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千石]预告犯罪》佑纪

19、第十九章

　　“我知道你不愿意回想，我也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很痛苦，但对我来说这也很重要。所以，拜托了——”千石清纯说，“请你告诉我，这位受害者，是你的姐姐吗？”

　　受害者遗族换过几次地址，千石清纯按照档案中记录的地址找过去，发现早已换了住客。他担心出示证件询问前田家新的住址会给他们带去不好的影响，因此隐瞒了身份，好说歹说，多方探寻，才在几天后找到前田家的新地址。
　　没人在家，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千石清纯等不了，又向公寓管理员询问前田家小女儿的学校。公寓管理员相当戒备，在千石清纯挑着捡着把真实来意告知他后，他才不情不愿地说出学校名称。
　　“你们最好适可而止，”公寓管理员严厉地说，“三年前失去大女儿的事情已经让他们足够痛苦了。”

　　千石清纯隐隐约约意识到什么，但他还是希望当天在医院里偶遇的那个女生能给自己一个确切的答案。
　　女生还没有鼓起勇气向笼岛千绘子道歉，单单关注了她的推特，看她抱怨媒体对自己生活的打扰。千石清纯瞄了一眼，她和调去京都实习的真田弦一郎吃了一顿午饭，两人在合照中的表情完全不一样——一个笑容满面，一个别扭又严肃。
　　“笼岛小姐真的好勇敢啊，”女生羡慕地说，“我听说了哦，她救了一个人。哎，明明我姐姐也……但只有我这样胆小。千石先生，你觉得呢……”

　　千石清纯此刻没有精力安慰开导她，冲她抱歉地笑一笑，便单刀直入。他把三年前的档案放在女生面前，问她：“这个前田，是你的前田吗？”
　　女生陷入长久的沉默。

　　千石清纯说不好自己希望她给出肯定还是否定的回答。心脏在煎熬中摇摆着，有几次，他想要起身回去。但终于他坐在校园的天台上一动不动，对楼底下逐渐稀疏的人群视而不见，绝望又安心地看见女生点了点头。
　　“是我姐姐。”女生说，“……又怎么了吗？我知道，当年警察结案了。”
　　千石清纯张张嘴，无力地说：“你关注了笼岛的推特，那你应该也知道她救人的经过……那个受害者……”
　　“和我姐姐一样，是吗？”

　　前田千春把视线放到不远处的花坛上，摇摇头：“我不觉得。如果是我姐姐，她不会呼救的。后来也有人给家里寄来匿名信，说他当时从那个小巷口路过，但他以为只是情侣亲热。我真不明白，现在说这种话有什么意义呢。除了告诉我们我姐姐本来可以不用死，还有什么用？不过是求个自己的心安理得罢了！”
　　“很抱歉。”
　　“又不是你寄来的信。”
　　“……”
　　“我也知道，其实最该恨的是那个亲手杀死姐姐的人。但我真的没有办法。是我太懦弱了吗？不敢和凶手对上，便把怒火全发泄在那个寄信人身上。”
　　“这不怪你。”

　　前田千春默默地看着他。她的眼睛里有很亮的东西。
　　千石清纯知道，此刻他应该继续追问下去；但他也无法对受害者家属的眼泪视而不见，因此他递过去一包纸巾。

　　前田千春没有收下，她用手背胡乱擦了擦，问：“你今天来找我做什么？”
　　“抱歉。”千石清纯又一次说，“我想请你告诉我，笼岛当年帮你，具体是帮了你什么？”
　　前田千春反应很大，说：“你不会认为是笼岛小姐做的吧？完全不是。当年那个凶手是男性，你们警察内部做出的结论。”
　　“不，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她会有危险。”
　　“是吗……不过你是警察的话，早晚也会知道吧。当年我姐姐的案子发生后，警察决定派人当诱饵吸引凶手。笼岛小姐去的。后来她还向我道歉，说没能抓到他。但其实笼岛小姐当时也受伤了，我记得。”

　　千石清纯展开被攥得皱巴巴的纸张，过了半天才呼出一口气。
　　前田千春看着他。

　　“这怎么了吗？”
　　千石清纯想了想，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准备回警局，顺便把前田千春送回家。教学楼挺高，他们先坐电梯到3楼去拿前田千春的书包，然后回到电梯门口等下一班电梯。
　　电梯从一楼缓缓向上升，路过三楼时没停，继续向上升到五楼停下。
　　“真讨厌。”前田千春说，“我还以为这个时间不会别人坐电梯呢，早知道我就把上行键也按了。”
　　千石清纯顺口回答：“其实花费时间都是一样的，没什……”

　　凌晨两三点，会有很多人从外面回到公寓吗？
　　他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前田千春惊讶地说：“千石先生，千石先生？你怎么了？你在发抖。”
　　“啊，抱歉。”他掏出手机，勉强地说，“我需要打个电话，然后再……”
　　“没关系，我家离学校不远，现在又是白天，自己回去就好。千石先生，如果你有要紧事，就去忙吧。”

　　千石清纯顾不上更多的客套，他拨打电话，等不及电梯落下，便从紧急逃生梯跑下。一定要接，一定要接。电话的应答声从来没有如此漫长，千石清纯几乎无法分辨手机里传来的究竟是等待接听的提示音，还是自己已被拉黑的提示音。
　　风和车辆驶过的声音也很大。

　　“……喂。”
　　接听了。太好了。

　　“你——咳！”千石清纯跑得太快，一张嘴便剧烈地咳嗽起来。对面没有说话，默不作声地听他咳嗽完，磕磕绊绊地说，“你的公寓，平时凌晨会有很多人出入吗？我是说，你看，现在很多职业人士会工作到很晚……”
　　笼岛千绘子回答：“不会。我的公寓有门禁，虽然具体实施起来没有那么严格，但一般11点就禁止出入。我平时加班会直接在公司过夜，那次是第一次，阳太说他的药放在家里，必须要回去；我们正好顺路，就和他一起回了。”
　　“那藤原坐电梯下去，为什么要按上行键？”

　　自从工作后，笼岛千绘子就很少回到神奈川。虽说在读书期间，她便开始在如今的杂志社打工实习，但那和正式的工作到底性质不同。她是职场新人，一个渴望做出更多成就的职场新人，因此工作繁重是理所应当的。
　　她经常加班，即使是新年也会收到不少稿件。她的父母理解她工作辛苦，在零点时打电话说过一句“新年快乐”便也算全家齐聚。倒是她从小学习剑道的老师，真田弦一郎的祖父对她的缺席感到不满，三番五次在她打去电话问候时催促她回家看看。

　　“但我可没有想到，最后你还是因为工作才回到神奈川的啊？”真田玄右卫门说。
　　笼岛千绘子装傻似的笑。

　　她特意请了假，带着一份漫画原稿和新闻报道来找真田玄右卫门，一个在退休后也关心社会新闻的原警察。报道记录了前不久发生在京都小巷里的伤人事件，漫画原稿则是笼岛千绘子偷偷拿出来的《开端》。
　　真田玄右卫门皱眉看完了原稿，慎重地说：“确实有一定相似。”
　　“您也这样认为吧？”笼岛千绘子迫切地说，“但我不知道……”

　　“但不够肯定，千绘子。你的判断依据只是最后一名受害者角色脸上的痣，以及凶手逃离的方向。在当时那个情况，你挡在小巷口，并且虚张声势地威胁他，他很容易会做出向小巷深处逃跑、翻墙离开的选择。而且，如果这个作者就是凶手，他把经过画成漫画寄给你，这说不通。”
　　这也是让笼岛千绘子疑虑的地方。

　　真田玄右卫门沉思了一阵，说：“确实有过这种情况，凶手把自己的犯罪经过披露出来，向警方、向大众进行挑衅。我年轻做警察时也接到过几件来自罪犯的挑衅书，但不管怎样，那群家伙的目的是公告；千绘子，你的那本杂志影响如何？”
　　笼岛千绘子仿佛没有写完作业却被抽查的学生一样，不自觉直了身板，心虚地回答：“不算多好。”
　　真田玄右卫门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窘态，满意地说：“瞧，这逻辑不通。”
　　“但也可能是想和同好炫耀吧？我那本杂志，固定会有一个收录犯罪漫画的专栏哦。”
　　“我一直认为，你们不应该做这个专栏。”真田玄右卫门严肃地批评道。

　　“一直……”
　　真田玄右卫门得意洋洋地说：“你也以为我上年纪了、是个老糊涂了吗？我可不比我那个小孙子，我还是会订购漫画杂志的，最近也很擅长浏览网页。”
　　“噢，很不错嘛，老师！是佐助教你的吗？”
　　“是我自己摸索出来的。”真田玄右卫门反驳，“说起来，我知道直到现在，也有交流这种经验的暗网。如今已经是那个，怎么说来着，信息化社会了，未来想必也会更多的依靠这类工具进行破案，因为依据网络的犯罪也会不停增加。所以说，如果只是单纯想要和同好交流，这类论坛、网站会比普通的漫画杂志更有效吧。”

　　笼岛千绘子没法反驳。
　　真田玄右卫门说：“他不像是给大众看的，也不像是给同好炫耀的；所以，如果这真的是凶手的自白，我们必须要考虑他的真正动机。当然，也不可能是给千绘子看的，按你的说法，原稿是事发前几天寄来，他可不会知道你当时会经过。”
　　“是啊……那，老师，如果我向警方提供这份原稿……”
　　“很大可能他们不会将其作为一项证据。”

　　笼岛千绘子没多大失望地点点头。
　　真田玄右卫门安慰她：“如果你放心不下，可以联系谁查查有没有其他和漫画相似的案件。真不巧，弦一郎最近被调去去京都实习……不，偶尔请几天假也没什么问题，我去叫他回来。千绘子，你应该带着弦一郎一起回来。”
　　“没那个必要，老师。”笼岛千绘子苦笑，“他最近的实习更重要，而且我也可以联系别人。”
　　“男孩子？”
　　“啊，是啊。”
　　真田玄右卫门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向真田玄右卫门说时只是顺口敷衍，走出真田家，笼岛千绘子才想起千石清纯确实可以帮她。她犹豫着把千石清纯从黑名单中放出来，在神奈川的街头走走停停，不知道要干脆地向千石清纯求助，还是找个其他的途径。
　　算了，没什么。不能让私人情绪影响公事，她一向可以做到最好。
　　话虽如此，千石清纯打来电话时，笼岛千绘子还是吓得把手机丢了出去。坐在路边长椅吃冰淇淋的国中小女孩也被吓了一跳，捡起来还给她。

　　笼岛千绘子向小女孩笑了笑，往旁边走出一段距离才接听。
　　“喂？”