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大叔和小鬼（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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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前的某天——
冬日严寒，冷风阵阵，空气中只飞舞着扎人的雪花。
H市第二儿童福利院正在筹备过新年，阿姨叔叔们忙的不可开支，没有空闲时间去管小孩子。
外面积了一层厚厚的雪，没了叔叔阿姨的管制，不少玩心重的小朋友还没裹上厚棉袄就溜出去了。
这家福利院是官民合办，地址由没有公开姓名的好心人提供，里面有一个很大的院子，划分了菜园子，一小片花圃，还有一个小池塘。正中间是一片空地，一到冬天就覆盖着厚厚一层雪，是福利院里小朋友的最爱。
没有叔叔阿姨限制的小朋友都冲向了院子，划线分地盘，用雪堆砌城墙，有的小朋友还为了地盘划分不均匀打起来，哭成一片闹成一片，玩的真是鼻涕一把泪一把。
小朋友中间有个冲的最前的小孩，他身上穿着比别人薄的棉袄，鼻涕糊了半边脸，脸蛋冻的通红，但还是一脸兴奋的指挥自己的伙伴抢占最优势的区域。
林茗抹了一把鼻涕，把最后一块团好的雪块扣在雪墙上。
“准备好了啊啊————————！”不知是哪个小孩喊了一声，铺天盖地的雪块雪球立刻砸了过来，敌方把能捡的捡起来，再配上之前准备好的，一起砸回去。
林茗正玩得兴奋，突然听到有小朋友在叫他的名字。
“林茗！张阿姨叫你过去！”
“什么事啊？”林茗大声问。
小朋友也不知道，只大概猜了一下：“好像在说什么茶杯什么的。”
林茗浑身一激灵，怎么听起来这么像昨天打碎茶具那件事呢。
“好！我马上过去！”林茗这样回答后，便跟伙伴道别，一溜小跑……跑向了福利院大门。
过年期间福利院保安都回家过年了，只有几个留在这里加班，林茗悄悄看了一眼保安室，确定保安室里的人都在热火朝天的聊天后，便直接掉头，从狗洞爬了出去。
林茗跑出来是有计划的，一方面躲避张阿姨的雷霆之怒，另一方面他想自己出去逛一逛。林茗摸摸口袋，里面是顾老前几天来看他时偷偷塞给他的零花钱，他想买点糖果吃。
福利院资源有限，每次有些小零食都只奖励给听话的小朋友，林茗经常捣蛋，又调皮不听教训，每次发小零食时都只能干巴巴的看着别的小朋友收下。
想到这里，林茗握紧了小拳头，他也很想吃小零食。
有时候会有好心的叔叔阿姨来福利院帮忙，还有志愿者，他们口袋里经常装满了甜甜的的糖果。小朋友特别开心，全都围上去叫叔叔阿姨，嘴甜说几句话就能拿到一把糖果。他们偷偷的塞到口袋里，不想拿给别人分享。
林茗也想要，但是他整天疯跑衣服上常年脏兮兮的，不管冬天夏天脸上都挂着鼻涕，他一凑过去，那些招人喜欢的女孩子们就不开心的躲开他，女孩子们不喜欢他，连带着大人们都对他有所疏离。
这个时候林茗就只能悄悄地退出人群，自己一个人跑去院子玩泥巴，有时候偷偷掉眼泪，有时候也会没心没肺的玩得很开心。
有一次他一个人玩的时候，福利院门口突然走过一群穿着长袍马褂的人，他们似乎在讨论什么东西，气氛和谐但是也十分激烈。
林茗特别喜欢他们的衣服，就趴在栅栏上跟着他们往前走。
那群人中有一个似乎为领头的中年人目光一瞥，突然就与小林茗对上了目光。
林茗有些不好意思，就慢慢蹲下去，用栅栏下的墙遮住自己，但是过一会发现没什么动静，就偷偷地起身，向栅栏外看去。
结果这一起身，就看到了已经走到栅栏跟前的中年人，他正在十分感兴趣的打量着林茗。
林茗脸一红，转身逃进了福利院。
那一年林茗六岁，他第一次被院长叫到了她的办公室，见到了自己的助养人——顾品书老先生。从那以后，林茗就不再是福利院里孤家寡人一派了。
那段时间林茗特别开心，经常不住的向小朋友们炫耀。但是没过一段时间，当他发现其实日常里也没什么变化的时候，发小零食的时候依旧没有他的份，叔叔阿姨们还是会把糖果发给干干净净的爱撒娇的小朋友，他就不再炫耀了。
并不是他的助养人不关心他，相反顾老很关爱林茗，时常托人送来衣物，但是工作忙不能经常过来亲自探望他，他一个大男人也没有想到小孩会纠结在小零食这方面。
想吃甜甜的东西。
林茗把冻僵的手放在口袋里取暖，继续向街道上蹦跶。
春节好多店铺都关了门，但是也有做生意的，林茗挨个看过去，在好几家里比较，最后挑了最便宜的那家，用身上的零花钱换来了好多口味的糖果。
“嘿嘿！”林茗笑嘻嘻地蹲在马路边，用手捧着糖果。
他数了数糖果的个数，又把不同口味的分开，从数量最多的那堆糖果里挑了一个，剥开包装皮塞进嘴里，然后把剩下的糖果装进口袋。
买完糖果后林茗还不太想回去，不想在福利院里过春节。福利院过春节很简单，就是吃一顿比平常丰盛的年夜饭，然后小朋友们表演节目。吃年夜饭的时候小朋友们围一桌也没有板凳，谁挤在前面谁就吃得多。林茗每次都不好意思挤进去抢饭吃，所以经常等到其他小朋友都吃好后才能沾上饭桌。表演节目也没有他的事，他既没有特殊的才艺，也不爱费劲去准备。
所以过春节的时候他就待在自己床上，等大家兴奋过了，再出来找吃的找小伙伴。
可是街上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林茗左右环顾，路上十分冷清，除了隔几家开门的小店铺，就只有天上飘着的雪和干枯的树枝。
林茗一蹦一跳，在许多洁白无瑕的雪地上留下自己的小脚印。
跳到公园的时候，林茗有些诧异，因为本应该一尘不染的雪地上多出来一串单向的脚印。
大雪天的，又是春节，难道也有人来逛公园？
林茗把自己想象成抓捕罪犯的警察，躲躲藏藏，顺着脚印小心翼翼的摸过去。没走多远就看到有一个男人坐在公园的椅子上，地上的脚印到他脚下戛然而止。
林茗悄悄地观察着他，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那个人就像雕像一样一动不动，眼睛无神，视线不知落向何方。
就好像一幅画一样，顾茗想到了福利院墙上挂着的那些风景画。其中有一幅与现在的场景十分相似，也是满天的雪，毫无生趣的冬天，干枯的树枝，静寂的公园。
不同的是，林茗眼前的这幅画里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心情不好。
林茗做出推测，哪有人能在这么冷的天坐在公园的椅子上发呆的？肯定是心里面不好受。
跟自己一样。林茗暗暗猜测，然后瞬间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于是林小茗一蹦一跳的挪过去，在这个男人的腿上拍了拍。
“看开点！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
嫩嫩的童音加上老气横秋的话让对方愣了一下，随即低头，看到了满脸鼻涕的小孩。
“听到没有啊！”林茗又拍了他一下。
那人一直不变的眼神仿佛活了过来，问道：“你是哪家的小朋友？”
林茗吸了一下鼻涕道：“我没家，我住在福利院里。”
那人摸了摸林茗翘的乱七八糟的头发，问道：“福利院里辛苦吗？”
“还好吧！”林茗第一次被摸脑袋，有些害羞，本来就被冻得通红的脸蛋又有加红的趋势。
“一个人……难受吗？”那人又问。
林茗有点儿奇怪，但是看在自己脑袋被摸得很舒服的条件下，林茗还是大方的回答了他：“有时候有点难受，但是习惯了就不难受了！”
“我不能接受。”那个人声音有些颤抖，“只剩我一个人了我不能接受。”
什么呀，就这么点破事，连头都不摸了。
林茗特别不屑的一甩头：“这算什么！别怕！我跟你一样！你看我，我都好好的！”
那个人收回略微失控的情绪，笑了一声，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帮顾茗擦鼻涕，顾茗不好意思的看着他。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大叔和小鬼（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