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神之坠》人称四九

173、Chapter -973 (圣之章·四)

　　第一代圣皇逝世后，神圣帝国整整三百多年都未能找到新的适合者，但好在组成帝国的十一道防线都有按照先皇颁布的自治法进行自我约束，倒也相安无事。
　　星兆历1321年，第二次神之坠开启，在以西结石的指引下，新一任圣皇终于被发现。
　　这一世的圣皇在六个月大时便认出了绝大多数曾服侍过前任的教团成员，对百年前各国的辛秘了如指掌，可以说是和一世无缝交接——“因为他是神的代言人”——教会对民众是这么解释的。然而，圣皇令人匪夷所思的记忆觉醒，使对神之坠计划有所了解的十一防线天目众成员产生了不小的分歧。
　　他们虽然都坚信圣皇就是先贤卓德所寻找的至高神，但以绯莱恩·菲鲁特学派为首的一方认为，先贤卓德想通过研究至高维度的存在来取代“神”、进而化身为人类永远的庇护者；另一方则是以西里尔家族为首，认为圣皇的意识属于最高维度，无论先贤卓德的目的为何，其本身就凌驾于这片时空之上，应得到尊重与保护。
　　事实上，无论是激进派还是保守派，其言论的出发点不过是来自双方的私心而已。

　　然而这一世，圣皇依旧没能如愿。

　　历史的巨轮碾压着无名的尘埃，时光飞逝，已是到了星兆历1902年。
　　“根据卓德的理论，自然三相体所散发的信息素是一种独特且唯一的代码，类似以西结石，可以进行跨维传播，并将宇宙意识诱导下来。由于最高维度的宇宙意识具有统一性，所以——”
　　“所、所以三相体只有、只能有一个，我、我记住了，祖母。”
　　少年站在病床旁，吸了吸快要留到唇边的鼻涕，磕磕巴巴的说道。
　　“记住，”老人突然拉住少年的手腕，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你一定要死守住那个秘密，保护好圣皇陛下。”
　　“我、我会的，祖母。”少年用力地点了点头。
　　老人松开手，将放在手边的朴素盒子颤颤巍巍的递给了他：“……去吧，去往陛下的身边，将你的所见所闻记录下来，这不光是我们西里尔家族的历史，也是这个世界的历史。”
　　少年打开盒子，将里面的芯片插入精密而厚重的腕表卡槽内。
　　这是从先祖泽拉斯·西里尔开始的记录，包含了一代圣皇临终前赠予西里尔家族的芯片内容。千年来，芯片的种类不断变更，覆臂式的多功能设备演变为了腕表，但这份记录却一直在西里尔家族的手中延续，代代相传。这份记录里存在着连绯莱恩都不知道的秘密——关于三相体，关于光甲，关于髓液，关于圣皇的真身。如今，这份秘密，将由他来继承。

　　“你就是新来的西里尔？”正值当年的圣皇三世遣退了众人，在华椅上慵懒的杵着下巴，眼睛半睁不睁地看着他：“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
　　“是、是的，我叫卢、卢迪·西里尔。”少年缩着头答道。
　　“抬头挺胸，跟在我身边说话要带足底气，卢迪。”圣皇站起身来，背着手一步步走下台阶，走到身材单薄的少年身前——十五岁的少年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却被圣皇按住了肩膀。
　　“嗯，体格也很西里尔。”圣皇捏了捏他的肩，瘦瘦小小的，秉承了西里尔家族一贯的风格。只不过身子骨还算结实，有长高的潜力。
　　卢迪的脸色有些泛白，但还是强忍着不打哆嗦。圣皇看出了他的紧张，松开了手，笑着说道：“要不要一起吃点什么？哦哦，最好不要拒绝，你不想为错过一顿美食而后悔吧？”
　　“遵、遵命，陛下。”卢迪抽着鼻涕，点头答应道。
　　卢迪本以为圣皇会带他去宫殿内的餐厅就餐，没想到圣皇却乔装打扮了一番，直接领他上了街。两人乘坐飞梭到了碧娜索星最为繁华的美食长廊——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卢迪有些怯生，不得不紧跟着圣皇进出各类店铺。圣皇挑拣着平日里喜欢吃的食物，熟练地付款打包，不一会儿，他们的怀里便充满了花样繁多的美食，
　　“听说你去年就拿到了记忆工程学的本科学位？”
　　“是的，陛……”卢迪看着人群，生生将敬称咽下。
　　“哎哟，天才呀！”
　　“您别、别这么说，我很……惶恐。”
　　“尝尝这个……对了，你不打算继续念硕士？家里是怎么打算的？”
　　卢迪接过圣皇给他的小吃，没有立即放进嘴里，而是微微有些难过的说道：“我的祖母、生母和、和母父，她们让我、让我跟着您。因为我、我天生不、不适合做别的工作。”
　　“哦，对。”圣皇随意的在长椅上坐了下来，往嘴里塞了个鱼丸，边嚼边说：“你的两位母亲都是大学教授。她们将你的未来看得太窄了，不过把你塞给我倒是个正确的选择。”
　　“您、您可以教、教给我更多。”
　　“记忆学这一领域吗？”
　　“不、不光是，还有生物光……”卢迪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他涨红了脸，像做错了事般低下了头。
　　“光脑？哦，都行啊。”圣皇倒是无所谓的继续吃着东西，并对他眨了下眼睛：“不要为你的求知欲而感到羞耻。相信我，我做过的事情比你想象的还要难堪。”
　　——比如将自己的大脑活取出来做成光甲这件事？
　　卢迪看着圣皇中指上的空间钮，硬生生的将喉咙间的食物咽了下去。
　　卢迪是记录的继承者，对过去的秘密早有预习。圣皇一世最后一次去精灵族圣地，带回了一张载有生物光脑与光甲技术的芯片。他将这张芯片交予先祖泽拉斯，并让先祖将自己的大脑活取出来，保留在基地，直到二世亲手将自己的大脑处理，制成第一台光甲歌斐木。当然，为了不让绯莱恩有所怀疑，他还顺手为每个国家的最高领导人制作了其他几台同级机甲。数百年过去，依然没有任何机甲能超越二世所制的机甲性能。于是，那批机甲便被评为传说中的SS级机甲，至今都是各国的最高象征。
　　活取大脑……那该有多痛苦啊。
　　是为了人类吗？卢迪心想道。

　　“别用崇敬又可怜的眼光看着我，我虽然头衔里带个‘圣’字，可我并不是圣人。”圣皇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摇头说道：“只是为了不想忘记某些事情，而选择将状态最好的自己保留下来。”他舔了一下沾有调料的指尖，含糊不清的说道：“有的时候，答案在童话里，而并非在教科书里。”
　　“童话？”卢迪递给圣皇一张纸巾，并不明白话中的含义。
　　圣皇接过纸巾，擦了擦嘴：“没准勇者拯救世界只是顺手，从恶龙爪下保护公主才是真心——或者相反，或者两者都有。吃喜欢吃的东西，看喜欢看的风景，和爱的人做////爱。人类活着的目的总是很单纯，不需要用你自己的道德标准来解读我。”
　　“但、但所有人都，都崇拜您。”
　　“因为圣典和舆论将我过度美化了。用普世的道德基准来评价我的话，没错，我很伟大。所以我才能统治万民。”圣皇搂住卢迪的肩膀，告诫道：“但我不希望你成为随波逐流的一员。你要时刻保持冷静和警惕，只因你是西里尔家族的成员。”
　　卢迪想了想，将下唇含在嘴里，乖巧的点了点头。树隙间的光斑落在他与圣皇的肩膀上，仿佛构架起了一座无形的桥。他的胆子稍稍大了一些，表情也没有了之前的僵硬。他刚要拿起放在长椅上的草莓吐司，只觉得手边发热，接着吐司便脱了手。
　　“阿撒托斯！”
　　伴随着女人的惊呼，淡金色的长毛巨型犬蹲在卢迪的脚边，两口便吞下了吐司面包，并且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巴。年轻的女主人跑了过来，捡起地上的绳套，对两人不断的道着歉。圣皇随和的拍了拍金毛犬的脑袋，毫不生气的笑道：
　　“没必要为了这件事情道歉。倒是你，这里人多，一定要牵好这位小帅哥。”
　　女主人红着脸，又感激又羞愧的牵走了罪魁祸首。

　　“阿撒托斯？克苏鲁神话里的万物之主？哈哈，现在的宠物真是什么名都敢起了。”女人走后，圣皇往嘴里丢了粒糖豆，夸张的笑了两声。
　　“您会觉得很、很冒犯吗？”卢迪小心地问道。
　　圣皇三世扬了下眉毛，无所谓的说道：“不会啊。又不关我的事。况且我连名字都没有。”
　　“啊？？”
　　卢迪惊讶地张开了嘴。
　　“大家都觉得我是短暂附于凡胎的某种存在，有姓氏就够了。当然，又没有人会直呼我的名字，我也不在乎这个。”圣皇眯着眼看向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边掰着手指一边小声嘟囔道：“圣坎特里希一世、圣坎特里希二世、圣坎特里希三世……”
　　“不过……连猫猫狗狗都有名字呢……”圣皇拖长了语调，意味深长的说：“连猫猫狗狗都有呢……”
　　猫狗的姓名是主人赋予的，人类的姓名是父母赋予的。圣皇只有着代表神明的姓氏，却没有被赋予过名字。
　　如果无人能呼唤他的名字，那姓名便毫无意义。近千年来，他都是身处虚位的无名氏而已。
　　他即是历史车轮下的那片无名尘埃，在无尽的轮回中等待着一场倒叙的生命之旅。
　　圣皇看着卢迪，眼睛一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点子。他摸着下巴，猛然靠近了不明所以的少年，认真地说道：“我想给自己取个名字，你来帮我参考下。”
　　“没、没问题。”卢迪坐直了身子，打开腕表的屏幕，满脸大写的严肃。
　　“帮我想个像宙斯啊，卡俄斯啊，奎里努斯之类的名字。准确的说就是那种地位的。”圣皇将双臂架在椅背上，摆了一个自以为很潇洒的姿势。
　　“呃……您、您是指创世神这、这类的？”卢迪的脸微妙的抽搐了一下，他打开了几个网页，浏览了一番后，说道：“古、古星盟神话里、里的‘创世神’，念、念作，米斯兰蒂。”
　　圣皇打了个响指：“不错！好名字！听起来和我就有缘分！”
　　紧接着，卢迪有些为难的继续说道：“不算登、登记过的宠物，大约有二十、二十三亿的星盟公民也、也叫这个名字……”
　　圣皇面色紧了紧，颇不甘心：“米斯兰蒂吗……嗯，可惜了。这个名字确实很顺口。”
　　“那、那我帮您看、看下一个。”卢迪绞尽脑汁，在神话中寻找着更贴切的名字。
　　“等等，让我想想。”圣皇伸出一只手，按住了卢迪的腕表。
　　“米斯兰蒂……真的有种很合缘的感觉。倒也不用完全叫那个名字，只要改几个字母照样顺口。对，起名字就要发挥想象力。MIS……”圣皇口中念念有词，不断替换着字母。但总拼凑不出令自己满意的名字，遂放弃。
　　卢迪看着像普通人一样为琐事苦恼的圣皇，心底不由泛起了几分亲切。他悄悄点开记录界面，将这段珍贵而难忘的时光录入西里尔家族的笔记中。

　　———————————

　　…米斯兰蒂，古星盟语里即为“创世”之意，其词根“兰蒂”指的是象征万物诞生时的极彩。坎特里希，古星盟语里为“神明”之意。圣皇三世钟情于“米斯兰蒂”这个名字并非毫无根据，因为姓与名相连，正是创世之神。
　　而在古星盟神话里，与米斯兰蒂相对立的，是虚无之神“拉斯法尔纳”。其词根“法尔纳”，即指万物毁灭后的无色。
　　为了保护圣皇，先祖泽拉斯曾匿藏其真身，由另一名三相体顶替。
　　含义为“拉斯法尔纳”的三相体。

　　（摘自卢迪·西里尔的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