交加的夜晚,又一次撞进他的怀抱。
这一切,仿佛宿命一般,在六年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轮回。
但这一次,他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没有热情的拥抱,更没有狂热的吻,他只是纹丝不动地站着,近乎麻木不仁地站着。
她抬起头,努力地想把他看清楚,看仔细,看真切,但汹涌而来的雨水不断地冲刷着她的眼睛,他的脸庞在她视线里仍然模糊。于是,她放纵自己的手去撩拨他额际的头发,去抚摸他的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唇,下巴,这一连串的动作是那么得自然而然,就和六年前一样。
是他!真的是他!
心中陡然升起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喜悦,激动的热泪破堤而下。
只是,在这一刻,恐怕再多的眼泪都会被雨水洗涤得干干净净,留不下一点痕迹吧。
半晌,他捉住停留在脸颊边那只手,冷冷地开口,语带讽刺,“你的眼泪,该不会是为我而流的吧?”
眼神里是似笑非笑的嘲弄,唇边是虚无的笑意,但她,看不清。
只是,那冰冷而尖刻的语言,已经足以熄灭她所有的热情。
还没来得及去反应他的话,眼前就倏然蹿出两道黑影,紧接着,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握住了她冰凉得发僵的手臂,不由分说地把她往反方向拖。
她知道,手臂上的温度和力度来自陈思瀚。
刚在暖洋洋的灯光下站定,她又亲眼目睹着秦枫将华译彬生拉硬拽了进来。
秦枫巍然耸立于两个浑身淌水的人中间,高大健硕的身形自成一堵厚实的墙。
“你们两个都疯了是不是?!没看见外面的雨有多大吗?!”他厉声吼道。肺都快被这两个疯子气炸了,直想捶胸顿足。
六年前这样,六年后还是这样,以为是小孩子办家家酒吗?
一通痛骂劈头盖脸而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秦枫又面向华译彬,无视他苍白的脸色,怒不可遏地训斥道,“华译彬,你这一天跑到哪里去了?!不知道有人会担心你吗?!”
还是沉默。仿佛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一样。
陈思瀚倒是表现得很平静,只是轻声唤出一名佣人,吩咐她拿两条干毛巾过来,颇有点男主人的架势。
接过毛巾后,他将其中一条递向华译彬,另一条攥在自己手中。
华译彬没伸手去接,甚至连头都没偏一下,倒是蓝天晴,心急手自然就快,一下子就把毛巾夺了过去。
“阿彬,为什么要在外面淋雨呢?”一边擦拭他正在滴水的头发,一边问,语气里溢出心疼。
再凝神看了看他的脸,不禁挑起秀气的眉毛,又问,“怎么脸色这么差?是不是胃还在疼?”
华译彬没有看她,只是轻轻拉下她的手,低低应了一句,“我没事。”嗓音沙哑,透出浓浓的疲惫。
其实,不是不疼,只是从肌肤到血液都凉透了,胃也跟着麻痹了,所以再剧烈的疼痛,在此时都显得微乎其微,几乎感觉不到。
陈思瀚抬起手为白羽揩湿发,动作轻柔自如,仿佛旁若无人一般。实际上他也并没有意识到有任何不妥,过去这几年也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如今不过是延续一种习惯罢了。
秦枫长舒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身体从他们之间撤离。
两人的目光正好对上。
彼时,陈思瀚已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并且后退了一小步,站在了白羽身后。
两人就那么不远不近地站着,默然地对视。
湿漉漉的白衬衫紧紧地贴着他的肌肤,显得他愈发清瘦单薄,脸色和唇色又是那么苍白,半点血色也无,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个脆弱的纸偶一样。
白羽的心蓦地发痛。他怎么会比以前瘦了那么多?
他的眼睛仍然乌黑发亮,但看她的眼神却极淡,好像淡得什么都没有,却隐约令她感到危险。
两人之间沉默紧滞的气场向四周波及,其余四人皆默不做声,就连平时一向叽叽喳喳,多嘴多舌的蓝天晴,此时也缄口结舌。
她脑子里一团乱麻,他却忽地朝前一步,右手绕过她的后颈,扣住她的左肩,稍稍一用力,就将她抵入怀中,牢牢地控制在他肘弯内。
微微的疼痛感袭来,她下意识地蹙起了眉,却忘记了挣脱。力道如此之大,如果没有旁人解救,恐怕也挣脱不了。
陈思瀚很快就伸出手来,但并未触碰到白羽,只是在半空中滞了几秒,就收了回去,然后缓缓收拢五指。
华译彬注意到他的动作后,只是微微地冷笑了一下。
淡漠的目光扫过陈思瀚,忽然变得犀利无比,他紧盯着白羽,苍白的脸庞上出现了丝丝裂痕,“夏苡彤,当初你为什么要跟着他一起去法国?!是因为厌倦我了吗?所以就移情别恋?你究竟将我置于何地?!将我们的感情置于何地?!如此的狠心,绝情绝义,你是如何做到的?!” 那张曾经在她唇瓣上缠绵悱恻的唇,曾经在她耳畔软语温存,诉说着世界上最动人情话的唇,如今吐出的却是最残忍的言语。
心上仿佛被插了一刀,痛得她几乎要战栗。她凛然回瞪住他,暗自收紧双拳,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手想掴上他的脸的欲望。
如果那张脸不是那么苍白,恐怕她会毫不犹豫在上面留下掌印.
半晌,才挤出几个字,冷冷地,“我现在不想和你吵,你走吧。”
但他又岂肯罢休?于是更加用力地箍住她,像是在她身上加了一把锁,牢固坚硬,让她打不开,砸不破。
眼前那张脸怒意渐盛,但她却忽然想笑——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扯了扯嘴角,竟真的笑了出来,同时也落下了泪,“华译彬,我和你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吗?”声音更加冰冷。
他自嘲地笑笑。是啊,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华译彬和夏苡彤,早已葬身于十九岁那年的青葱岁月。现在面对面的两个人,是海汐的总经理和海汐的首席调香师,撇开工作伙伴这层关系,他们只是阡陌红尘中两个不相干的凡俗男女。身体虽然还紧紧贴合着,但灵魂却已分道扬镳。只怕到他松手那一刻,连身体也会背道而驰,渐行渐远吧。
从今往后,他们只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当初学校广播里放起萧雅轩这首歌时,相拥在银杏树下难舍难分的他们曾唏嘘不已,当时怎么就没有想到,如此可怕的字眼,有一天也会砸到他们头上?
潜藏的痛感在这一刻终于按捺不住,一波紧接着一波,再度袭上那原本已经失去知觉的胃,以无比凌厉和疯狂的攻势,他紧咬着牙关,脸上却丝毫不露痕迹。
陈思瀚从容地走到白羽身侧,宁静淡泊的眼眸看着华译彬,淡淡地说,“华先生,我不知道当年你们发生过什么事,但现在白羽是我的女朋友,所以,请你放开她。”停了停,语气一转,不无郑重,“也请你以后和她保持距离。”
华译彬低低地冷笑,颇具玩味的眼光射向白羽,似乎这才注意到她身上披的男性外套,不由地多看了两眼,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他说的,是真的吗?”声音轻飘飘的,仿似周围浮动的空气,真实存在却抓不住。
白羽又何尝不知道陈思瀚是在替自己解围?但面对着华译彬,她就是没办法潇洒地说“是”。于是不得不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不置一词。
时间在沉默中缓缓流逝,白羽感觉到肩膀越来越沉重,几乎要垮下来。
她不禁皱眉,抬头看他,只见那张脸在眼前似乎又白了三分,还泛出淡淡的青色。
在她的注视下,华译彬垂下头,紧紧闭上眼睛,抿着唇一遍又一遍地做深呼吸。
蓝天晴攀上他的胳膊,忧心忡忡地说道,“阿彬,不要太激动了,这样对你的身体不好。”
他将手臂从蓝天晴怀里抽出来,双手按上白羽的肩头,认真地看着她,“我的身体怎么样我早就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的真心究竟在哪里?夏苡彤,不,白羽,你的真心究竟在哪里?”说话时气息有些不稳,但目光却是清湛的。
白羽被他问得怔住了,脑子里闪了神。
真心?她还有真心吗?她的真心早在六年前就丢失了,不是吗?还是拜他所赐。
他现在问这种问题还有什么意义?不觉得可笑吗?
“你走吧。”她别开脸,语气近乎请求。
她实在太累太倦,没有力气也没有精力再和他继续纠缠下去。
“回答我!”他蓦地扬高声音,粗暴地把她的脸扳正。
他只要一个答案,无论答案是什么。
锐利的目光直射过来,几乎要将她洞穿。
她忽然觉得恼怒。从开始到现在,她一直都在忍耐,在退让,但他却得寸进尺,苦苦相逼,非要将她逼进一个死角。一个背信弃义的人,凭什么指控她无情无义,探究她真心何在?
她毫不示弱地瞪回去,一字一顿,凛凛地说,“对不起,华先生,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顿了顿,深吸口气,抚平胸中的气焰,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你回去吧,我想休息了。”
下意识地抬起手,手心叠上他的手背,冰凉的温度传过来,她的心轻颤了一下,但还是狠心地将他的手拉下来,然后扭头就走。
谁知他却忽然从后面扑上来,紧紧抱住了她,双臂在她身前打了个死结。
“华译彬,你究竟想怎么样?!”她徒劳地在他怀里挣扎。
他猛地扳过她的身子,双臂又死死地缠绕在了她身后。
“我叫你回答我。”他咬牙切齿地说,而后又清清楚楚地问了一遍,“白羽,你的真心究竟在哪里?!”
胃里一阵一阵的痉挛,一阵一阵的绞痛,像是有一把淬毒的刀子在不停地翻搅,他终于支撑不住,整个身体沉沉地向她压过去,额头抵住她的肩膀,大口大口,沉重地呼吸。
冰冷的气息喷打在后颈,蔓延进背脊,白羽一阵阵地发寒,有种坠入冰窖的感觉。
秦枫沉着地走过来,双手扶住华译彬的肩,低声劝道,“先回家吧,有什么事改天再说,你现在这样不适合谈事情。”
华译彬却又缓缓抬起头,强支起微微发颤的身体,执拗地看着白羽,“快回答我。”声音有气无力,瞬间就化作了缥缈的空气。
白羽有些惊慌失措,大脑里的神经断裂成一截一截的,思维能力也迟钝了,只是慌惘地看着他。
他的脸色惨白得骇人,漆黑的眼眸中蓄满深重的痛苦,她的心纠结起来。
她闭上眼睛,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不要看他,不要看他,不要看他,只要不再看到他,她的痛苦就会少一点,矛盾就会少一点,但耳畔却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他的声音,夏苡彤,告诉我,告诉我,白羽,告诉我,告诉我。
她的身体开始颤抖,不由自主地颤抖,呼吸也变得凌乱不堪。一天之内经历那么多事,每一件都令她措手不及,猝不及防,现在的她已经心力交瘁,濒临崩溃的边缘,但他依然不肯放过她。
他紧紧地抠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她痛得睁开了眼睛。
“夏苡彤,看着我的眼睛。”近乎命令的口吻,“看着我的眼睛,亲口告诉我,你爱的人是他,不是我。”
刚一说完,他就半弯下腰,埋着头,急促而剧烈地喘息,但抠住她下巴的五指却收得更紧,指甲几乎要切入她的肌肤。
明翠和蓝天晴彻底傻在一旁,秦枫和陈思瀚凑了过去。
华译彬再次直起身子,扬着头,清湛的目光望向他们,里面有一种异常的固执和坚持,“你们都不要管,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今天我无论如何都要得到一个答案。”
一道道眩目的闪电从眼前划过,一声声惊雷在头顶劈开,眼前的华译彬似乎幻化成了无数个,那一张张苍白的脸不停地晃动,晃动,她忽然觉得天旋地转.
霎时间,所有伤痛的记忆排山倒海般向她涌过来,拼凑成老电影的黑白画面,一幕一幕快速从眼前走过。
六年前的情人节那天,正好是学校开学的日子,他和她相约在那棵他们常去的银杏树下见面。那是一个艳阳天,正午时分,当太阳升至最高空时,她满心欢喜地捧着送给他的礼物去了。她盘着腿坐在树底下,痴痴等待着,望眼欲穿。
但是等了许久都不见他来。于是她开始连续不断,反反复复地打他手机,但听到的始终是冰冷机械的关机提示音。
后来太阳没入了地平线,月亮爬上了远方的山坡,星斗也布满了天幕,整整八九个小时过去了,还是不见他的踪影。
当时的她就是那么死心眼,一步也没有走开,生怕他来了会找不到她,所以就老老实实地呆在那棵树下,踱步,徘徊,转圈,一直等,一直盼,一直重复地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她打秦枫的电话,“用户不在服务区”,打他家里的电话,没人接。
她终于还是着急得哭了起来,但夜已深,所有的人都归巢安眠了,所以没人理会她。
再后来,她哭累了,哭乏了,就靠着树干,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睁开眼睛时,天已破晓,太阳又探出了头。
广州二月份的气温并不算高,夜间还有些湿冷,她脑筋清醒后才发现自己浑身冰凉,僵硬,麻木,连站起来都困难。
幸好陈思瀚及时发现了她,把她背到了医务室。
最终,她鼓起勇气去他家找他,尽管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踏入华家大门的理由。
也许是她太天真,抑或是太高估自己,去了之后才知道连大门都进不了。守在门口那两个虎背熊腰的保安把她当垃圾一样扔得远远的,随后就关上了门,还上了锁。
她不甘心,冲到门口,手扶着栏杆,像中了蛊似的,不管不顾地大叫华译彬的名字,但没得到任何回应。
泪水不断从眼眶冲出来,花了眼睛,天色也逐渐暗沉,大门内的景物变得晦涩不清,她还是不停地叫他,叫他,直到喉咙沙哑,再也发不出声。
后来,华译彬的父母出现了。
他们似乎对她说了很多,但她只听清楚了一句话——阿彬和雅柔在一星期前已经订婚,前天一早就动身去了英国。
……
身体沿着冰凉的栏杆滑了下去,她蹲在地上,神思恍然。
心灵上的灯渐渐熄灭,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黑色。
这个笑话真的很冷,很冷,冷得刺骨,她抱臂蜷缩着身子,却还是瑟瑟发抖。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好像又是陈思瀚找到了她,把她带了回去。
不久后,她退学了。
呆在一个看不见他的人,却无处不充斥着他的影子,充斥着浪漫甜蜜的假象的地方,只会令她更痛。
然后,养父养母双双死于一场车祸,而罪魁祸首,就是她——她也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虽然后来找到了亲生父母,但养父养母含辛茹苦把她拉扯大,视她为亲骨肉,对她呵护备至,十多年的恩情,感情,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看着安安静静躺在太平间的父母,他们的身体,面目皆支离破碎,她的心死了。
所以,她只有去死,别无选择。她找不到任何活下去的理由。
最后,陈思瀚救了她,接着就把她带去了法国。
从此之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夏苡彤这个人。
……
“快回答我。”华译彬又一次在她下巴上施力,强烈的疼痛把她带回了现实中。
她的目光忽然变得锋利,口气也是斩钉截铁的,“我爱的人是他,不是你。”
钳制住她下巴的手倏地松开,重重地垂了下去。
他看着她,目光里全是惊痛,似乎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相信。
她终于亲口说出了这句话。
他踉跄地倒退了几步,险些站不住,虚弱的身体朝后仰过去,蓝天晴惊叫了一声“阿彬”,秦枫从后面接住了他。
白羽也惊吓得睁大了眼睛。
他轻轻推开秦枫,挣扎着在原地站稳。
在白羽惊魂未定的眸光下,他缓缓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了一枚手机——诺基亚六年前最流行的款式,外壳是宝蓝色的。
“还记得这个吗?”他轻轻地问,脸上浮现出苍凉的微笑,“这六年来我一直都把它带在身边,现在看来,不必了。”
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在心头作祟,她垂下了两滴泪。
华译彬看着她,很深很深地看着她,他要将她现在的模样深深地镌刻进脑海里,这样才不会忘记。
没错,这是他的彤,的的确确是他的彤,他倾尽全力去爱的彤。无情的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她还是那么青春,美丽,一如当年。
虽然她不再爱他,但在他心中,她还是他的彤,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他缓缓扬起手臂,轻轻地笑着,目光里是无限的哀痛。
最后,他将手机狠狠地朝地上砸去,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完整无缺的外壳在接触到地板的瞬间就四分五裂,飞溅向高空,落地后满目破碎。
他不再看白羽一眼,倏然转身走了出去,走进了风雨飘摇,雷电交加的世界,身影修长而孤寂,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
心脏像是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块,痛得她跌坐在了地上,泪水无声无息涌落,在地板上摔得粉碎。
她望着门外,发了很久很久的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